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故事》倨城王

2、日光日

　　——我是在日夜漂浮的泡沫中折射出来的细细光线，只能在晨曦来临前温柔地拂照你的鳞片。如同美人鱼的你曾在无尽的黑暗里咏叹歌唱，轻盈的乐章下作为你唯一忠诚的信徒，而我只能在未曾黎明的黯然里与你短暂接触，沉默仰望。哪怕是肥皂泡的薄壁映射出的七彩光泽也完全不能充盈你的美丽——不，连点亮你的脸庞都无法做到，它太过渺小，太过稀疏，太过单薄，但这又是我仅能给你的。所以当初升的旭阳用耀眼闪亮光彩你的周身，明亮你的眼眸，描绘你的眉宇，盛装你的睫羽之时，我安静地看着你顾盼生辉，无言地将你托付给更能承担起你的出类拔萃，更适合你的爱你的人，转而毫无悲哀地沉没在水面之下，毫无波澜地直直坠入浓稠如夜的深海。
　　——我无法指责宿命的波谲，它已如同海潮般的力量把我推送到你的身边。我亦无法指责自身的无能为力。我们是注定相遇的，正如我们注定分离。

　　当年的一代校霸居然要沦落到亲自搬书的地步，情形着实惨淡。
　　日光附着在大地表面，蒸腾着水分，生命和膨胀的希冀。三中的黑瓦白墙在热量的透析下明晰了每一道细小的纹路，半荣的芭蕉略略倾斜，倾倒下满怀阴影。明净的蓝天澄澈坦然，在热浪下微微扭曲颤抖，仿佛从未阴翳。
　　世界以一种完全而坦荡的方式将自己全盘托出，转化成青年学生血管里沸然跃动的事物。高一年级的学生突然被聚集到了B学区和C学区之间连接贯通的小道上，或厚或薄的书籍以不同形式不同高度分别垒聚在被阳光无限拉长的身影前。除却少数几个一再压低帽檐的女生抱着无多的几本书，步伐凌乱低声抱怨，大多数学生都是三两聚集在一起高声谈笑，脸上的希望憧憬闪闪发亮。
　　这样看上去，自己就几乎是少数几个异类之中了。硅漠然地想，扭头向歪斜而冗长的队伍末端看去。
　　搬书并不是件很大的事情，事实上除却一小部分人可以称的上轻描淡写象征性的抱怨，大部分人都因为无法化解的巨大的期盼而将几乎等同于苦力的事情装扮得令人心旌摇曳。但是对于硅来说，似乎第一次清醒地认识，这里不再是他的初中，他的领域，他可以轻易适应并很快融于的地方了。
　　他不是那种天生善于谈论微积分，拓扑，大久保利坚，虚拟语气的人，他擅长于英国拳击，军人近身格斗术和跆拳道，但这一些他向来畅通无阻使用的东西，在这里并不能当做通行证使用。这里的人并不敬畏这种力量，他们不会因此而屈服——不，他们畏惧这种力量，却又同时鄙夷，唾弃，不屑，蔑视，他无法如同在初中时一样赢得他们的臣服，他是被孤立的。
　　真麻烦啊，而且接下来的问题也不止于此了吧。他低头看了看掌心被白色塑料绳勒的紫红色的印记，再次抬头向远处看去。

　　然而事实上，似乎事情发展要顺利了不少。幸而元素三中是从来把特长生和学科生分开来的。在办完书后进入自己的新班级，周围大多都是持有特长生加分进来的学生，气氛和关系也要融洽很多。虽然显然他们的文化课成绩要比自己高出一截，但是所幸是一截而并非一大截，教室里的空气并不会总淤塞着公式方程和僵硬的沉默。
　　坐在硅正前方和左前方的是一对情侣——这种事情通常很奇怪，一对情侣所散发出的毫无根据甜蜜似乎总和一对普通男女同学散发出气场不同。其中男生叫锂，而女生叫做镍。硅很奇怪两个人要怎么忍受接下来只能默然相望不能时间过长而且不能拉手不能拥抱也不能做任何亲密动作的高中生活。那位一眼就能精准攻击的凶悍班主任似乎在排座位时并不知情二位的关系，硅可以发誓如果她知道她一定会棒打鸳鸯，让两人整个高中生活都相隔天涯海角，只能一分含怯两分苦情地不能执手地相望泪眼无语凝噎。
　　硅突然又想到了今早看到的女生，那位骑在白色单车上，在路口等待，侧脸肃然又淡漠的少女。让他无法忘却的与其说是她的美丽不如说是她安静疏离的气质，明明相隔不远，明明他在虔诚地观望她，女生却仅仅是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他一眼，仿佛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已经是极大的恩赐，随即又毫无停留地收回。
　　她双眼里的漠视隔绝了一切欢喜。
　　但是世界的光芒从她眼里转射进他的眼里，又是有点哀伤，有点温情，有点晃眼。明明只是短短一瞬的，却韶华盛放。
　　硅看着锂白炽灯下的轮廓，晃了晃脑袋，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脑残。那个女生不过是偶遇罢了，都不一定是三中的，就算是也不能怎么样，又何必去想她呢？她对于他也是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向往而已，自此萍水相逢，然后相忘于江湖。
　　唯一没有意料到的是，他与她相视的那一刻，世界好像飘然的梦境，迅速地离他而去，他莫名其妙地感受到的，也是唯一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欣喜。

作者有话说

　　嗯嗯有人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