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妩媚前程》祝九弄

6、第六章

　　刘鸿洲安顿完简安，从世贸走出来。

　　走在王府井的街上，看着人来人往的行人。

　　他深深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即将解脱还是造孽。

　　路过美食街门口，他去了地下城，点了爆肚，加了巨多辣椒，吃的很爽。

　　出来碰到一溜糖葫芦门店，刘鸿洲想了想，折回来买了四五串糖葫芦。

　　又回到世贸。

　　简安一边擦着头，一边开门。
　　刘鸿洲有点埋怨她：“你也不问是谁，就开门？”
　　简安眼神一直停在他买来的糖葫芦上。

　　“给我的吗？”
　　“不是给你的，还能给谁的。”
　　简安把毛巾一扔，欢欢喜喜地吃她的糖葫芦。

　　就是个小孩。

　　“都忘了问，你是哪里人？”

　　刘鸿洲非常熟稔地在公寓的小沙发上坐下，这个沙发有点小，简安坐刚刚好，他一个大男人坐下来未免显得不少局促。

　　简安站在窗户口边上认真地吃着糖葫芦，穿着小孩子气的短袖短裤，一看就是典型的没二两肉的身形。

　　晚风把她的潮湿的头发吹起，屋内有足够的暖气，窗外的冷风只会让人感到凉快。

　　“浙江。”
　　刘鸿洲点点头，嗯了一声，“浙江是个好地方。”

　　“你这个年纪，应该高考啊，怎么一个人到北京，家里人也不管？”
　　简安把头发别在耳后，不然飞扬的头发总粘连在糖葫芦上，耽误她发挥。
　　“学不下去了。不想学了。”
　　“你还真是直接啊？成绩不好，还是什么，我劝你啊，还是得学。” 刘鸿洲说一半自己都觉得好笑，现在自己是在做什么？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男人两大爱好，一是劝风尘从良，二是 良家妇女。

　　“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拍戏啊。我急着还钱呢。”

　　刘鸿洲点了一根烟，星火随着嘴唇用力一明一暗。

　　“不是说了，办好事情就可以拍戏。” 他突然一滞，“什么钱？你这么小就欠人钱啊。”

　　简安摇摇头说：“不是，是我朋友的钱，我从老家过来车费什么的都是他们给的。”

　　“害，给你了不就是你的了吗？都朋友了不计较这点钱吧？”

　　刘鸿洲磕了磕烟灰，不当回事。

　　“拜托，你当钱很好挣啊，他们也是省的压岁钱，而且我和他们非亲非故，人家能给我，就是把我当真朋友，我怎么能让真朋友寒心呢？”

　　小朋友说的一正言辞的，刘鸿洲隔着烟雾看她，跟个天使一样。

　　他心里感叹：还是年轻好啊，干干净净的。

　　“我小看你了。” 刘鸿洲说。

　　简安也不觉得有啥，坐在窗口边的飘窗上，歪头说：“不会啊，哥，你给了我这次机会，让我不再像以前那样的窘迫，你也是我的真朋友。”

　　“那你还是别拿我当朋友了。”

　　不等简安说话，刘鸿洲把烟掐了，周围没有烟灰缸，他直接就把烟头掐灭在自己手掌中，头也不回的走了。

　　简安有些奇怪，包括她这两天的际遇，让她觉得既不现实也很疲惫。

　　明明她是为了演戏挣点快钱才答应的，为什么现在戏一个没演，他们一个个把自己当祖宗一样供着。

　　简安躺在非常高的床上，靠在在非常柔软的枕头上，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高枕无忧了？

　　可是，她隐约认为，轻而易举地得到这一切，是要代价的。
　　妩媚是前提，只是目前尚未明码标价。

　　简安想起小时候对简宁说：姐姐，我需要很多钱。用来垫在床板上，那样我会很踏实。

　　因为拥有一个对自己人生极不靠谱的妈，所以导致姐妹两个从小就极其的缺乏安全感。
　　不过她和姐姐的区别是，姐姐用书本高枕无忧。
　　简安，只有一张脸。

　　光靠美貌，怎么走，都是死局。

　　接下来的时间，公司给简安安排了很多速成课，名媛速成、礼仪速成、红酒速成。

　　简安也是速成来的，一个全新的、短暂的简安小姐。

　　她的礼仪老师是专业舞蹈家出身，课余之间教了她一些瑜伽小技巧。

　　有次她很累，问老师：“名媛可以学出来吗？”

