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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清平乐 清淮北去 ...

  •   清淮北去。千里扬州路。过却瓜州烟柳树。烟水重重无数。——李好古《清平乐清淮北去》

      第二天涂涂醒来时,发现时钟已经指向了九,早上的思政课,估计又要请洛诚吃东西了。
      “一二,怎么不叫我起来。”
      坐在窗子边学习的一二回头。
      “哥,你谁的太香,我舍不得叫醒你。”
      涂涂无奈地看了看自己床边的《往事不可追,追也不复回》,喊一二把窗帘全拉开来。一二拉开窗帘,出去他哥带了杯温水,涂涂喝了水头脑清醒了,也认清了自己再次逃课的这个事实。于是坐在床上,拿着书翻到昨天看到的地方。
      “阿舒,你忘了小时候我们说好了的事情吗?”
      是舍小二,他是戏班主收的小徒弟,也是姐妹俩大小的玩伴,从早年的走南闯北,到后来有了这梨园戏楼,小二都吭哧吭哧跟在后面,勤勤恳恳地像是吐丝的蚕,没一个屁响。
      因为年龄,小二偏偏得了这姐妹作伴,引得梨园行里其他师兄弟的红眼。舍小二喜欢姐姐阿舒,这是戏班兄弟都知道的,但如今阿舒和京城来的公子定了亲,再多的喜欢也是胡话,做不了什么的。
      阿舒是个懵懂的人,平时温婉贤淑,私下也是宽厚仁意,不过性情比较糊涂,除了戏,其他都不怎么上脑,包括感情。
      那日,她听台下有人说小五的青衣长得不对,就下来反驳,不想自己认真执着的样子竟然吸引了那家公子的心思。后来那公子时常来戏楼听戏,阿舒也再没露面,直到有一天爹爹说京城有家公子提请,给了照片给阿舒,阿舒一看是他,脸上有红。
      戏班主知道女儿心思,哈哈一笑,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下来了。
      戏班主不知道女儿心思,尤其是姐姐阿舒,阿舒脸红不是不好意思,而是几日来的本就不宁的心绪再加上她爹这么一说给急的。
      她不记得小时候和小二约定了什么,但小二说她说长大后要当小二媳妇的,妹妹也说是这样。她不知道那么小时候过的话算不算数,但是小二的心是摆在面前的。
      咳嗽时的梨膏糖,夏天暑热的酸梅汤,年关的红绳,落雨后的姜枣茶,阿舒不是没良心,但她不知道恩情和爱情到底怎么算,自己对小二到底算什么。
      可是,在这一场小儿女的情情爱爱还没开始有什么动作前,战火就在这片江南水土上打响了,或许阿舒应该在自己还能选择的时候下决定,但是那个决定就一定不如如今没吗,没有人知道答案。
      好矫情,不过是自己会怎么选择。涂涂合上了书,太阳又往上升了点,正好能找到自己的被子和刚刚自己看书的位置。
      太阳光太刺眼了。
      “一二,哥去上课了,你在家好好的。”
      “嗯。”
      “妈,我走了。”
      “路上慢点,晚上还会来吃啊?”
      “不回来了,妈你买点现成的吧,这样轻松。”
      “是不是一二和你说妈烧得不好吃。”
      “一二你这孩子嘴越来越刁了。”
      涂涂老娘朝屋里说了几句,又去看已经没了影的涂涂,心里突然空空的,只好去屋里找谷子,找了半天才在底下罐子里找到,单手一插,欢欢喜喜去喂鸡了。

