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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瓷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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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一番聒噪吵闹,第一轮的牌还没有派完。金绍忽道:“都说够没有?说够了就赶紧派牌。我晚上没吃饭,饿了。”
杨五笑着点头赞同:“不错,早些赌完,早些吃饭。”
阮莹莹瞟了金绍一眼:“就是不知道最后谁还有命吃这口饭。”
堂倌听这几人一直在提吃饭的事,垂手走上前来躬身问金绍:“……金大爷,您要是饿得厉害,想吃什么,小的现在吩咐下去,先给您垫点?”
金绍道:“我想吃鱼翅熊掌,你们有吗?”
堂倌一愣,活财神听了呵呵笑道:“鱼翅熊掌有什么难的,我车里就有。”他冲堂倌扬了下肥厚的下巴,“你去取来,现在就做。”又冲赌桌上众人道,“今晚这场局,不管谁活下来,总要吃口饭。这顿鱼翅熊掌我请了。”
堂倌应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朱满财环视众人一圈,道:“如此饭也有了,茶也上了,诸位要是再没有其它事,就赶紧开局了。”
第二轮派牌开始,堂上恢复了寂静,只有各人手中翻牌的轻响。
楼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细雨敲窗,发出沙沙的轻响,夜晚的冷风从门缝下钻进来,堂上有些微凉。
阮莹莹握着手中的牌沉思着,过了一会儿,她抬眼偷偷观察了一番桌上众人的神色,就见每个人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阮莹莹攥着软绸帕子轻掩住嘴,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打完放下时,那只手却顺势轻轻放在了桌下杨五的膝盖上。
杨五眼神微微一动,不动声色地拿眼睛往下瞟了一眼,就见阮莹莹的手正慢慢地顺着他的腿往上滑 — 那双手非常柔软温暖,即便隔着长裤也能感觉到掌心的温度。
滑到一半,阮莹莹的手停了停。
桌上,她一汪秋水扫向杨五,眼神中带了一点点试探。
杨五却只是在看牌。
阮莹莹好似有些犹豫,等了一会儿,见杨五没有任何表示,轻咬了咬唇,手继续探了上去。
阿柳在一旁早就觉得阮莹莹不对劲。从她发现阮莹莹不看牌只看杨五,就一直监视着阮莹莹的表情变化。此刻见阮莹莹满眼春意,从里往外透着一股子迷离的情欲,更是气得不行。
起先阿柳只道阮莹莹是管不住自己那双眼睛,但后来见她眼神越来越放|荡,时不时还总往桌下看,就顺着阮莹莹目光也往下看去。
这一看,阿柳简直要气炸了:就见阮莹莹的手正放在离杨五腿间不到一寸的地方,而杨五居然毫无反应。
阮莹莹原本还有些忌惮,但余光忽然瞥见满面怒容的阿柳,这回微微一笑,干脆直接将手放在了杨五的腿间。
阿柳整个脸登时像火烧似的通红,直红到了耳根。她强压着砰砰乱跳的心看杨五,却见杨五不知为何面无表情,更没有阻止阮莹莹。
阮莹莹见杨五不反对,更加得寸进尺,干脆整个人软绵绵地歪在了杨五的身上。从阿柳的角度看过去,就像她偎在杨五的怀里一样。
阿柳顿时眼眶都红了。
瘦子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对阿柳笑嘻嘻地说道:“小娘子,你的情郎见异思迁,不要你了。不如你跟了我,我肯定比他对你好。”
杨五刚才被阮莹莹猛占了一顿便宜也没说话,听见瘦子这话却脸色一变,对瘦子道:“你再多说一句屁话,就算你侥幸今晚不死,我也饶不了你。”
瘦子哈哈大笑:“你吃着碗里的,还要看着锅里的吗?”他忽然敛了笑声,盯着杨五似笑非笑道:“我倒要看看我怎么活不过今晚!”
此时的阿柳却已经再也按捺不住,伤心地抹去脸上的泪水,转身就走出了福源楼。
杨五急忙起身喊道:“柳儿!”
见阿柳头也不回,杨五将手中的牌收进怀里,对桌上众人抱腕说了句“抱歉”,追了出去。
福源楼门前的马路上已经空无人迹。
夜色寂静,雨水冲刷着空荡荡的青石板路,在石缝里汇成细流,潺潺地蜿蜒流过。
屋顶上积的雨水从房檐落下,像连绵不断的珠帘,而阿柳脸上的泪珠儿也跟那珠帘似的,流个不停。
杨五追出来时,阿柳正背靠着门柱子,垂头轻声地哭着。杨五走到她跟前,心疼地要去抱她,却被阿柳一把推开了:“你来干嘛。”
杨五站了一会儿,叹息了一声,又想去抱她,阿柳却倔强地退了一步:“她把你摸了个遍,你也不说话,你很喜欢她碰你是不是?”说完转过头,双臂交叉着遮住了脸,伏在柱子上呜呜地哭起来。
杨五半晌没有说话,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堂内,把阿柳拉到远一点的地方,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攥在掌心里给阿柳看:“你看,这是什么?”
阿柳抽泣着别过头去,执拗地说:“管它是什么,我不看。”
杨五耐心道:“你看一看,就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不说话了。”
阿柳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看了一眼,发现杨五掌心里是一个红色的小瓷瓶。这瓷瓶通体发光,璀璨耀眼,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
阿柳抹去泪水,望着杨五问:“这是什么?”