　　老师也累了，躺在地上回复她：“宝贝，不能的。那是你生出来有就有的东西。”

　　“做演员也要这些？”

　　老师嫣然笑，眼神似乎看得淡淡的：“演员当然不用，哪怕歪瓜裂枣的，只要有演技都可以成为好演员，这些好演员不需要学这些。但是那些下九流是要的，用这些傍身。”

　　简安听得懂，这话是讽人的。

　　“所以呀，小妹妹，你不要成为那些下九流，知道吗？”

　　她开始知道，自己的身份，角色，是什么。
　　也有点后悔当时如果没有退学就好了。

　　很多时候，做出选择的那瞬间，已经注定了一切的落笔。

　　“是谁？”
　　简安找到陈光潜，问他。

　　陈光潜料到了，这些日子的课程基本就是把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往一个万能的青春无害交际花的方向。

　　这就是所谓的洋为中用，古为今用，一切开发都要为我所用的思想。

　　“简安，累了就回去歇歇。”

　　“想要我靠近的那个人，是谁？”

　　陈光潜愣了愣，站起身，直视着简安。

　　“简安，你知道太早并不好。”

　　陈光潜太了解男人了，那些准备完善，对待男人不论是话术还是技巧一应俱全，那叫职业小姐。

　　简安这种不是，她还保持着少女纯情，甚至一件事，还会来问为什么。

　　这种气质，是楚杉没有的。

　　所以秦毅拿楚杉当个玩具，玩几天就扔给其他人。

　　以至于楚杉根本起不到一点作用，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陈总，你费劲半天训练我，不就是为了能够让我做的出色吗？你不告诉我是谁，我怎么做到心里有数。”

　　陈光潜有些意外，他还以为简安要跟他大闹一场呢。

　　“秦毅，知道吗？”

　　秦毅，这两个字。

　　第一次进入到简安的生命中，并且缠绕近十年。

　　简安摇头。

　　“很平常的名字。”

　　陈光潜重音提醒：“可不是个寻常的人。”

　　“出身世家，不过脾性向来乖戾，他老爹不管他，中学时就去澳洲了。“

　　”22岁第一次做空2600股的澳洲企业，对方还没来得及平仓，市场都已经被他占有了。”

　　“疆域科技，总裁。就你现在用的手机，就是他们公司，当然他们主页还是为民航提供导航的，所以算是半垄断性质。”

　　“哦对了，小娘养的，他妈是小三上位。”

　　简安还是没理解，陈光潜公司最多就是拍电影的，怎么和大佬扯上关系？

　　“我知道，你很好奇，为什么我们拼了命要接近他，你以为是要巴结他吗？”

　　简安摇摇头，“看你这架势，估计不是。”

　　陈光潜很无奈地一笑，评价她一句：“小姑娘虽小，但还是挺会察言观色的。”

　　“我们公司的戏一直上不去热度，明明品质各方面都没得谈的，但就是没人看。后来我们听取了一个编剧的意见，在剧集里添加了秦家的一些陈年往事，找了些水军造势，果真流量一下子就上去了。”

　　简安从小书看得不多，但是香港狗血剧看得很多，她一下子明白了：“我知道了，肯定是被你们说着了，然后秦毅急了，对吧？”

　　陈光潜被她如此高深的理解能力给震惊了，“你要这么理解也行。”

　　“所以秦毅要收购你们，作为报复？”

　　陈光潜答：“秦毅的所作所为根本不是疆域吃肉，别家喝汤，他根本不给大多数企业活路的。”

　　简安试图找到一丝逻辑，“是不是，你们当初不随意编排他，就没后面的事了。”

　　陈光潜避开话题，“事情已然发生了，对于旭辉没有退路，其实对于你也一样，只要我们共渡难关，今后的一切都不是问题。”

　　“我需要怎么接近他？”

　　“我会联系人安排一场饭局，你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待在他身边为他红袖添香即可。”

　　“添啥？”

　　“倒酒”

　　陈光潜心里寻思，人还是得读点书啊。

　　简安凭借这些年看了这么多狗血小说的经验，逐渐反应过来，问他：“不是，陈总，你就靠这个报复啊？”

