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与长天》怀南小山

20、负伤

　　岸上。

　　潜水船上的救生员齐齐跳进海里。

　　一艘私人快艇茫然地闯进这片水域，直接把漂浮在海面上的警戒线扯断了。

　　韩意追上走在前面的韩季州，他皱眉看着海面上的一片慌乱，问道：“怎么回事？”

　　韩季州也面色凝重：“好像撞到人了。”

　　“比赛水域为什么会有快艇？”韩意的这句话是对着水面的安保人员说的。

　　穿制服的男人讪讪地答：“这个不归我们管。”

　　“不归你们管归谁管？”

　　“这个……”

　　“为什么逃避责任？”

　　男人说：“如果真的有人员伤亡，那么这艘快艇的责任，我们一定会追究到底，并且采取措施，给予伤亡人员一定的赔偿。”

　　韩意说：“逃避就算了，还推卸。”

　　韩季州拉了一下气头上的韩意：“好了，先看看你的选手有没有出什么事。”

　　“你的选手”四个字像把刀子似的，在韩意的心口剜了一把。

　　远看过去，海面上浮出来一个潜水员，好像已经没有了肢体动作。救生员立马把她拉到潜水船上做复苏急救。

　　潜水船靠岸。

　　韩意上船，他一眼就看到躺在甲板上的程秋水。从潜水服里面溢出来的血液，几乎覆盖了她全部的身体。

　　她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痛苦。

　　韩意俯身，攥住她湿润的掌心。

　　她不会回握的。

　　***

　　睡了一觉，醒来已是早晨。程秋水疼得哭醒了。

　　全身都疼，她现在压根睡不着觉。

　　环顾一下，这个病房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完蛋了，是不是在ＩＣＵ啊？她是不是马上就要挂了？她是不是已经半只脚踏进了坟墓！？

　　越想越绝望，歪着脑袋，意外发现床头放了一个果篮。

　　一定是来给她送终的。

　　程秋水伸手够了一个梨，嗯，没问题的，手还能伸。

　　她握着梨，想张开嘴巴，发现脖子被固定住了，嘴巴根本张不大。

　　“这梨没洗，不要吃。”

　　清冷的声音传来，颀长的身影从病房门口往她床边走。

　　程秋水看到走近的韩意，眼泪一下子就哗哗流了出来。

　　“别哭。”他下意识地用手指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脸。

　　“韩意……”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叫他的名字，也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内心软弱的样子。

　　韩意说：“不会有事。”

　　“我输了。”

　　“输赢不重要。”

　　程秋水解释：“我觉得可以再比一次，今天他们给我的那个调节器有问题，一直在漏水。要不然我不会那么早上岸。”

　　虽然她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康复，或者永远康复不了。没准就要半生残疾了。但是她还是想要抱着最后一点侥幸心理为他争取一下。

　　韩意却强调：“不用比了，输赢不重要。”

　　程秋水委屈地开口：“可是对我来说很重要。”

　　韩意闻言，转身去关了门。

　　他把她手里的梨拿掉，然后缓缓俯身，用温暖的嘴唇碰了一下她的眉心。

　　这个吻很轻很轻，轻到几乎没有感觉。

　　他问：“可以吗？”

　　程秋水一怔，随即闷在被子里大哭起来。

　　韩意不会食言，她却没有说到做到。

　　程秋水哭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问韩意：“我的相机在吗？”

　　“在。”

　　“在哪儿？”

　　“在你包里。”

　　“我包里东西都在吗？”

　　“都在。”

　　“你把它拿过来。”

　　韩意起身，去柜子里找出来程秋水的书包。

　　“把我相机拿出来。”

　　他把相机拿出来，递过去。

　　程秋水翻了一通，翻到那张珊瑚的照片，失望极了。

　　大概是拍的太匆忙，照片里的珊瑚没有她眼睛看到的十分之一好看。

　　她颤巍巍把相机举起来给韩意看。

　　“对不起，拍糊了。”

　　韩意接过去，看着画面上晶莹绚烂的珊瑚礁，说：“很好看。”

　　“真的吗？”

　　“真的。”

　　韩意以为程秋水拍了很多张，就往旁边滑了一下，却意外看到自己的照片。

　　是她偷拍的。

　　他没有在这张照片上停留太久，立马又回到珊瑚礁。

　　他把相机塞回她的书包，说：“谢谢你。”

　　“不用谢，没帮上什么忙。”

　　虽然生病了，可是难得韩意对她这么温柔，程秋水不知道是喜是悲。

　　检查结果出来，没有大碍，两根肋骨骨折，多处软组织挫伤。伤筋动骨一百天，她需要时间康复。

　　那架无端闯入的快艇是私人的，对方道歉态度还比较好。

　　介于程秋水的爸爸赶到医院，韩意没有再插手这件事。应该是赔了点钱解决。

　　爸爸是个商人，脑袋扁扁的，脸盘大大的，看起来憨厚老实，为人也确实挺不错。

　　还好程秋水继承了她母亲的身材和模样，脑袋不扁，脸盘也不大，长成了一个精致的小妖精。

　　虽然妈妈漂亮，但是她爸爸还是去外面偷腥了。

　　男人永远都是这样的，她知道。

　　女人把自己变得漂亮，只能是为了自己，有了任何不纯的动机都会干扰运气。

　　爸爸进病房的时候，程秋水在喝粥。他面色沉重地问：“怎么伤成这样？”

　　程秋水说：“我去潜水，出了事故。”

　　“你们年轻人就喜欢瞎折腾，以后这种危险的事情少做做啊，我倒宁愿你天天待在家里看电视剧。”

　　程秋水接他的话茬：“结果长得比你还彪。”

　　程爸爸笑：“闭嘴吧你。”

　　程秋水喝完一碗粥，给自己数了个大拇指，对她爸爸开玩笑说：“爸爸，我是不是特牛气，正常人被车撞，我被快艇撞。”

　　“别耍嘴皮子啊，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妈不得冲过来把我杀了。”

　　“爸，这件事情你千万不要告诉我妈妈喔。”程秋水双手合十，给她爹拜了拜，“Please~拜托拜托，莫西莫西，阿里嘎多，萨瓦迪卡，康桑米达~”

　　她爹叹气：“真拿你没办法。”

　　“爱您！给您小心心！”

　　程秋水比心，胳膊肘一抬，突然又疼得嗷嗷乱叫。

　　爸爸走了以后，程秋水又睡了一觉，醒来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

　　突然听见门口有人说话，赵依然拎着大包小包，小心翼翼地问门口查房的护士：“程秋水是在这个病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