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的幸福》山々水々

2、（包括了第一章修改版）

　　1
　　凌晨的Y市宁静而祥和，微湿的空气中隐约有旧时古城繁华的气息，老城区无人的街巷里慢慢晃出一个瘦小的人影，在两侧白墙黑瓦的映衬下，就像是从古老的画卷里走出来一样。
　　小九背着布包，正漫不经心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就觉得背后有人叫自己，回过头去，只见小四小跑着赶上来，他咧嘴一笑。“我正在想呢，你今天不用去市中心，多好啊，”
　　比他稍微高一些的少年一拍他的肩，也笑起来，“瞎说什么，我可不希望你跟我一样老是病歪歪的。”说着一边把一直捏在手里的小袋子小心地塞进他的布包，一边继续唠叨：“真是的，每次都要我提醒，你一到人多的地方就犯病，好歹吃点东西吧，不然这一天怎么撑下去。”
　　小九看着他无奈地瘪瘪嘴，小四总是这样，每到节日自己必须去市中心，他就会提前省下面包馒头给自己，明明他的体质更差的。
　　“好啦我知道了，小四你这么唠叨，小心老得快！”赶紧转移话题。
　　小四屈指在他额上一弹，佯怒道：“没大没小，我是你哥！”
　　“我的好哥哥，好不容易今天钟叔肯让你休息，快回去吧。” 小九双手搭着他的肩，嬉笑着把他往回推。
　　小四拿他没办法，只能一边往回走一边回头再三叮嘱：“小三也去了银宫那边，你自己小心点。一定要吃东西，早点回来我等你一起吃月饼。”
　　小九微笑着冲他挥挥手，直到他走远才转身加快脚步。

　　维持着礼貌跟面前的某老板寒暄完，等在一旁的女人还在自顾自地整理妆容，雷耀微微皱了下眉头。如果不是老头子的命令，他宁愿呆在酒店房间里研究股市也不想陪这个庸脂俗粉的女人逛街，就算是萧霆那个聒噪麻烦的家伙也比这矫揉造作的女人好一百倍。
　　烦躁的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雷耀慢吞吞地走过去，闻到空气里浓郁刺鼻的香水味，几乎忍不住想甩开这女人直接走人。
　　沈婷婷转头看到他，立刻娇笑着迎上来，双手自发地挽住他，开心道：“雷总，我们可以走了吧？”
　　雷耀沉默地点点头，被拉着出了银宫大厦。
　　“雷总是第一次来Y市吧，今晚能做您的导游真是我的荣幸。”沈婷婷心里暗爽，挽着这么个英俊又多金的男人让她的虚荣心无限制膨胀，在身边无数花痴女人羡慕嫉妒的目光里昂头挺胸，只差没在马路中央吼一声“这是我男人”来宣示占有权。
　　女人的这点小心思雷耀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嘴角弯起一个冷酷不屑的弧度，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两侧仿古的建筑，最终停在左前方的一个人身上。
　　中秋夜璀璨的街灯下，笔直地倒立着的小乞丐看上去大约十一二岁的样子，表情淡淡的，乱蓬蓬的半长头发垂到了地上，露出一双澄澈明亮的大眼，破旧的衣服包裹着瘦小的身体，皮肤泛着营养不良的蜡黄，纤细的脚踝裸露在外面，即使还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清楚地看见上面被抽打过的痕迹，撑着地的双手明显颤抖着，却倔强地坚持着不肯放松。
　　雷耀很好奇，为什么这个乞丐少年会有这样清澈纯真的眼神，在这样的境遇里，他不是应该早已失去了这纯洁美好么？或者，这只是一种表象，其实他和别人终究还是一样？雷耀决不是个心软的人，在商场上他甚至是以手段果决无情闻名，他见惯了那些有组织的用各种方法乞讨的孩子，本来不可能再有任何怜悯的感觉，却鬼使神差地被这个少年吸引了目光。
　　这时的沈婷婷尤在热情地介绍着Y市丰富灿烂的历史，半响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才发现雷耀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正倒立在路边，旁边放着的小瓷碗里只有聊聊几个硬币。她眼珠一转，向那小乞丐走过去。
　　雷耀回过神，眼里玩味的光芒一闪而过，他倒要看看这女人又玩什么新花样。

　　各种各样的鞋从眼前走过，小九疲惫地眨眨眼，试图动一动身体，却发现因为倒立时间太久，双腿和腰早已酸麻不堪，脖子和手臂更是一跳一跳地疼得厉害。他咬咬牙，再坚持一会就好，赚不够钟叔要求的数，回去又少不了挨打挨饿。
　　正想着，耳朵敏锐地捕捉到有高跟鞋的声音在面前停下来，双眼看上去，却见是一名衣着漂亮的年轻女人，稍稍转眼，看见她身后还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因为背光的关系，小九看不清楚他们的样子。眼睛的余光注意到街角的小三正盯着这边，他暗自几口气，屏息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
　　沈婷婷满意的看着小乞丐的全身绷紧，随手从提包里抽出三张一百扔进那小瓷碗里，自认为善意地笑了笑。她转身继续挽住雷耀，语气柔和地说：“我这个人就是心软，最看不得这样的苦命孩子，能给他们些帮助我也很高兴，雷总每年都积极参与慈善活动，相信您也是这么想的吧？”
　　自作聪明的女人。雷耀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不置可否。一直不着痕迹地观察少年的反应，却见他出乎意料地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喜，雷耀略显诧异地勾起嘴角。
　　“好了雷总，今晚月色这么美，我们一起逛逛吧。”沈婷婷丝毫没有发现男人的不耐，话音未落就急切地拉着雷耀往前走，转眼就把刚才的少年抛在了脑后。

