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五个世界 船之歌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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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取来的材料质量非常高，尼托很高兴。”伽利尔看上去十分满意。
但是刚刚上线的佰杨听他这样说，只感到满头雾水。
随后他一下子想起了什么，打开任务列表一看，果然那个共享任务已经完成了。
“那个家伙......”法罗没有等他。
“血已经取好，如果你想，现在就可以和我去拿。”
“请带路吧。”佰杨默默地叹了口气。既然任务已经完成了，他也没必要计较那么多；不过法罗如此没有团队精神，那就不能怪他也擅自行动了。
伽利尔在前面带路，领着他到达一处山洞前。洞外的平地上铺设了一层石板，洞口几乎是垂直地面嵌在山体里的；佰杨草草地向洞内瞥了一眼，发现里面也是同样方整的，摆放了很多造型奇怪的器具，甚至还有隐隐的灯光。
这里大概就是真正的“伽利尔的工坊”。
洞外有一处圆盘型的大石块，圆盘的凹槽里盛着深褐色的血，伽利尔将他领到了这边。
“这些血你可以随意取用，不过我需要事先提醒一下，龙血不同于大部分生物的血，”伽利尔看着佰杨，浅色的眼睛里满是郑重，“举例来说，人类食用别的生物以此维持生存——这一类物种被分类为‘生物种’，他们的血液是高度转换过的物质，在很多情况下可以互相融合；但是龙族和一小部分魔兽并不直接食用别的生物，我们属于‘元素种’，有的吃石头、有的吃火焰，所以龙血也是类似元素的转换，并不是你所熟知的‘血液’。”
佰杨静静地听着，感觉自己经历了一场头脑风暴。
“如果你是想要食用龙血，一定不要食用太多。”伽利尔用尾巴尖点了点大石盘，“我在中央大陆与人类合作实验‘龙血效应’的时候，发现有很多人类食用我们的血液后产生了不良反应，虽然都不致命，不过想必不太好受。我不清楚暗精灵会有怎样的排斥反应，你一定要食用的话，务必要小心。”
“谢谢。”佰杨伸出手指沾了一点圆盘里的龙血。
触感很粘稠，而且隐约还有细小的颗粒感。而且，佰杨没有嗅到属于血液的甜美味道。
他盯着手指上的血迹，内心十分挣扎是否要真的要喝下这种东西。
犹豫了几分钟，他还是决定试一试。
用手掬起一小捧，他闭着眼睛咽了下去。
液体里的细小颗粒滑过喉咙的感觉十分清晰，但依然没有任何味道。
“通常来讲，人类的排斥反应有：疼痛、呕吐、幻觉，目前没有找到有效的缓解办法，不过持续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如果你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现在感觉还好。”佰杨这样说着。
虽然没有任何饱腹感，不过也没有出现不良反应。
他甚至还和伽利尔一起参观了一下山洞内的工坊，在参观结束之前他的身体都没有任何感觉。
“这个山洞感觉不像天然的。”
“的确是后来、开发的......”
佰杨悄悄按住了自己的胃，他此时察觉到了一点不适。
“……人类研究院出资......建造的，我们现在也......会联络，不过已经很久......见过面......”
“抱歉，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太听清”佰杨耳边，伽利尔的声音断断续续。
“朋......友，你......还......”伽利尔的头颅靠近，但是佰杨眼前居然出现了重叠的虚影。
“我可能，出现排斥了。”胸腹下涌起一股炽烫的热流，直接反到喉咙上。他弓起背捂着嘴干呕起来。
“你......听得见......”伽利尔的尾巴拍着他的后背，也许力道挺大，因为他的胸腔发出了回音，但是佰杨的感觉却像被羽毛扫过，毫无知觉。
“伽利尔？”洞口外传来另一个人类的声音，是这个暗精灵的同伴。伽利尔急忙请他进来。
七伞在洞外，听到伽利尔焦急的声音还愣了一瞬。
他刚刚上线，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一进洞口就看到了已经趴伏在轮椅上、看上去很痛苦的佰杨。
“佰杨！”他大步冲了上去，却不敢随便碰他。
“你怎么了？”
佰杨的脸埋在手里，看不到情况，但是他一直在痉挛一样的呕吐，露出的一段脖子上青筋都绷了出来。
“他食用了龙血，发生排斥反应。”伽利尔担心地凑近了一些，“他的反应很严重。”
“您知道要怎样处理吗？”七伞把手掌附在佰杨的后背。掌下纤细的脊梁骨痛苦地颤抖着，佰杨此时非常难受。
“我有一些人类能够使用的药物，但我觉得暗精灵并不适用。”
“佰杨。”七伞转到佰杨前方蹲下，他想看看佰杨现在的脸，“佰杨你感觉怎么样？”
他的手抚上佰杨藏在手掌里的脸颊，却被佰杨一把握住。
“……太凉了......”佰杨声音微弱地说。
“！”七伞发现他的手上带着血。
他咳出来了血！
越发虚弱的人、抽搐颤抖的身体、难以回应的呼唤......他的呼吸在衰弱，瞳孔开始涣散，手掌失去力气。
但是七伞什么都做不了。
记忆越发重叠，七伞的手开始剧烈的颤抖。
“你的手怎么比我还凉。”佰杨的声音此时已几不可闻。
“你......”他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一眨眼，一滴水就顺着脸颊滑了下来。“你怎么样了？”
他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是佰杨竟然抓得很紧。
七伞抽了几次没有抽出来，只能被抓着手，愣愣地看着痉挛的后背渐渐瘫软，象征着呼吸的起伏也慢慢地几不可见。
“……不要.......”儿时记忆里的灰暗铺天盖地地笼罩，他颤抖得甚至比佰杨刚才还要剧烈，“......别死......”