　　陈光潜笑了笑，只说了一句：“我给他喝的不是一般的酒。”

　　“我声明啊，违法乱纪的事儿我不干。”，简安突然向天伸四根手指，一本正经发誓起来。

　　“违法乱纪的事儿，我也不干啊。”

　　陈光潜走到简安身侧，说的很小声：“就是让他不舒服而已。”

　　“哪里不舒服？”

　　陈光潜看看地上。

　　简安挺难为情地说：“泻药啊？”

　　陈光潜眼神晦涩，微微点了点头。

　　简安走后，办公室内侧的门被人打开。

　　“为什么不告诉她实话，这是有危险的，她应该要知道。”

　　刘鸿洲望着简安走远的背影，问他。

　　陈光潜脸色一变，阴鸷，沉冷。

　　“那小丫头现在天不怕地不怕的，我要是告诉那里面是催情剂，她今天就能跑了。”

　　刘鸿洲摇摇头，“不行，陈总，这太危险了。不说简安有没有危险，这事儿要是暴露了，我们是要……”

　　陈光潜不以为然，“桃色新闻，你以为秦毅会傻到报警？他愿意，他家老爷子也不答应，这些红顶商人们，还是多要点脸面的，不过好处就是到时候你的条件就可以尽管提，不管是业务上的，还是你的楚杉。”

　　刘鸿洲不语。

　　陈光潜看到几丝不对劲，又问：“楚杉最近和你联系了吗？”

　　刘鸿洲先是摇头，接着又点点头：“昨天刚联系上，她说她很好，让我把她忘了。”

　　陈光潜挺不屑的，冷冷一笑，“看来楚杉大美人在秦毅那很受宠啊，连我们都忘了，先前不是有人去打听，秦毅都没碰楚杉吗？难道是最近又喜欢上了？”

　　这话对于对方未婚夫而言简直是晴天霹雳。

　　刘鸿洲声音不大，却否认的很明显：“楚杉不是那种人，只是不想我担心罢了。”

　　“她啊，她最好是。”陈光潜头也不抬，看了看时间，问：“对了，欧阳说约的哪天？”

　　“明天晚上。”

　　刘鸿洲也有担忧：“如果简安不能勾起秦毅的兴趣，让这孩子回去念书吧？”

　　“你啊，你，成事不足，就剩心软，不过我告诉你，秦毅，会喜欢她的。”

　　刘鸿洲气笑了，摊手质问：“楚杉都做不成功的事情？就靠简安？”

　　“不知道，心里感觉。”

　　多年后，陈光潜发现自己的感觉有时候很差，比如在投资做生意这块。

　　但有时候，感觉奇好。

　　那就是秦毅对简安这件事上。

　　次日傍晚，当车行至会所门口时，刘鸿洲忽然握了下简安的手。

　　“你现在有机会离开。”

　　陈光潜刚要回头破口大骂，谁知简安挣开他的手：“我拿了钱，会做事的，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

　　陈光潜有那么一瞬间，感觉简安也是能做大事的人，杀伐决断，不拖泥带水。

　　其实，简安自从知道了秦毅这个人之后，每天都在等这一天，虽然不是个多体面的活，至少她做完这件事，就可以过她想要的生活。

　　找个城市，好落户的。
　　把书念完，也许人生会好些。

　　之后的路再想办法，再走。
　　总会好的吧。

　　就靠着这些念头，她一步步踏在会所里琥珀色的石砖上，推开门再朝着里间走。

　　旭辉的人原本已经提前了要有半小时到，没成想刚大门推开后，疆域的人已经到了。

　　正对着简安的是一个有着非常高的椅背，好像是法官的审判席一样。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慵懒着。

　　另一只手搭在桌上，纤长的手指玩弄着台布上的打火机，咔哒，咔哒。

　　声音不大，但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被无限放大。

　　陈光潜与刘鸿洲跟了上来，和在场的一直躬身问好，疆域的人多少很有体面，也都站起身与二人握手。

　　只有这个男人，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

　　陈光潜拉了拉简安，“秦总，给您介绍一个我们公司的新人，南方人，简安。”

　　陈光潜使了个眼神，声音低低地说：“叫啊。”

　　简安站得笔直，眼神也没看他，直接来了句：“你好，叔叔。”

