《[阿松]案中观察》木糖苏

1、Chapter.1 城市的剪影

　　冰冷的镊子搅动皮肤，模糊血肉里面露出一截骨头。
　　“死因是脾脏破裂，没有任何疑问。真麻烦，为什么还要再确认一次？”
　　穿白大褂的人发着牢骚，脸上戴着口罩，露出一双淡漠的死鱼眼。虽然别人都看不出他脸色的变化，可是那种仿佛能够具象化的黑气还是叫人害怕。
　　“这、这是上级要求的，听说死者是某社长的儿子，登山的时候，从山上翻滚下来，导致意外死亡，不过他不相信他儿子是死于意外。”
　　法医冷哼一声，所以他才讨厌跟所谓的上层阶层打交道，任性又自以为是，觉得金钱和权力能够得到一切便利。
　　虽然在人类社会里，这两样东西确实重要，但还有很多无法改变，无法办到，为什么就不能认清这个现实？
　　“确认好了吧，我该回去了！”
　　“可是……”
　　“劳烦你善后了。”他说着，已经脱下手套，消毒并且洗干净了手。
　　“对了，松野桑，你知道调查科调来的新人吗？跟松野桑长得很像呢，名字也像，叫松野……空松，对，是这个名字。”
　　站在盥洗池前的法医解下口罩，露出一张没有表情也没有干劲的脸，“有些不想承认，但那确实是我的兄长。”
　　“不是吧，松野桑不是长子吗？松野桑的名字不是一松吗？”
　　“虽然是‘一’，但我其实是四男……这种事无所谓吧！我先走了，再会。”
　　一松将白大褂挂在门后的挂钩上，拿上钥匙，出了门。
　　外面已经是傍晚，夕阳正好迎面笼罩在他身上。走廊窗户外是一片湖泊，一对情侣正乘着天鹅小船，小船摇晃起来，抖开了一圈水波，层层叠叠，边缘闪着浅金色。
　　傍晚的温度仍然偏高，赤红的夕阳鲜艳又招摇。他逆着光，影子拉得很长，折到了墙面上。
　　他将一支烟咬在嘴里，就听到手机响了，接听之后，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brother，没想到我会调到你在的城市，这是命运的邂逅啊！”
　　“……我要挂电话了。”
　　那头的人立即急了，“慢着慢着，一松，我有些事要拜托你！”
　　“什么事？”
　　“能不能暂时住在你那里，房子太难找了！”
　　沉默了片刻，就在对方以为会被拒绝的时候，一松却说：“是吗，那就住吧。”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欢呼的声音，他看着湖水，湖里红色的夕阳像是迎面而来的烈火，而他的目光却变得冷锐起来……

　　这个高楼林立的城市，在璀璨灯光下的黑色剪影，鬼魅而迷人。
　　松野空松穿着黑色西服，打着窄版领带，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拖着一只行李箱穿过人群，箱子滚轴与大理石地面摩擦，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他的目光在人群里逡巡着，忽然找到目标一般，如释重负般地笑了笑。灯光照在他清澈干净的眼眸中反射出温润的光泽。
　　一松咬着烟蹲在马路边，看见空松过来，立即站起身，嘴里抱怨道：“喂，快点，慢死了。”
　　嘴角的弧度越发上扬，空松用大拇指和食指在下巴下方比了一个“V”字，“抱歉，brother，我在崎岖前行的道路上稍微遇到了一点试炼。”
　　“再说这种话就宰了你！”

