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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迷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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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 茫
现在还是说说我这一世的情况,那是在想当初--------------
我朦胧中,在一个昏暗的水域里游泳,突然一个大浪打来,我被吸进了漩涡,并随着浪头往
下游飘流,河道越来越窄,让我感到窒息,我不得不拼命地向前游动,最后,我被一股大浪冲
上了岸。
正当我庆幸地大口喘气时,屁股被某物击得生疼,我睁开眼睛,四周是漆黑一片,我惊恐无措地放声大哭,发出的声音有如半夜猫叫,令人寒毛倒竖。
正当我吃惊,惶惑,恐惧,无措种种情绪交织在心头时,只听头上方有个模模糊糊的声音说了一句什么。我还没来得及正常地运转大脑,就昏昏而然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这种天昏地暗的生活过了多久,某日当我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英朗俊武,天质自然的“中青年”男子正低头看着我,我便一眨不眨地望向他,第一印象是这个男子肯定不是第一次见到我。
于是,我继续研究,如果从他肌肤纹理的紧凑程度上看,应该最多30出头,但他身上有种沉稳凛然的威势,以我搞人事多年练就的金睛火眼来推断,若不经历过几十年宦海沉浮,定不会沉淀出这种气质。
也许我看他过于专注,他的剑眉微蹙,带着近似燕地的口音道:“竟是个毛孩儿”。便移开目光看向我身旁,温情的目光中竟带出绵绵之意,我这才发现我的身旁,还躺着一位女子,实际上是我躺在那个女子的身边。
只见那男子抚了抚女子的头发柔声地说道:“娘子,产后虚弱,不宜远行,我奉旨回京,不得耽搁。只得带伶伦先行。娘子在疏勒好生将养,待身子恢复后,我再派人来接娘子,可好?”
只听那女子用软绵地说道:“夫君奉召回京,岂可拖延?不必以我为念,安西之于长安,路远途遥,望夫君保重。声音如珠落玉盘,动听之极。
男子笑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话说了半日,娘子想是也乏了,暂且歇息,我晚间再来看你母女”。
他轻轻拍了拍女子的手,起身而去。
那女子将我搂在怀里,脸贴着我的脸,轻轻说道:“沃田百顷,良屋数栋,我母女无患冻饿,不必仰息他人,无夫亦可!
我倒,这是什么状况啊?我拼命地扭头向那女子看去,却感觉一股咸涩的液体留进我的口里。
时光荏苒,我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了,按燕朝的算法,已经是四岁的孩童。我虽然吃、喝、拉、撒等生理功能极为正常。却从没开口说过话。皆因我每日间情思睡昏昏,一味地想着我前世的家人及生活—痛不欲生!!
对外界事物无任何好奇,所以,没有人认为我是正常的孩子。我不知道燕朝有没有“自闭症”一词,如果有,那我肯定会归为其类。而我在此间度日如年,可又不敢采取决绝的方式。
因为,佛曰:“自裁者,不可往生。”我真是求生不愿,求死无门。我只能拼命地默诵、回忆前世的一切的文明,来冲淡这种“天人永隔”的痛楚。那怕用这种精神转移法暂时得到一分、一时的安宁。
可我的母亲对我极为疼爱。每次在为我诵读《诗经》或给我唱歌之后,总会捏捏我的鼻子,极为宠溺地对我说:“我家毛头,目如朗星,光彩熠熠,看着就是个伶俐的孩儿。”
我的外祖母来自杨洲,我的母亲有一半汉人血统,是在汉族文化的熏陶下长大的。因此,我的母亲会一口流利的扬州话,软绵甜糯极为动听。
我每次听到母亲的称赞后,总是无措地将双手的大拇指一并放到口中吮咂。可一般都不会如愿。
那是因为,我姨娘会停下手中的针线,把我的手从我的嘴里拿出来。用她那软侬甜腻的声音
道:“毛头,莫要吃手哦。”
我只能扫一眼满手粗重的汗毛。无可奈何地睡去。希望一梦醒来,我又回到了现代。
是的,是姨娘。各位没看错,我还有姨爹,表哥。只不过,他们和我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为什么会这样呢?
