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的选择没有我》随川

10、第 10 章

　　“你们今天不回来了么？明天就过年了。”林暖坐在地毯上，抱拢双膝，捧着老太太的座机话筒，问。

　　林之英这头还等着别人的电话，急的不得了，忙说：“妈妈明天早上就回来了，阿暖乖乖听老师话，啊，妈妈这边忙，先挂了。”

　　“可是……”

　　“嘟嘟嘟嘟……”

　　林暖不开心的嘟起嘴，将话筒挂回去。

　　“看，这小脸，拉的这么长，”陈姨端着牛奶放在餐桌上，对着还在吃早饭的王教授说，“准是小林今儿个不回了。”

　　“诶。”老太太也不吃了，她拿起小丫头的杯子，走去客厅。

　　“老师。”林暖赶紧站起来，却被老太太轻轻的环在怀里。

　　老太太把温热的牛奶杯子递给林暖，说：“妈妈今天不回来了？”

　　“恩，明天回来。”

　　“是么？那不是刚刚好么？”老太太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笑着说，“阿暖还可以和爸爸妈妈过年，不是很好么？怎么不开心呐？”

　　林暖也没有什么不开心的，就是重生回来一直和爸爸妈妈形影不离，这突然离开个两天，自己就有点不习惯了。

　　林暖暗暗唾弃自己真是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

　　她对着老太太摇了摇头，又说：“那老师呢？”

　　老太太没回答，只是笑着，她站了起来，一手牵着小丫头，慢慢的往琴室走去，说：“快点把牛奶喝了，还得练琴呢。”

　　王教授很喜欢听着小丫头练琴，哪怕是小孩子认认真真的弹着简单的车尔尼，叮叮当当，摇椅轻轻的晃悠，是一件极其享受的事情。

　　琴声虽然还很稚嫩，但是里面却已经包含着个人的情感，在没有教导的情况下，小丫头开始自己学着去体会一段旋律所表达的思想，去学着通过指尖的弹奏让音乐变成自己的语言。

　　这很好。

　　一颗幼芽已经破土而出了，老太太想了想，还是打算修改一下已经打算好的学习内容。

　　在林暖练琴的时候，林之英在银行里收到了第一笔借款，来自自己的父亲林忠国。

　　“先把合同签了。”林之英对着林家辉说，“再去看看老王那边工人都搞好了没有。”

　　“这多钱，就这么拿过去？”林家辉小心翼翼的往外面探了探头，焦虑的说，“要不找几个人帮着……”

　　“我说你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林之英其实心里也有点虚，想了想，还是说，“把老王叫过来，让他多带几个人。”

　　林家辉叹了一口气，掏出手机找老王的电话。

　　林之英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本，里面密密麻麻的记着自己和老林算的股份和利息、工资之类的数字，她皱着眉头，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是昨天店里的小陈打电话来说的销量和收入。

　　她拿起笔，又把前面算好的两个服务员的工资记上，在加上奖金，明天下午商场就要关门过年了，早上回去怎么说也得把这笔钱给她们。

　　还有王教授那里的学费，过年了，怎么也得买点东西过去，又是一笔钱。

　　林之英脑子有点不够用了，她从挎包里拿出一个手掌大的计算器，一个一个的按着，翻了一页，把林忠国汇过来的钱记上，要是明年五月份还的话，时间久了，还得算上利息。

　　林之英知道阿爸不会要自己这笔钱，但她还是记了上去，并用红笔圈了出来。

　　林家辉的电话响了，是老王带着人来了。

　　五六个大汉围着林之英和林家辉浩浩荡荡的走在石河子的街头，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到了工厂。

　　工人早就翘首以盼的等着了，饿狼似得盯着林之英手里黑色的塑料袋。

　　老王站在大家面前，说：“不要急，每个人都有！拿着条子把队排好啊，工资领了，年后按时过来上班！”

　　林之英坐在老王身边，看着他翻出两个大本子，将其中一个记着副本的那个放在自己的面前。他手中的大黑色皮本里是老厂长的亲自记着的每个人的名字和工资。

　　老王接过一个人的条子，在本子上找到他的名字，仔仔细细的对了，再盖上厂里的红章，又盖上自己的私章，才把条子递给林之英。

　　林之英微微笑着，对着自己那个本子，心中暗暗将人名和脸对上号，又盖上自己的章印，签名，示意他去后面的一个桌子。

　　那个桌子上面放着两个大而厚实的黑色塑料袋，林家辉等一个人过来了，就拿着条子，数钱，给工资。

　　但是三个人没想到工资并不是整百整百的，因为老厂长还设置了奖惩机制，条子上的数目直到个位数，林之英又拿着钱去了趟银行换了零钞。

　　就这样等到发完所有的工资，天已经黑完了。

　　“等年后这边开工，你们还得再来一趟。”老王说，“款式的话，就和以前一样，你们定，我们先做样品，觉着可以，再定工线下去做，这些都没问题，做惯了的。”