　　秦毅眉头一皱，抬头看了眼这丫头，头顶光圈刺眼，没看清楚样貌。

　　这句叔叔特别刺耳，陈光潜急了，瞪了她一眼，又低语说：“别瞎说，人家比你也就大不到八岁。”

　　“重新叫。” 陈光潜下命令了。

　　行吧，叫就叫。

　　简安堆叠笑容，非常机械，却不失美丽地来了句：“哥哥好。”

　　众人都不语，只有秦毅笑了。

　　他将打火机扔一边，站起身，本打算看看陈光潜这老王八蛋今天又想用什么货色来推给他。

　　站起身，高出了一个头，这丫头个子不矮。

　　目光聚在她脸上，秦毅停留了几秒钟。

　　不过很快又转向陈光潜，语气沉沉的，“这是谁？”

　　不等二人回话，秦毅又展现出他不近人情的那一面。

　　“又是刘总的新女友？看来刘总有把自己的女朋友给人分享的习惯。”

　　刘鸿洲并没有反抗，这几年他们被疆域被按在地上打，他学到的唯一的事儿就是不反抗。

　　“秦总说笑了，她是我们打算推的新人，今天带来想着让各位大拿提点提点的。”

　　秦毅有些佩服这群人，若有所悟地说：“不愧是搞艺术的，说话的确好听。”

　　简安在一旁无所适从，一直绞着裙摆上的刺绣小花。

　　秦毅眼神回到她身上，脸色不太好看，铁青的看着简安。

　　“多大了？”

　　简安脱口而出：“十…”，转念一想，又说：“二十。”

　　秦毅冷冷一笑，似乎不相信的样子，嘲弄地重复了句：“二十。”

　　在场的其他看客也有起哄的。

　　“陈总，您今天可是说要带个极品来的，你说的妞就是这个小丫头片子啊？”
　　“你是不是不拿我们秦总当回事儿啊？”
　　“这小姑娘倒是长得标致，但懂什么呀这？”
　　“不如那个叫楚杉的，的确是一流，各个方面。”

　　简安回头看了眼刘鸿洲，他的脸色似乎也没那么难看，居然还朝那几个老男人笑。

　　她心里滋味万千，这到底是刘鸿洲想开了，还是想不开。

　　这一幕被秦毅看在眼里。

　　简安瞧了他们几个一眼，年龄层覆盖广，各个样子都是万花从中过，酒肉肠中留。

　　中年人的油腻，青年人的邪离。

　　陈光潜很刻意地推了小姑娘一下，简安正好在走神，没留神就撞到了秦毅怀里。

　　在场的那些油腻子又是一昧地起哄。

　　简安惊地低声呼叫一声“呀”，冰冷的脸颊贴到了秦毅的脖颈上，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他。

　　秦毅喉结突出，下颌曲线紧致分明，一直延至下颚，弧线明致坚毅。

　　眸色漆黑轻淡，和周身的气质相配，莫名让人感到禁欲性感。

　　简安裸露的膝盖关节撞到秦毅西裤料子上，这算是第一次的肌肤相亲。

　　因为撞击，自然而然，人往后倾仰了些。

　　秦毅轻轻伸手，搂过腰肢，细腻窄瘦。

　　简安心开始跳，却很快平稳。

　　胡茂林看出这个嫩果儿是陈光潜送来孝敬的，心里也对陈光潜这种做法不太认可，想着这姑娘才多大啊。

　　胡茂林是秦家的老部下了，看了几眼小丫头，妩媚漂亮，还带着几分纯。

　　胡茂林是想看着秦毅成天纵情声色，便出来打圆场：“就当给老秦认个妹妹吧，好吗，小美女？”

　　简安听闻此话，感激地看了眼胡茂林，浅浅一笑，稍后退几步。

　　“对！对！对！当妹妹挺好的，相信秦总一定能照顾好。”陈光潜那老狐狸又在添油加醋。

　　胡茂林点点头，对着简安说道：“要不，小美女坐我身边来？我这可是绝对安全的。”

　　环顾一圈，也就这个胡茂林稍微正常点，至少还像个正人君子的样子，简安想都没想就准备走到胡茂林旁边的空椅上。

　　手却被秦毅一把抓住，钳制在自己身侧，秦毅眼神玩味，问他：“茂林同志今天很有觉悟，以前不是女色不沾的吗？怎么今天看到这位妹妹，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