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薄凉青衫紫竹客》珏影

63、人世终了

　　血色琉璃树下，血腥的气味仍未消散，俏如来左手抱着无衣给的黑匣，右手持着墨狂，垂着眼帘，静默沉思。

　　【无衣先生还活着，那么，那串紫色的琉璃是代表着什么，还是无衣先生真的连生死都能逆反，那师尊真的有归来的希望么。】

　　冥医被无衣一连串的表现给弄蒙了，对于默苍离的生死漠不关心，面对默苍离的身亡无动于衷，却是带走了默苍离的尸身要逆天改命，难道逆天改命不是应该在人活着的时候才能做吗？

　　“冥医前辈，你能告诉我，在你和无衣先生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俏如来收起墨狂，想冥医询问。

　　“哦，是这样的。”

　　冥医回过神来，将他回到血色琉璃树和默苍离的争执，默苍离动手杀他，以及他醒来后所知的一切都告诉了俏如来。

　　俏如来眯了眯眼眸，低声自喃：“原来如此。”

　　【无衣先生答应过师尊不会插手这一局，也真的没有插手，甚至是放任师尊走到这一步，这是为什么？既然无衣先生有逆天改命之法，为何先前不曾为师尊施展，是不能还是……条件不足！怎样的条件，竟让无衣先生棘手至此。】

　　『天意，天意，天是故意。』

　　『这就是史家人的天命。』

　　默苍离曾经说过的话，史艳文曾经说过的话，忽然在俏如来的脑海中闪现，“天意，天命，墨家钜子，墨者天命。”

　　俏如来抓住了这一闪而过的灵光，“冥医前辈，无衣先生可精通占星卜卦之术。”

　　冥医想了想，随即点点头，“这个我倒是听少艾说过，无衣他能掐会算，要是哪天真的落魄了，也能在街边摆个摊替人算命。”

　　“这就是了。”俏如来动荡不安的心，此刻一下子平静了下去，“冥医前辈，或许我们有见到师尊的可能。”

　　“真的吗！？”冥医激动地看向俏如来，“苍离真的能活过来么？”

　　“冥医前辈，你应该相信无衣先生。”俏如来安慰道，“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继续师尊的计划，还有就是保重自己。”

　　【上次救不了冥医前辈，这一次不能让遗憾再现了。】

　　“那是当然，不然等少艾铁定就要拿我去试药了。”大喜大悲让冥医本就重伤未愈的身体更加虚弱，但是此刻他却觉得干劲满满，要是他真的死在了苍离归来之前，他真害怕会被苍离那张嘴损得起尸。

　　俏如来没有去问冥医他口中的少艾是何人，将目光转向手中的黑匣，他打开盒盖，入目的赫然是一个熟悉的脑袋，“这是……”

　　冥医也看到了这盒中之物，惊讶道：“无衣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无衣先生说这原本是为……额。”俏如来的话忽然一顿，他嘴角抽了抽，无衣口中的鸿儿，不会就是他想的那个人吧，“为鸿儿准备的。”

　　“雁王。”冥医一愣，“原来无衣那时就了解苍离要做的事情了。”

　　“雁王？《羽国志异》中记载的明君。”

　　虽然知晓雁王是谁，前世也跟他对上不止一回，但是俏如来隐隐有种感觉，这里的雁王或许和他认识的那个可能不太一样。

　　“他算的上是你的师兄，不说他了。”冥医明显不太想提起雁王，连忙转移话题，“俏如来，既然有这个，你应该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做了吧。”

　　俏如来颔首。

　　“那就好，我现在去准备汤药。”

　　冥医说完，就转身离开去熬药了，现在的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唯有尽早结束战局才能不负苍离的计划，毕竟黑水城的机关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俏如来站在原地，抬头看向那棵已经恢复如初的血色琉璃树。

　　【虽不知前世的时候小空是何时真正恢复自主意识的，但是这一世小空的灵识有术法护持，再加上爹亲也说过，小空在灭却之阵中曾回复过一瞬间的意识，那么现在的小空绝对已经脱离了帝鬼的掌控，那小空那里只要爹亲控制好，就决不是问题。】

　　“我自天地双部起便苦修武学，虽然未修习宫本师尊的剑法，但我现在的功力配合止戈流，与帝鬼抗衡应不是问题。”