杨五答道:“这是刚才阮莹莹靠着我的时候,我从她身上偷来的。”
阿柳吃惊地问:“阮莹莹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偷它做什么呢?”
杨五压低声音道:“我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我敢肯定这是个极重要的东西。因为我看见此物是阮莹莹从朱满财身上偷来的。”
阿柳一下愣住了:“从朱满财身上偷来的?难不成阮莹莹也是……?”
她话未说完,杨五点头道:“她一个女子,却敢在这里跟这些财大气粗的亡命之徒赌命,估计还是有些本事的。最起码现在看来,她跟我是同行。”
阿柳听完神色理智了许多,她拿起杨五手中的红瓷瓶来回地看了看,又晃了晃,最后还给了杨五。她虽然没有再哭泣,但脸上依然有点受了委屈的模样,像个被抢走心爱之物的孩子。
杨五把瓷瓶收回怀中,将阿柳揽进怀里,抱着她说道:“这世上我只想一个人碰我,结果那个人还不碰。她还不肯做我的妻子,你说我该怎么办?”
阿柳的头靠在他胸前,这回却没有推开他,只是噘着嘴说:“可是她还是摸了你。虽然你是有原因的,但我心里就是不舒服。”
杨五搂着她笑道:“你若肯答应做我的妻子,我便对天发誓,从此刻开始,这世上除了公孙柳,任何其她女人都不能再碰我一下。”
阿柳听了却没有很高兴,反而用手抵着杨五的胸口推开他,抬起头瞧着他不满地说:“你是说,若我不答应你,你就可以随便让别的女人碰你了?”
杨五瞧着她那双漂亮且认真的大眼睛,佯装叹气道:“你若现在不答应我,我也不会让别的女人碰我。只不过你要我守身如玉,却又不给我个奔头,叫我怎么过呢?”
阿柳微垂下头,想了片刻,最后轻咬了咬嘴唇,抬头对杨五道:“那好,我跟你约定,哪日若我这样对你,便是我打算嫁给你了。”说完她突然踮起脚尖儿,凑近杨五耳边轻说了句话,说完脸颊上飞起一抹红霞,再不吭一声,转身跑回堂内去了。
杨五站在原地欣然一笑,随即也跟了进去。
两人回到赌桌旁,穆玉龙冷声道:“你们两个在外面唧唧我我谈情说爱,让我们一干人等在这里,你可好大一张面子。”杨五却没把他这话当一回事,说了声见谅,便坐了下来。
阮莹莹盯着杨五,她已看出这一出一进之间,杨五身上不知为何有了一种细微又明显的变化:若说之前的杨五也颇为悠哉乐观,但现在的他却浑身散发出一种发自内心的快乐。
阮莹莹的脸色有些阴沉,她伸手又想去搭杨五的腿,但手还没落下,却被杨五在桌下挡住了。
这回杨五直视着阮莹莹,似笑非笑道:“阮姑娘,你的手怕是放错地方了。”
阮莹莹脸色一白,神色尴尬到了极点。
杨五将她的手放回到她自己的腿上,继续看起手中的牌来。阿柳在旁看见此情此景,心里顿时快乐得不得了。
朱满财这时沉声道:“现在开始谁也不许再出去,直到赌局结束!”
第二轮派牌紧接着开始了。
堂上有些闷热,堂倌将窗户打开了一道缝。
夜风骤起,微凉的风从缝隙中钻进来,将桌上数只白烛的烛火吹地乱舞,淡黄色的灯芯将每个人的影子都拉长在墙壁上,摇摇曳曳,仿佛鬼影。
时间过得很慢。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巡夜的更夫吆喝着走过,原来已是三更天了。最后一轮底牌亮出来之后,活财神用丝帕抹了把脸,将手中牌亮在桌上,说了声:“对不住,又是我赢了。”
他面含微笑说得云淡风轻,但桌上其他人的脸色却都变得很不好看。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这跟方才的赌钱不同 — 活财神赢,就是其他人得死。
赌桌上一时无人说话。
就在众人神情各异、各怀鬼胎之时,那瘦子突然咯咯怪笑起来:“开什么玩笑,谁要死在这里!”他扔下手中的牌就往外冲去,身下的椅子被他“咣当”一声撞倒在地,将他自己绊了个趔趄。
穆玉龙面露不屑:“贪生怕死,何至于……”
他话未说完,金绍忽然身影微动,转眼出现在了瘦子的身后。一道银光闪过,瘦子连喊都没喊一声,直挺挺地向前栽去,脸朝下倒在了地上。着地的瞬间,头颅往一边滚了几滚,脖颈断面处血花四射,星星点点喷了一地。
金绍站在瘦子的尸体旁,手握长剑,粘稠的血珠顺着剑尖儿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坐在瘦子旁边的小孩面无血色,颤颤巍巍地站起身,颤声问金绍:“你为何杀了他?”
金绍未答,朱满财却忽道:“因为我说过,输的人全都要死。”
穆玉龙的神色最为震惊,他转过脸盯着朱满财道:“你也输了,难不成你忘了你也要死。”
朱满财负手起身,淡笑道:“不错,道理确实如此,但这世上往往不是道理说了算,而是最强的人说了算。”
穆玉龙的面色变得愈发苍白:“你什么意思?”
朱满财冷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