      十点二十,秣陵大学采薇楼,415教室。
      “这是昨天赶出来的词。”
      竹然趴在课桌上补觉,感觉身边多出一人本能知道是涂涂,就梦话般的含含糊糊道。
      “他,昨天熬夜写的?”
      涂涂戳戳洛诚。
      洛诚点点头又去看讲台。
      这节是中国古代文学,好像是阿诚和竹然都很喜欢的一门课。这门课的教授看起来才三十出头,和洛诚是本家,单字一个卷,长得又极为隽永,是那种男女通吃的类型。当然,大家也不是都以为他长得好才关注他的课。苏卷上课和从不照本宣科,都是口若悬河一泻千里的,这样也会导致话题的时常跑偏。
      “说到赵匡胤这个人,就不得提到斧声烛影。”
      刚刚是在说宋体的来历,于是扯到了秦桧,又说到了宋朝的瘦金体,扯到了赵佶,又顺便说了他们的开国皇帝,又提到了斧声烛影。
      涂涂一直以为自己的脑回路已经很不正常了,没想到苏老师的脑回路居然弯弯绕绕到自己都叹为观止的地步。
      不过,再怎么说,都比老不死讲的课有意思得多。
      “对了,老不死好像也是姓苏的。”
      洛诚给了涂涂一个白眼。
      “是姓舒。”
      “刚想着说你老了会不会变成老不死这样的,你就把我憋回去了。”
      “是是是,大小姐,是我的错,还不成。”
      “我有这么强词夺理吗?”
      “有。“
      这次不是苏洛诚,满满恶意的回答,而是竹然慵懒困倦的声音。
      “你们能歇一歇吗。”
      苏洛诚继续看着黑板,涂涂低头看竹然写的词去了。
      那张是樱花彩笺,说起彩笺,不得不提一下唐代的薛涛。涂涂按着苏卷的脑回路去看那张纸顿时觉得很有意思,提到薛涛不得不提一下元稹,提到元稹不得不提到白居易,提到白居易不得不提到长恨歌,提到长恨歌就要提杨玉环,红楼里面有杨玉环掷安禄山的蜜瓜,是不是红楼也要提一下呢。
      涂涂不知不觉笑出了声,如果这样提的话,苏老师也别讲课了。
      洛诚以为涂涂是在朝自己笑,也就回应了一下,不想涂涂看到自己的笑马上低头去看彩笺,洛诚只当他害羞,心里还乐滋滋的。
      涂涂刚刚看了洛诚的笑,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又把时间浪费在了发呆中,心里默念竹然对不起,一点点去看竹然的词。
      清平乐
      (念白)
      求凰意小,
      换来白头谣。
      常道相知相心老,
      终是诀别情少。
      山上有雪皑皑,
      云间有月皎皎。
      奴作白头不离,
      汝却河西弄娇。
      (正歌)
      一二三四,五六七,
      别后心悬,琴无心,不书传。
      八九十,百千万,
      到底无意。
      仲秋月圆人不圆,
      中元鬼出意不除,
      午日插萸志不渝,
      寒食盼啊盼,
      盼到下年上元,
      上元灯会,
      再不回。

      年关了,天上雪来,四内寒来。
      万千百十,九八七,
      桃花李花下成蹊,
      奴那曲肠已无径,
      断断断,人断肠。
      六五四三,二十一,
      二十一年到了头,
      无意。
      是卓文君的典故,涂涂一下就看进去了,想着当年因一曲凤求凰的夜奔,就有点痴。这词很短,要是编成曲子,只能是慢板深情的。
      涂涂觉得自己唱不下的,一来没被人遗弃过,涂涂想这个时看了一眼苏洛诚,嗯,这个应该不能算,二来没盼过谁,涂涂又看了一眼苏洛诚,这家伙,诶。
      到底,还是骗不过自己。
      十六岁,涂涂生日。
      涂涂高二,班里给涂涂过了生日,一个相熟的学长乘着酒醉和涂涂表白,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涂涂没说话,学长当他默认了,在他头顶吻了一下。
      现在想来还算绅士,可,当初涂涂懵了。
      刚刚的,是吻?
      那种两片温热的肉感,是一个的嘴唇,是一个人的心意。可是不是他的,为什么不是他的,为什么自己被吻了,他却和那些女生一起起哄,为什么不是过来推开学长,想电视上那样说他是我的人。
      涂涂一下鼻子就酸了,眼睛垂下来,外人看来像个温顺的小动物,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涂涂真的生气了。
      那个时候,涂涂多么盼望底下那个人能走上来,哪怕只是走上来帮他解围也行,哪怕只是把学长劝走也行,哪怕,哪怕只是站起来都行。
      但是,他始终没动,坐在椅子上和女生们闲聊,一直,一直都是。
      学长以为涂涂乐坏了,就去牵涂涂的手,涂涂随手给了学长一个耳光,声音很响,手很疼。
      后来是怎么结束的,好像学长没来再来纠缠自己,但是涂涂明白了个道理。
      期盼,等待,都是没用的,那只是消磨你心智,浪费年华罢了,不是自己的东西,都是给了命的。
      “所以综合来说,宋体在如今这个字体多元化的时代,依旧具有相当的实用性质。“
      “比如说。“
      “叮铃铃铃~“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下课。“