　　在等待冥医制药的过程中，俏如来不停演算着最后一战的可能。

　　【小空的野心必然不会让爹亲和我留在人世，魔世一行怕是免不了。】

　　“俏如来啊！”

　　冥医推着一车药水从琉璃树后走出，他对着俏如来喊道，“该走了！”

　　俏如来点了点头，走到冥医身旁帮他一起推车，“冥医前辈你重伤初愈，这还是由我来推吧。”

　　冥医摇了摇头，把俏如来赶到一旁，“我没事，俏如来你做你自己就好。”

　　俏如来愣了一下，肯定地点点头。

　　就在俏如来和冥医前往天擎峡的时候，另一边带着默苍离离开的无衣正急速向还珠楼而去。

　　有了凤蝶先前的交代，无衣这一次进入还珠楼时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径直来到了凤蝶和温皇所在的楼阁顶层。

　　凤蝶此时正在用热毛巾给温皇擦拭双手，见到无衣带着一个生死不知的人进来时，颇为惊讶，“先生！这位是……”

　　无衣低下头，看着被自己抱在怀中，面容安详的默苍离浅浅一笑，“默苍离。”

　　“啊！”凤蝶捂住嘴惊呼了一声，有些好奇地望向无衣怀中之人，“原来他就是苍离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先生怎么伤得这么重。”

　　无衣摇了摇头，抬眼看着凤蝶，“凤蝶，我要带他去疗伤，无论过了多久，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来打扰我们。”

　　凤蝶郑重地点了点头，她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先生，需要我帮你们准备些什么吗？”

　　“不必了，你照顾好温皇。”

　　无衣说完，看了毫无知觉的神蛊温皇一眼，便进入了密室的通道。

　　密室内，无衣轻柔地将默苍离放在石室中央的床上，解开默苍离的上衣，露出纤白瘦弱的胸膛，小心翼翼地抚上胸前那道狰狞的伤口，淡淡的白光在他掌心浮现，一点一点沁入伤口之中，破损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吾从义兄处学到了许多，其中一点便是如何在天命之下挣命。”

　　无衣静静地注视着默苍离，左手轻轻地抚摸着默苍离的苍白的面容，无声轻叹，“墨家钜子的天命是一场死局，无救无解，唯有破而后立方能挣得一线生机，但愿你醒来后不会怪我。”

　　随着默苍离胸前伤口的愈合，无衣的脸色却逐渐变得灰败，他脸上的血色消退着，直至一个临界点，忽然银光闪现，照亮了整座密室，将无衣和默苍离两人隐没在银芒之中。

　　当光芒逐渐消散，原本一躺一坐的两人，此刻正以互相依偎的姿势躺在石床上，密室内寂静无声，唯有两道若有若无的呼吸缠绵交织，此起彼伏。

　　就在密室中银光乍现的那一瞬，位于楼阁顶层的神蛊温皇眼中划过一抹银芒，他的眼睫微微颤了颤，但这一切却没人发现，就连在他身边的凤蝶，此时却是正站在他身后专心致志地为他打理头发。

　　万里边城镇魔柱处，俏如来、史艳文与帝鬼和戮世摩罗两两对峙而立。

　　封邪之塔真相揭破，帝鬼暴怒之下，一击摧毁镇魔柱，却意外开启机关，使得他们所在之地立时拔地千丈，形成一个孤立的战场。

　　俏如来独对帝鬼，史艳文拖住戮世摩罗。

　　两方战事一触即发。

　　“地狱不空，何以成佛。”

　　俏如来化出墨狂，持剑伫立，推动自身内元，浑身血气散发，三千白发尽染红，“俏如来虽已还俗，但仍持佛家之道，今承接师尊之位，行墨家之理念。”

　　手腕一转，握住剑柄，猛然插入地面。

　　“止戈流·开阵！”

　　话音落地，帝鬼瞬间被包围在一个有无数剑刃飞旋密织的剑阵之中。

　　“怎有可能！”

　　帝鬼惊愕地看着俏如来手中的魔狂，周遭的剑阵让他感到压制，但却隐隐有些不同，他注视着俏如来，自傲地说，“哼！就算剑阵相同，但，你不可能有相同的根基。”