　　林之英说：“这个我倒是不担心，就是这批料子用完了……”

　　“哦，这倒是，以前进货都是我和……唉，那今年这批货款式定下来就得再去一趟，要不然夏天那批接不上去，你们也要和我一起去一趟。”

　　“到时候老林和你一起去。”林之英说，“店里走不开，而且我闺女在家里也得有个人看着。”

　　“呵，那我可是单着什么事都没。”老王说着，眼睛又红了，他撇过头，眼镜的镜片反射着工厂大灯的白光，他轻轻的说，“这一辈子，就交给这个厂了，哎，原本以为就这么过去了，谁料得到……”

　　他狠狠的吸了一个鼻子，摇了摇头，努力的笑了笑，说：“算了算了，诶，你们也快走吧，这大晚上也没出租了，我让那谁，给你们搞了一辆车，直接带你们去汽车站！”

　　林家辉看看外面，已经点点的开始下雪了，他围上围巾，又看了一眼包里用塑料袋裹好的一叠的合同，才放心的冲着老王点了点头。

　　林之英说“行，那我们先走，有事情打电话。”

　　“快去吧，快去吧，要不然赶不上车了。”老王挥了挥手，说。

　　**

　　林之英过来接女儿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他们早晨才到的伊犁，还没吃早饭，先去商场把等着工资的店员钱给了。然后一路奔回家，全都拾掇好了，躺在床上打算眯一会，才发现，闺女还在老师家里。

　　“我去我去。”林之英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对着睡眼朦胧的丈夫说，“正好把这些大衣带给王老师去。”

　　“要不直接请她过来吃年夜饭吧，”林家辉嘟囔着说，“她家不就她一个么？她那个保姆不是也要回家？”

　　“没呢，说是这两年都一个人过。”林之英穿好大衣，说，“老太太就喜欢一个人，上次早说过了，不来。”

　　“那好吧。”

　　“你可别真睡过去啊，记得待会把菜给我洗了！门口那个对联也得翻出来，上次买了放哪儿了？”

　　“我记得，行了行了，快去吧。带上伞，下着雪。”

　　“恩。”

　　**

　　林暖回来的时候，家里已满是牛骨的醇香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觉得口水都要留下来了，挣脱了妈妈的怀抱，鞋也不脱，登登登的跑到厨房。

　　“爸爸！”

　　“诶，我的乖女儿！”林家辉忙放下手里的汤勺，俯身抱起闺女，说，“想爸爸了没有？”

　　“想了。”林暖直盯着锅里的汤移不开眼，实在不是她馋，这味道真的太香了！

　　这是林家辉的拿手好菜，但是在老家的时候从没做过，因为他老是觉得江南的牛少了一份大草原的野性的韧劲。

　　林家辉看着闺女亮晶晶的眸子，笑了一下，他一手搂着闺女，一手捏着个小小的勺子从锅里舀出一勺的汤汁，轻轻的吹了吹，将勺子放在嘴角觉得不烫了，才喂到女儿的嘴里。

　　“怎么样？”

　　“恩恩！”林暖含着汤汁使劲的点了点头。

　　林家辉特别的满意，两天的疲惫和忧愁就在女儿软软的嗓音中消失不见了。他又点起火，汤汁咕噜咕噜的翻滚着，林暖看着他又放进去洗干净了的蘑菇。

　　“阿暖，快下来，爸爸忙着呢。”林之英从丈夫手中接过闺女，颠了颠，笑着说，“你个馋猫，是不是又偷喝了？”

　　“是爸爸给我的。”

　　“那也是偷喝了。”林之英笑着说，“丫头重了，我都快抱不动她了。”

　　“那还不好？”林家辉看着锅里的牛骨汤，一边说，“阿暖啊，今晚这汤可是专门给你做的！全喝完准得长高！又高又壮！”

　　“别听你爸瞎讲，又高又壮，你这丫头还能出去见人么？”

　　话是这么说，结果吃饭的时候，林之英还是不断的给林暖盛汤，还专门挑了大骨头放在丫头的手里，说：“精华全在骨头里面呢，丫头，就像吸管一样吸。”

　　“对，看爸爸，诶，对对……好吃吧？”

　　林暖脸上手上满是油，嘴里还咬着一根大骨头，只能点了点头。

　　电视里的春晚舞台上那个爸爸还在唱着“我爱我的家……爱就是珍惜时光和年华”，外面下起了美如梦幻一般的白雪，爸爸给妈妈夹了一块红烧肉里的姜块，气的林之英不断的往林家辉碗里扔大蒜，林家辉却是哈哈哈哈的朗声笑着。

　　林暖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碗里的骨头还散发着油脂醇香和蘑菇清新的味道，她恍惚着，一瞬间不知道这是真实的还是一个虚幻的梦境。

　　从不相信神明的她第一次祈求上苍，让时光停留在此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