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少甫良

1、楔子

　　很多年后，已过而立之年的丞相大人立于自家庭院的梨花树旁，将手中的暖炉递给在她身旁侍候的小厮，脚尖一点便落在梨花树上。
　　正是十二月肃寒之时。几日前下了一场大雪，昨日才放了晴，庭院里的雪还未消融。站在高枝上的丞相触目是一片雪白，然后她平日里凌厉的眉眼就变成不可思议的温柔。
　　立于一旁的小厮听见丞相轻声道，“这般美景，他见了想必会很开心。”
　　小厮眉目微动，想起了京中盛传的关于丞相的一段十几年前的风花雪月之事。想来丞相必定是想起了那位十几年前便亡去了的将军府小公子。
　　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了。那时天下还未一统，而这个如今名动天下的丞相还尚是一个名不经传小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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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切的开始，很久之后的许丞相会这样说。
　　在那个时候，她还叫做许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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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知道许长安是个女儿身，就连许长安有时候也会忘记自己是个女的。
　　儿时的许长安是个乞丐，收养她的老乞丐把她当成男孩子糙养。后来一位隐世的高人遇见了她，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弟子来养。隐士说，在这乱世里，女人的生活不会好过，尤其是长得并不算好看的女人，然后许长安就像一个男孩子一样被养大了。
　　许长安还是一个小乞丐时曾经遇见过一个奇怪的道士，那个人说她命格太硬，至死都会是孤家寡人。
　　许长安没有理会她，因为那个时候老乞丐已经死了，她本来就已经是孤家寡人了。再后来许长安就忘记了那个疯疯癫癫的道士说的话，直到后来隐士死了。
　　隐士死的那年许长安十四岁，许长安十四岁的时候一个人来到了君景学院。
　　十四岁的许长安穿着一身青布长衫，摇着一把破扇子来到了君景学院。她就像是一个不起眼的石子，在这个偌大的水潭激不起一点小小的涟漪。
　　院士将她和另一个学员分到了一个院子。那时正值春日，院中有一棵百年的梨花树，许长安到那里时梨花正开的繁盛，一身白袍的疏狂公子醉在花枝间，怎么看都不像凡间人。
　　许长安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装扮，沉默地进屋换上了制服，又沉默地离开。
　　快到上课时间了，她不是故意不去叫醒同窗的，实在是同窗太白，她看不见。许长安默默的想道。
　　许长安从梨花树下走过的时候，梨花突然簌簌而下，那个本应醉眠在花间的少年倏忽落在她的面前。许长安这时才看清那个人的模样，白衣松松垮垮的挂在他的身上，显得格外不修边幅。少年丝毫不介意自己的样子，他只是斜倚着树抱着一坛酒，然后看着许长安两眼放光。
　　二十年的梨花酿，味道恰到好处。
　　少年就怀中的酒递出去。
　　许长安好美酒，可是对着再好的酒她也不会贪杯。许长安并不是肆意而为的风流才子，曾经养育过她的那位隐士说她是聪明的人。而聪明的人，懂得好酒带来的好处，同时也懂得好酒带来的坏处。
　　比如，因为那坛酒，她认识了陈国战神将军的独子陈启。
　　又比如，因为那坛酒，她和陈启聊了很久，久到最后两人都误了课被夫子罚在藏书阁里思过。
　　很多年后许长安回忆起自己恍若隔世的年少时期，她总是会不经意想起那一天她和陈启的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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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年后许七在难得的醉酒后说，她一生的起点是君景，她一生的终点是临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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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阳是陈国的国都。
　　许长安来到临阳不是为了陈启，可是在遇见陈启之后，她就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在临阳。
　　在陈启死后，许长安亲自带人攻入了临阳。
　　那时陈国已破，陈国的君主被勒死在皇宫。
　　许长安害死过很多人，哪怕那些人的死并非她的意思。可许长安很少亲自杀人，陈国的君主是她亲手杀的第一个人。
　　临阳被攻破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城中都是四处逃窜的人，许长安从街边的摊上拿了一把竹伞撑开。
　　“他一心想守护陈国，却被陈国所杀。”已经改名叫许七的许长安对站在她身边的人说道，“如果陈家父子还在，陈国不会这么早灭亡。”
　　“皇兄不会这么糊涂。”许七身边的少年将军说道。
　　“先生，我们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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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后世的记载里，攻破临阳是许丞相一生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