　　在止戈剑阵的压制下，帝鬼欲以根基取胜，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无论他如何施展战技，却是与俏如来平分秋色。

　　“怎会！”

　　战场中一瞬间的错愕都会使得战局扭转，就在帝鬼迟疑的那一瞬，俏如来未持剑的手掌划过剑身，鲜血浸染整个剑身，再催内元，周身气势再提三分。

　　“红尘轮回众生顾，
　　因果循环有定数。
　　放下屠刀虽成佛，
　　愿坠三途灭千魔！”

　　“啊——！”俏如来朝着墨狂不断注入内元，“止戈流·真阵！”

　　看着墨狂的剑身浮现一道道的裂纹，俏如来知晓现在的墨狂还无法承受得起开真阵的负荷，一招，只有一招的机会。

　　俏如来望着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帝鬼，持剑的手不由地攥得更紧，胜负成败皆在这一瞬间。

　　“初式·十剑山河荡狼烟！”

　　剑阵之内再开剑阵，剑势之威顿时将帝鬼振飞。

　　俏如来借着剑阵之力，纵身跃起，一剑刺向帝鬼。

　　墨狂透体而过，却在帝鬼死亡的瞬间炸裂，碎成无数碎片四散飞射，俏如来顿时被震飞。

　　落地的那一瞬，一口鲜血呕出，身形摇晃不定，过了数息才稳定下来。

　　努力克制自身气血的翻涌，脚步蹒跚地走向帝鬼，从他的身上取出鬼玺，转身去寻史艳文与戮世摩罗。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在他转身的那瞬间，一个黑影被人扔了过来，定睛一看，那竟然是史艳文。

　　俏如来连忙接住自家爹亲，仔细检查了一番，只是被击昏了。

　　这让俏如来松了一口气，随即抬头看向手握逆神向他走来的戮世摩罗，神情淡然，语气平静地问：“小空，你打算怎么做？”

　　小空或者说是戮世摩罗看着被俏如来抱在怀中的史艳文，静默良久才抬眼看向俏如来，“他欠我的，我已经讨回了，但天下人欠我的，还没有。”

　　“你已经决定了。”俏如来问。

　　戮世摩罗露在外面的那只与俏如来一般无二的鎏金眼瞳中闪烁着名为野心的光芒，“我带来尸山血海，天劫地难。我带来魔祸人灾，神叹鬼患。我，戮世摩罗，修罗国度的帝王，一统魔世的霸主。”

　　俏如来看着面前气焰嚣张的小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方才从帝鬼身上取得的鬼玺扔给戮世摩罗，“少造杀戮，当心墨家。”

　　戮世摩罗眯了眯眼眸，看着俏如来，歪着头问：“你不阻止我？”

　　“……咳咳，九界，需要平衡。”俏如来轻咳了两声，“人魔两界分隔已久，人世就拜托你了，小空。”

　　【今生的苗疆局势与上一世不同，北竞王、撼天阙和苍狼王子之间的恩怨纠葛最终的结果如何还是未知数。魔世方面的情报仍是太少，而且墨家现在在人世的名声已经彻底被师尊抹黑，我若不离开，那些师叔们怎会一个个的蹦跶出来，为杀我做绸缪呢？】

　　“你就这么放心我？”戮世摩罗把玩着鬼玺，挑着眉看向俏如来，“不担心我将人世掀个地覆天翻。”

　　“你是我的小弟。”俏如来肯定地说道。

　　无论你承认与否，你骨子里始终流着史家人的血。

　　戮世摩罗扭过头不去看俏如来，但忽然听到扑通一声。再扭头看去时，却见俏如来已经倒在地上了，他连忙上前，但走了几步却又停下了，皱着眉看着躺在地上的史艳文和俏如来。

　　“唉！”戮世摩罗叹了一口气，“谁叫你们一个是我的大哥，一个是我的父亲呢！”

　　戮世摩罗收起逆神，一手提起一个，将史艳文和俏如来带回鬼祭贪魔殿，扔进魔世最深处的沉沦海。

　　望着深不可测的通道，戮世摩罗目光幽远，“大哥，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接下来，是属于我——戮世摩罗的征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