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漫漫路消曦》思君无邪

53、苦涩、终了

　　婚宴前夜。
　　天宫热闹非凡，反而这片人界的这片竹林，却与之截然相反，安静的出奇。林中独有的那座房屋，天色入夜，却无人点灯。
　　这里是人界与神界的另一个交接点，属树神疏竹上神所有。
　　明日婚宴的主人翁。
　　疏竹坐在门口，低垂着头沉思。
　　四周异常安静，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似乎是被某人施了法停下的。所以玉树的到来、卷起的风浪，顿时勾起了疏竹的注意。
　　“医仙？是你吗？”
　　玉树还是那身青灰色的衣裳，憔悴的站在离疏竹有些距离的地方。
　　“我有话想问你。”玉树语气强硬，可还是透漏着丝丝落魄。
　　“我……”疏竹刚一启齿就被打断。
　　“我知道。明天就是你和杏梨上神的大婚之日，此时出现在这里、甚是不妥。但……”玉树咬咬牙，拽紧了拳头，“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就算我不断地给自己洗脑、告诉自己一切都是错觉、都是梦……可是我还是想不明白。或许，能告诉我答案的，只有你。”
　　疏竹见玉树的模样，加上那快要哭出来的语气，一阵心疼。心头一激动，甚至有冲动上前拥住那小小的身躯。
　　可他不可以。
　　深吸一口气，疏竹平静地说：“好，你问，我告诉你。”
　　玉树沉默片刻，指尖晃动不安。大拇指的指甲一下一下的、使劲扣着食指的指腹。

　　“你，有没有那么一丁点、喜欢过我？”

　　疏竹面不改色。
　　似乎猜到了玉树此次前来就是想问这个。关于这个问题，此前的疏竹，也就是还自以为天命可抗时，就算玉树不来问他也想告诉她的。既如此，答案也就呼之欲出。
　　“不能说一丁点。直到现在，我的心告诉我、我喜欢的人是你。”
　　“那为什么！为什么要和杏梨上神成亲！你喜欢的不是我吗！为什么！”

　　是啊，你都这么说了，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玉树！”他大吼，“你生而为人，应该知道，人这一生有很多不想做、却不得不做的事情。我们虽然是神仙，是高于人的神。可我们也是有很多事情，是不得违抗的。天命……我们永远不能违抗天命。”
　　玉树蹙紧眉头，“所以你的天命就是放弃你喜欢的，去娶一个你不喜欢的？”
　　疏竹摇着脑袋说：“众神皆知，树神与花神世世代代都要结为夫妻。不是因为情趣相投、职位相似，而是天命。从第一代花神与树神开始……”
　　疏竹缓缓抬起头，望向泼墨般的天。

　　很久很久以前，天宫同一时间添了两位神仙。一位是掌管神界与人界所有鲜花的花神，另一位则是掌管两界所有树木的树神。一起踏上天宫的那一天，他们一见钟情、结下情缘。天君甚是喜悦，觉得花与树果然为绝配，于是，便写下“天命”——世代花神与树神皆结为夫妻。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必须和杏梨上神成亲了吧。”

　　天命。
　　一个叫天君的写下在一捆卷轴上的话语。凡是被他写在上面的条例，没有人和神可以违抗。

　　“那我怎么办……我喜欢的是你、想共度余生的也是你。现在你要娶别人，那我怎么办……”
　　疏竹浅浅一笑，抬手轻柔的抚摸玉树的头。
　　“总有一天你会遇见一个更喜欢的人、更想度过余生的人。而那个人也会比我、更爱你。”

　　“医仙？”
　　青黛在医馆门口来回走动，终于发现从不远处走过来的黑影。可身形过于不堪，让人实在没法断定走过来的是医仙玉树。她佝偻着身子，长发披散着，一步拖着一步走向医馆。在青黛面前停下，抬起布满刚哭过留下泪痕的脸——
　　“青黛，我好痛苦啊。我的心脏，好痛啊。我，快坚持不住了。”
　　青黛扶起毫无力气的玉树，“说什么傻话呢！生命结束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话虽这么说，可看到玉树魂不守舍的样子，青黛叹口气，问：“疏竹上神跟你说了些什么吗？”
　　“他说，”顿时，嗓子沙哑了、眼泪倾下，“他说他直到喜欢的都是我，但天命难抗。还说，总有一天我会遇见一个更喜欢的人、更想度过余生的人。而那个人也会比他、更爱我……可我现在好痛苦啊！我真的很喜欢他的，我不想他和别人在一起的！”
　　青黛拥住嚎啕大哭的玉树，安慰她：“我知道。看着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真的很痛苦。会嫉妒到无法自拔，甚至可能……但事已至此，我们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快点好起来、继续生活下去，不是吗？谁都知道天命难抗，我们既然无法与天作对，那就振作起来，好好地继续走下去。”

　　不能陪你走到生命尽头的人，都是人生的过客。过多的留恋，可能会让自己错失那个本该要和你一起走完一生的人。
　　那些人要走了，便好好地与他告别，祈祷着余生还能再见。若是不能再见，便祈祷他，余生幸福、安康。

　　“可我真的好喜欢他！啊——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的！我真的、很想很想和他在一起的！就算是凡人，就算没有几万年的寿命，我也想和他在一起的！”
　　玉树伏在青黛的怀里，哭得像个几岁的小孩子。
　　“嗯，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玉树是哭着睡着的。眼睛红肿得变了模样，青黛只好叫仙童去取些冰块回来替她消肿。
　　“医仙怎么了？为什么伤心成这个样子？”说着，仙童把手里刚取回来的冰块递给青黛。
　　“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青黛接过冰块，扯过一块布包裹住，轻轻放在玉树哭红的双眼上。
　　仙童傻傻地望着躺在床铺上的玉树，百思不得其解。
　　“行啦时候不早了，快去睡吧。顺带去看看芍药的被子盖好没，她睡觉可是太不安稳了。我今晚就睡医仙这儿，她若还没睡便与她说一声。”
　　“好。”

　　仙童提着灯笼穿过回廊，来到芍药住的房门口。屋内的蜡烛还燃着，仙童轻扣门扉轻声问：“芍药？你睡了吗？”
　　屋内无人应答，仙童只好推门而入。
　　芍药年纪尚小，平日里都是青黛和芍药住在这里。
　　屋内的灯都还亮着，却不见芍药在何处。唯独床铺那一处，被子像是盖住什么拱起一大团。仙童轻笑，放下手里的灯，走过去。然后掀起被子……
　　“怎么还不睡呢？”仙童问芍药。
　　芍药嘟囔着小嘴说：“青黛医官还没来，我一个人不敢睡……”
　　“那这可怎么办呢。青黛医官今晚要在医仙房间看着，可能不会来了。”
　　“可我一个人害怕，不敢一个人睡……要不仙童哥哥你留下来陪我吧？”芍药一把掀开被子抓住仙童的双手。
　　“我我我我……我是男孩子，不可以和女孩子一起睡的！”仙童一下抽出自己的手，跳出老远。
　　芍药的双手还楞在原处，空空地抓着什么。
　　“人家真的怕……”
　　小嘴一撇，眉头一皱，眼看芍药就要哭起来，仙童无奈，便只好答应。
　　“额……那我就坐在这里，等你睡着，好吗？”
　　他说这里，是芍药的床边上。
　　“嗯！谢谢仙童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