　　空松和一松是兄弟，但是实际上关系很差，一松平素就对空松各种冷言冷语，有时还直接上手。
　　一松对其余兄弟却没有这样，大多时候是很嫌弃，可平时相处还不错，十四松就更别提了。
　　空松觉得一松讨厌他的原因，肯定是出在自己身上。不过他想改变也无从下手，他根本弄不清楚一松到底在想什么。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一松往后瞥了一眼空松拖着的行李箱，什么也没说地往前走。
　　他们拐进一栋建筑物里，一楼没有大厅，也没有管理员，水泥楼梯安装着木头扶手，有些地方已经腐烂了。
　　一松的住所是一间普通的公寓套房，在三楼。
　　空松提着行李箱咚咚咚地上了楼，那么大的动静，感应灯却只亮了两盏，部分楼层全靠手机照明。
　　三楼走廊没有灯，尽头有一扇窗户，窗口对过去正好是店铺的招牌，招牌彩色的霓虹灯光照进来，在地上跳跃着，然而走廊上却安静得像是死一般。
　　对面的门紧闭着，门口堆放着用黑色塑料袋装的垃圾，还站着一个女人。
　　不想管闲事，一松拿出钥匙，正要打开门。
　　那个女人却上前一步，“请问，可以打扰一下吗？”
　　“有什么事？”
　　“我好不容易才从函馆过来，就是想见我儿子一面，可是敲他的门没用，手机也不接……”她细蔫蔫的哭声像是一把刀子折磨着一松的耳朵，让他觉得很困扰。
　　那个女人年纪断然不轻，在那么暗的光线之下还能看见眼角的皱纹。
　　空松保证般地拍了拍胸膛，“就请交给……”
　　一松立刻说：“别随便答应！”这家伙为什么要把那么麻烦的事揽到身上？
　　突然被一松打断了话，让空松有些愕然和无所适从，看着一松，眉角疑惑地垂下。
　　明明是只会耍帅，关键时刻派不上一点用的家伙，这种时候竟然还自顾自的正义感爆棚。
　　一松啧了一声，脸色淡淡看不出喜怒，走过去握住对门的门把手，把手上已经落有细细的灰尘。他回头，怀疑地看着那个女人，“真的是这里？看起来有段时间没人住了，我也没见过有人出入。”
　　“确实是这里没错！虽然我和我儿子已经一年没有见面了。”她似乎觉得这是一件令人尴尬的事情，又自言自语地补充道：“因为我儿子一心想当漫画家，但是他父亲更想让他当医生，他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我也是最近才打听到……”
　　她说到一半停住了，因为她看见空松正在把手伸进钉在门右侧的信箱里。
　　“先生，你在做什么？”她蹙起眉头，儿子的隐私即将被一个陌生人窥探的危机感触动了这位身为母亲的女性。
　　“嗯哼，找到了。以前在电视剧看到过，有人会因为嫌出门带钥匙麻烦，把钥匙藏在信箱、地毯之类的地方。”附带一抹自信到欠揍的笑容，空松摊开手掌，果不其然有一把钥匙静静地躺在里面。
　　用钥匙打开门，空松刚要迈步进去，一松扯住他，“慢着，臭松！”
　　“什么？”
　　“去报警。”

　　房间里的腐烂味道异常浓郁，外面还响着的警笛声，混合着对讲机的沙哑声还有凑热闹的人群发出的议论声从打开的窗户进入，让阴冷幽静的房间添上了点人气。
　　警员鱼贯而入，一松带着塑料手套蹲在客厅的电话旁，将掉落地上的电话拾起搁在桌上，食指按在重播键上，电话显示此为空号。他示意旁边记录的警员将这里标记号码，转身走向尸体。
　　他小心翼翼地检查致命伤，致命伤在心口，一把匕首刺入心脏。他将匕首抽了出来，拿手指比了比锋利度，递给取证人员放入袋子里。
　　“松野桑，怎么样？”
　　“致命伤在心脏左侧，看创口是锐器造成的，另外没有轻微伤，也没有挣扎的痕迹。”
　　和忙碌的一松不同，空松在现场里瞎溜达，隔着老远，他听见死者的母亲在房间里悲恸的哭声，长着胡茬的年长刑警坐在她对面，旁边的年轻刑警拿出记录本和笔。
　　年长刑警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似乎问了一些问题，那位母亲忽然激动起来，提高声量说了几句话，又开始哭泣，气氛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年长的刑警将目光投向门外瞎溜达的家伙，“喂，你是哪个部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