　　2
　　小九根本没注意她在说些什么，他有些呆的瞪着那些钱，谢谢都忘了说。皱了皱鼻子，麻烦啊麻烦，这么张扬，肯定被小三看到了，还是直接让给他好了。恩，可是有这么多，都交给钟叔的话，他就能和小四一起放个大假了。
　　稍一思量，他已经有了决定。等面前的人走开，小九一边注意着小三的反应，一边计算着逃跑时间和路线。
　　有些无奈地笑笑，看来被欺负久了，逃跑成功的次数越来越多，还真可以算经验丰富了。
　　前面的两个人刚好转过了街角，小三仍死死地盯着那三张红票子。
　　就是这个时候！
　　强忍着全身的酸疼无力，小九一下子站直起来，一手飞快地抄起背包一手抓住小瓷碗抱在怀里，毫不停顿地拔腿就往人多的街角方向冲，一连串的动作利落而流畅。
　　小九努力奔跑着，压抑着心底很快蔓延开的冰冷，尽量避开身边的行人，速度不可控制地慢下来。身后传来小三气急败坏的叫骂声，知道他正狂追着赶上来，小九不敢放松，只管往人多的地方冲。

　　“CAO，你TMD胆子太大了，在老子眼皮底下都敢溜！”
　　小三紧紧跟在后面，发狠地推开堵在前面的人群，嘴里不干不净地大声叫骂着：
　　“附近的兄弟都给老子听着！谁逮到他那三百就是谁的！”
　　他话音一落，马上就有三四个同样乞丐打扮的少年追上来，谁都想抢到那三百，谁也不愿把到手的好机会让给别人，中秋夜人潮涌动的街道顿时一片混乱，到处是尖叫和骂嚷。
　　雷耀泰然自若地站在混乱圈之外，略一思考就猜到了大概。弱肉强食，他们的世界比起现代社会更加直接和残酷。
　　不悦地眼神扫过身边惊叫的女人，再没耐心应付她，雷耀淡淡地开口：
　　“ 抱歉沈小姐，我有些急事要去处理，失陪。”
　　说完径自大步走开，留下女人徒劳地懊恼叫唤。
　　黑色跑车很快出了市中心，悠闲的在宽阔的马路上飞驰。身侧的车窗完全敞开着，劲风凌乱了男人的黑发，丝丝缕缕擦过额角。夜晚的空气凉爽舒适，带走了这一天的烦闷，雷耀深吸口气，心情放松起来。
　　快到酒店，雷耀放慢车速，无意中往街对面一瞟，一个人影在他的视线里一闪而过，手里拎着根木棍鬼鬼祟祟地快速隐进一条暗巷。他眼神疑惑的一闪，只一瞬间犹豫，果断地打转方向盘紧跟过去，

　　狭窄的小巷子只亮着一盏昏黄的街灯，勉强能看清周围的情况。小九大口揣着气，再没有力气奔跑。被逼进巷子里，两边的路都被人堵住了，他无处可逃。
　　“哼，臭小子，看你还往哪跑。”
　　小三嚣张地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把钱交给我，不然别怪我们下手狠。”
　　朝左右打个眼色，一步步向中间围拢。
　　紧咬着下唇，小九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警惕地注意着他们的动作，暗中积攒力量，一双闪亮的大眼睛里仿佛燃烧着小小的火苗，倔强不愿认输。
　　钱早藏进了衣服里层，如果坚持不交出来，一顿皮肉之苦免不了，最后钱还是会被抢走。他本来就不是小三的对手，现在这么多人，怎么办，真的要放弃吗？
　　思索间，眼角余光里有影子一闪，有人已经不耐烦的发动了攻势。
　　“一起动手！围起来揍！”
　　不知是谁吼了一声，几个乞丐少年不再犹豫，从各个方向扑过来。
　　心里想着要敏捷地避开，才发现疼痛无力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侧身险险躲过一拳，背后紧接着一脚踢过来，小九来不及避开，被狠狠踢中后背，身体踉跄着差点扑倒，还没站稳又被踢中好多下。
　　几个人谁也没再多说什么，他们是真的没有留情，每一下都透着狠劲。
　　双颊很快红肿起来，裂开的嘴角鲜血一直蜿蜒到下巴。身体各处的感觉好像突然鲜明起来，那些被拳脚肆虐过的地方像要烧起来一样的疼痛着，衣服被撕扯得早已破烂，背包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短短几分钟，小九连躲闪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咬牙强撑着不倒下去。
　　“想不到你小子还挺倔，被揍成这样吭都不吭一声！”小三阴测测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根粗长的木棍：“你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哼！”
　　他话音刚落，小九还不及反应，一股钝痛毫无预兆地在胃上蔓延开来，仿佛撕裂一样疼得他眼前一花，微弱地呻吟一声，再也支持不住一下子软倒在地上，狼狈地捂住肚子蜷成一团，全身痉挛似的剧烈颤抖着。
　　突然所有的拳打脚踢都奇迹般的消失了，在失去意识前，小九模糊地感觉被人轻轻抱了起来，那怀抱里温暖的感觉让他莫名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