      下午没课,涂涂中午回家吃,苏洛诚不知道去哪里了,竹然跟在涂涂后面。
      “那个,我写的词果然不行是吧。“
      “没,没,我刚刚想到卓文君,有点痴了。“
      涂涂看着竹然好了些的黑眼圈,想着如果熊猫扎辫子大概就是这个样儿吧。
      “涂涂,你怎么笑了,我写的词,不是。“
      “不是,你写的很好,只是我刚刚想到了好笑的事情。“
      “我是不是我的样子像扎辫子的熊猫?“
      “你怎么知道?“
      涂涂有点好奇,竹然不是个太玲珑的人,平时也没什么其他心思。
      “你家阿诚早上说的,他还说你一定也会这样觉得,果然是这样。“
      涂涂背过身去,单手覆上眼睛。
      阿诚,我,果然还是。
      涂涂转过身来。
      “竹然,这首词很好,但我不能跟阿诚合唱,让阿诚念白,或者我念白都行,你都声线和我差不多,和我二重好吗,总之别让我和阿诚合唱可以吗?“
      “涂涂,你怎么了,我又没让你们合唱,这么急干嘛,再说我让你们合你们也可以反对呀。“
      “涂涂,你喜欢阿诚吧。“
      涂涂觉得眼前有点发黑,涂涂有低血压,吃糖,对,口袋里有糖。
      涂涂拉着竹然去了食堂,或许,只有在人多的地方,涂涂才能再把那点原本就该掐死的心思再次断掉。
      “竹然,我喜欢过他。“
      “嗯?为什么是喜欢过而不是喜欢呢?“
      “现在,不能喜欢了。“
      “不能了,看来我还是说晚了。”
      “什么晚了?”
      “嗯,不说了,既然你都不能再喜欢他了,说了也没意义。”
      涂涂知道竹然虽然老实,但也是硬骨头,他不说的,软磨硬泡,始终不会说的。
      “竹然我请你吃面吧。”
      “嗯,我要吃回味家的三鲜面。”
      “这是十五块,我要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对了,这面钱是封口费?”
      “不,是给你写词的犒劳。”
      竹然默默看着涂涂消失在人群中,低头叹了口气,没走去吃三鲜面,反是去了图书馆的方向。
      图书馆三楼,自习室外的露台。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一个人默默地站着,他整个人都靠在墙壁上,一动不动,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追忆什么。
      琵琶街,舒家十三巷。
      涂涂被一个多出来的石凳子绊了一跤,有点疼,爬起来边走倒是边乐呵起来,自己真是越来越坚强了,虽然刚刚差点哭了,可还是挺过来了不是?这今后还能有什么,哈,苏洛诚,我到底是能正视你了。
      涂涂想着想着又撞到一个人,抬眼,这么巧,是他呀,涂涂感觉心底有什么化开了一样。
      那人扶住了涂涂,这么近,涂涂没眼去看他的脸,只觉得他今天穿的衣服要比上一次好些,灰布衫子,上面白丝绣了两只鹤,青丝绣了一颗松。只是还是比不上第一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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