说来话长,这得从我姨娘的身世说起,我姨娘姓顾名波儿,原是我母亲的侍女,也就是所谓的贴身丫鬟。
我姨娘的祖上为陈国世族,值燕太宗灭陈,逃到了疏勒。姨娘10岁时,被无良的叔叔卖到我母亲家做奴婢,由此,与我母亲结缘。
不过,我姨娘的婚姻要比我母亲的幸福多了。
至于为什么,那得从我姨爹说起,我姨爹姓郦名珩,字玉山。出身于范阳(今河北涿县)官宦世家。
祖上出了个赫赫有名的人物,就是写山水游记文学的鼻祖,《水经注》的作者郦道元。
我姨爹虽博学广览, 年少有声,然而他生性拓达,好游历行侠。无意功名。所以,哈哈!估计这辈子也能写部游记类的名著。
不过,老天待我姨爹、姨娘不薄,多年前的一次邂逅,姨爹遇到了姨娘,姨爹顿时惊为天人。不顾燕律,以妻礼聘之。
这在当时,可谓惊骇世俗之举。按燕律“奴婢当色令相配偶”,就是说奴婢是不能与奴婢以外的人通婚。
而已为人妇的母亲擅自做主,认姨娘为义妹,为姨娘安了一个藩落大使府庶出千金的身份,送姨娘出阁,成就了一段佳话。
可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是古难全。
姨娘也生了一女儿,只比我大半个月,许是先天不足,生下来就夭折了。我母亲怕她伤心过度,便把我交给哺养。
所以说我姨娘要比我母亲幸运。
我经常会啃着指甲,偷偷地欣赏一下我眼前这位“进止闲华,容色端丽”的女子,默默地
感叹几句香草美人等名诗佳句。这个比我前世还小十岁,而我要称她为母亲的女子,实在是个“谜”。
如果说我姨娘是从江南山水画中走出来的淡墨写意美人——“言有境而意无穷。”
那我母亲就是扬州夜空中的那轮明月——“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奈在扬州。”
我母亲的容貌并没有烙上多少羯族的痕迹,相反你会觉得她是个地地道道的江南美女,举止投足之间有一种醉人的灵韵。
如果再仔细审视,才会发现她的肌肤非常白皙,身材、五官更趋于完美,好象老天故意雕刻出这样一位美人,就是来告诉江南美女们,她们的缺憾在哪儿里。
而这位美女,当她神采飞扬,顾盼回眸时,眼睛会发出明月映潭般的粼光,光彩溢目,照映左右。令人沉迷。也许这就叫“倾国倾城”吧。
这样的美人,却被丈夫冷落在异乡?可能吗?何况他们的婚姻有那么浓重的政治色彩。
说道浓重的政治色彩,还得从安西四镇之一的疏勒说起,早在汉代,疏勒就归附了汉王朝。
燕王朝初期,疏勒重回了中原的怀抱。
但后来吐蕃叛燕,攻陷了安西四镇。疏勒王族一直对“威被邻国,化洽远方,治兵广地 ”的燕王朝青睐有加,就是在吐蕃统治下,也始终不甘叛燕。
可谓“身在西域心在汉,万众一心向中原”。疏勒王多次秘密遣使,要求燕朝能光复失地,恢复对西域的统辖。
到了承仁统治时期,承仁帝对疏勒的请求高度重视,产生了要在西域设置都护府的设想。这就有了承仁八年对吐蕃的战役。
我父亲姓秦名喆字智明,出身于燕朝的功勋世族,其祖上一直追随慕容家族,历代均有战
功。
我父亲这房,一直人丁不旺,到了我父亲这代更是一脉单传。可是和皇家的关系日益密切,我父亲的姑姑及堂姐均入宫为妃,分别侍奉两代帝王。
故此,承仁帝称我父亲为“宿昔之好”。就是说他们是发小。我父亲17岁投笔从戎,随燕军在河北征战,因屡破突厥,战功卓著,后累至为左鹰扬卫将军。
承仁八年春,燕朝为对付屡次进犯的吐蕃,任命我父亲为武威军总管,与鹰扬卫大将军舒
同道字友谅率军攻打吐蕃。
当年十月,大败吐蕃,收复了碎叶﹑龟兹﹑于阗﹑疏勒四镇。燕朝为巩固西疆的边防﹐遣军三万常驻四镇﹐并重置了安西都护府。我父亲被任命为四镇节度经略使,常驻重镇疏勒。
并于承仁十年,迎娶了被燕朝封为疏勒大都督,疏勒王裴夷健的侄女,我母亲裴依依。当时我的外祖父裴夷成为疏勒的“藩落大使”,接受安西都护府的调遣,主要责任是维护地方治安。