“法罗，冷静一点。”伽利尔用尾巴轻轻地分开情绪崩溃的人类，“他只是晕过去了，我们得想办法帮助他。”
“不要死......”七伞深深地呼吸着，但是记忆和现实蹦跳交叉，持续冲击着他的精神。
亲人冰凉的皮肤、面前毫无生息的佰杨、剧烈的颤动过后的死亡......死亡的阴影从最下层翻出，山呼海啸着席卷神志。
在七岁参加过葬礼后，这种黑色的阴影骚扰了他整整四年。
“法罗现在带上他，我带你们去中陆。”情况紧急，伽利尔的尾巴力道不小地抽打了他一下。
“我、我该怎么做。”七伞无措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它们还在不受控制地轻颤着。
“背上他，启动这个装置。”伽利尔将两个手掌大小的圆盘扔到他面前。“这是军用品，可以保护龙骑士在高速飞行的状态下不受伤。现在你们戴上这个，我载你们去中陆找医生。”
“......好。”七伞捡起那两个圆盘，吸附在了自己和佰杨的手腕上。
在他将昏迷过去的佰杨抱下轮椅的过程中，他手中佰杨的肢体软软的，毫无力量、也仿佛永远不会再动起来——就和一具尸体一样。
这个场景太过于熟悉，熟悉得让他无法思考。
他几次险些脱手将佰杨摔到地上。
但是他连伸出手试一试佰杨鼻息的勇气都没有。
“快来。”伽利尔已经走出山洞，半侧着身体方便他们爬上后背。
七伞咬着牙将佰杨扛上了伽利尔的后背。
圆盘触发两道弧形的膜，将二人笼罩。
“我的速度很快，抓稳了。”伽利尔向上跃起，几次振翅加速后就像一道光一样窜了出去。
竞空者的名号并非徒有虚名，伽利尔飞过天空的时候，下方的生物只能看到一道银色的虚影。
“按照我的速度，半天就能到达中陆。依照我以往的经验，龙血斥性不会致命，但是以防万一，我带你们去找龙血实验室的合作医生。”伽利尔在飞行中嘱咐，“如果他醒过来，注意关注他的状态。”
“他会没事吗？他吐血了。”七伞张开自己的手掌，深褐色的血液已经干涸在掌纹里面。
一想到这是佰杨的血，他的手掌就微微发抖。
“我听不到你在说什么。不过作为一个清醒者，你应该先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样才能帮助到你的朋友。”
伽利尔的话如一道清风，吹进七伞混乱不堪的脑袋里，让他一瞬间清明了不少。
这只是虚拟的游戏，没关系的。他这样对自己说。佰杨不会有事的。
他呆坐在龙背上好久，然后突然像是通电了一样轻轻抱起了佰杨的头，手指在他鼻下反复试探着。
有气流，虽然不算明显，但是的确是有的。
感谢这微弱的气息，七伞浑身的血液得以一点点回暖。
他抱着佰杨的头，手中柔软头发的质感几乎让他再一次哭出来。
他真的没办法再看到谁在自己面前一点点虚弱挣扎、最后死掉。
那是他毕生的阴影。
一直到抵达中陆的某个实验基地、佰杨被推入房间，七伞还是有些怔怔的。
他的心跳很快，注意力也没有办法集中，已经持续了一路了。
坐在房间外的椅子上，深呼吸着揉了揉自己的脸，他知道退出游戏后也许应该联系一下乔治医生。
“放轻松，朋友。”伽利尔蹲坐到他旁边，声音很温和，“来到这里，佰杨就会没事了。”
“嗯。”他轻轻回应了一声，却实在没有心情开口聊天。
“你自己在这里等候可以吗？我也许得离开一会。”
“没问题，您去忙吧。”七伞站起来目送伽利尔。
高大的龙离开之后，走廊里变得空空荡荡；为了适应龙族体型特殊加高的棚顶更加凸显了这种空荡，白色的瓷砖地面反射着遥远的灯光。
这地方让七伞着实不适，可能它和医院手术室外唯一的不同就在于几乎没有声音、也没有往来的戴口罩的人员，但是压抑的氛围是一模一样的。
祖母病发被送入医院的路上，安莉并没有让年幼的他随行，不过“等候在门外”这个场景却无数次出现在他的噩梦里，仿佛身临其境。
正在他陷入回忆浑身发凉的时候，手术室的门打开了。
佰杨躺在床上，被推了出来。