燕朝在对待少数民族政策上,本着“天下一家,因俗而治。华戎同轨,化外异制”的政治思
想,并采取册封、婚姻、赏赐、优抚、纳贡等统战策略。鼓励封疆大吏与当地的豪族联姻。
燕朝武将以军功累迁,混到封疆大吏这个级别,早已成家。所以,燕朝为了怀柔政策的需
要,对燕朝封疆大吏的异族妻子,赐予诰命的身份,也就是说认可其正妻的地位。
故燕朝的封疆大吏多有两妻,不分伯仲。我父母的婚姻就是这种掺杂了政治、国家利益在内的产物,我父亲娶我母亲时已经32岁,妻妾成群。
而我母亲才15岁,虽然我父亲早年娶了大姓豪族的崔氏为妻,但我母亲仍是诰命加身的嫡妻。
幸好是我父亲的妻,我是不是应该额手称庆,燕朝可是男权至上的封建社会,奉行一夫一妻多姬妾制,按《燕律疏议》规定:“妾乃贱流”、“妾通买卖”、“以妾及客女为妻,徒一年半。”我倒,如果我母亲是妾,我这个庶出之女的命运,是不是更多些草性啊?
承仁十五年农历八月,也就是我出生后不久(我农历七月十五出生),我父亲,奉调回
京,入阁拜相,升任夏官(兵部)尚书,凤阁鸾台三品,封清源男。
以兵部尚书的身份先后担任了翰海道、武威道、朔方道行军总管。走时按族谱为我起名秦铮。但从此却和我母亲天各一方。以我母亲的容貌、才情甚至政治身份。
我的父亲不可能做出抛弃她的举动,但确确实实他们两地分居。根据我的观察,其原因是在我母亲。我父亲对我母亲很好,他可是“老牛吃嫩草”啊。
母亲每月都能收到长安的书信,而且极厚,肯定不是一次写完的。传送马驴也按时节运来的帛练、香粉等生活用品。我想父亲在这点上利用了职权徇私。
而母亲读信时的神态,总会让我想起一句诗“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唉!这个女人,有些意思。
也许,父亲给不了母亲想要的生活,所以,她用这种方式让父亲把她放在心上。但我怀疑父亲对母亲表现出的感情是把握不住的倾心?还是政治利益的驱使?
父亲有名分的妻妾不下十几房,家里的侍姬、宠婢、歌舞伎更是无数。母亲怀我时,他正宠爱着一位名叫伶伦的龟兹歌舞伎,并把她带回了长安。
这样的男人,对女人还有真心吗?也许,他自己都不能肯定地回答这个问题。而母亲用这种决裂的方式,总算留住了他的一份眷恋。不可不谓“用心之深”。
当然,母亲虽为自己谋划了一份从容舒意的生活。不必置身于峰口浪尖,整日面对争宠算计的虚伪、尴尬,但也得享受“雨打梨花深闭门”的孤寂。何得何失?
“情”,这个字,恐怕是世界上最难说清的东西了。这让我想起了前世的生活,那个“个
性张扬、性情自我”的时代。
记得有位朋友和我探讨婚姻时,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话“婚姻应该只是男女两个人共同决定经营某个项目时所签订的合同契约。契约的内容是:携手共度余生。共同制造一个使彼此生命延续的产品,这份契约必须遵循“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即:相爱以情、相敬以礼、相待以诚、相谅以恕、相处以宽。
如果这份契约已经不能用法律、道德、誓约来约束,那就放手吧,也许,放手就是幸福的开始。”
当然,倒退一千多年的今世,以我母亲的局限,不可能有这样的意识。但在这个时代,女性能有“爱情、婚姻只是生命中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的感悟,已经极为难得。
母亲的性子我喜欢。但不代表着我能甘心地叫她一声“母亲”。她可比我小10岁啊。我的女儿比她女儿——也就是我,还大2岁呢。唉! 我不禁想起一句歌词“这疯狂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