他看着那张床，没有在第一时间靠近。他不想靠近。
“洗过了胃，没有大碍。”一个穿着白褂子的人向七伞走过来，“虽然龙血已经排出来，不过你的朋友身体实在太过虚弱了，双腿缺血严重，为了保证他后续的恢复，我们给他补充了一点血液。”
“谢谢。”七伞这才看了一眼床上的佰杨，后者紧紧闭着眼睛，不过呼吸平稳。
“不用。”医生和推着床的护士交代了几句，然后转向七伞，“暗精灵食用龙血会发生什么还没有经过实验，希望你们下次不要太冒险。而且出于医德，我需要提醒你，你的朋友正在绝食，胃部萎缩很严重，身体也发生了缺血反应；虽然暗精灵的身体比人类强壮很多，但如果再这样下去，一定有一天会出问题。”
七伞怔怔听着医生的话。
“暗精灵无法食用血液之外的东西，是吗？”他后知后觉地问。
“……”医生没有回应，只是皱着眉瞥了他一眼。
你是他的朋友，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吗？
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没有重视。
所以他还拿了烤肉，问佰杨为什么不吃。
“既然你现在知道了，以后就多注意下。”医生向护士示意，“转去观察室，等你的朋友醒过来再检查一下后续反应，没有问题就可以离开了。”
“谢谢。”七伞只能再一次道谢。
转到观察室后，护士叮嘱过呼叫铃怎么用、什么时候用便离开了。
在她离开不久，佰杨便徐徐转醒。
七伞按下了呼叫铃。
“感觉还好吗？”他伸出手在佰杨眼前晃了晃。
“……”佰杨眯了眯眼，然后把视线转向他，“你的手怎么不洗一洗？”
七伞听到了他的声音，一直惶惶不停的心跳突然安定了下来，比什么都好用。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掌纹里面爬满了佰杨咳出的血迹。
“你真的没事吗？”七伞站起来走到洗手台，打开水流匆匆冲洗，“太匆忙了，一直没有注意到。”
“没事。”佰杨看着他的背影，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慌乱。
在排斥反应还没有那么严重的时候，他记得法罗蹲在自己面前，用像是要哭出来的语气问他“你怎么了？”
“那不是我的血，是我之前喝下去的龙血。”佰杨觉得告诉法罗这个真相会让他感觉好一点。
“嗯。”法罗的回应很轻。
“……虽然这么问好像有点奇怪，”佰杨在他身后清了清喉咙，“你曾经认识我吗？”
七伞猛地绷住了肩膀。
“……我们现实中认识吗？”
“不认识。”七伞又开始紧张了，他尽量自然地转向佰杨。“你觉得我很眼熟吗？”
“你似乎开启了隐私保护，”佰杨沉吟，“我觉得你......不，没什么。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在两人相视沉默的时候，房门被推开，医生和两个护士走了进来。
“醒了？感觉到呕吐感吗？”
七伞后退几步，为医生检查让出道路。
“有感觉到力量感吗？”医生在连接检查了各项体征后问道。
“有，我现在感觉非常好。”佰杨回答。“是龙血发挥作用了吗？”
“也许，不过最可能是我们给你输的血液发挥作用了。”医生睨了他一眼，“你现在感觉到力量感，只不过是吃饱后该有的正常反应。”
“……”佰杨尴尬地挪了挪自己的腿，发现双腿真的再次获得了行走的力量。
“为了你自己的健康考虑，不要试图绝食或者尝试不适合的食物，生物的本性是没办法这么轻易改变的，你这样胡乱试验，后果不会很好。”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第五个世界 船之歌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