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窃窃痴心付 ...
-
“倾仪。不如,我们去我家,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有一件与你的相似的衣裙,只是从来没有穿过,我只穿碧色,像你一样固执。”倾仪拉起湄姝的手说。
倾仪的房间是一色的翠绿,翠色的帘帐,翠色的屏风,像是一种精致的忧伤和冷静的落寞,一眼看出去,透过雕花的木格窗子,便可看见庭院之中盛开着大朵大朵如玉温润的白色的花朵。
湄姝独自笑笑,然后换上了倾仪为她找出来的一套依旧崭新的粉色衣裙。
倾仪说:“湄姝,我们都是一样的女子,从还没有见到你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了。虽然你的年龄还小,但是我听说过你的眼神和手势,我知道我们都是同样的人。”
湄姝帮倾仪把花养在翠色的玉瓶里,然后放于桌案上。杏花冷静的立在碧色的背景前,平添了一抹清冷的色调。
倾仪读书,她的书案上,错落的摆放着一卷卷厚重的竹简。她微微的低下头,目光柔和的垂落在竹简的字迹上。
就在倾仪送她出门的时候,湄姝看见了一个少年走进门来,他看见她,同样惊愕的表情。他就是刚刚砸她的小船的少年之一。
“倾仪,你认识她?”
“哥哥,她是我的朋友,你也认识她吗?”
“宁安小姐说她是妖精,她是碧水河里的长出来的,而且我们刚刚明明看见她在碧水河里淹死了,但是她现在却出现在我们家,并且就算她还活着,也不应该还记得以前的事,你说她不是妖精是什么?”倾仪的哥哥一脸坚定。
“难怪父亲说你是猪脑子,这样的话你也信。”倾仪满脸的不屑一顾,然后送湄姝出门。
湄姝的父亲又为她重新造了一条小船,船舷上雕刻着杏花的模样,他也说她是碧水河赐给他们的女神,与母亲言辞一致。
那一年,湄姝十岁,花瓣半开犹敛的年纪。
在之后的日子里,湄姝经常去倾仪家送花,把姿态最美的一支送给她。她也是喜爱杏花的女子,一如她一般。倾仪说喜爱杏花的女子都如杏花一般轻柔,冷静。
倾仪是生于褒国长于褒国的女儿,她的父亲是晋国夫人的哥哥,拥有钱财,家奴,庭院,还有一支气势庞大的乐队。他在十五年前来到褒国,并不再离开,他娶了褒城最美丽的女儿为妻。
在后来的时间里,倾仪的哥哥铭霖不再相信湄姝是妖精,他也说她是褒城最美丽的女儿。
倾仪表情高贵谈吐雅致,她问湄姝说:“湄姝,你能不能在人群之中一眼就认出一个人。”
湄姝摇摇头,说:“不能。”
倾仪说:“湄姝,那你有没有尝试过努力地忘却一个人,然后又努力地回忆那个人。”
湄姝安静地看着倾仪,看入她的目光里,她的目光里落英缤纷,漪波点点。湄姝说:“没有。”然后微笑。
那时候,湄姝总是有很多事情都不懂得,那时候,她总是微笑。
铭霖已经渐渐长出胡须,湄姝和倾仪经常在旁边小声的取笑他。
倾仪说:“您看他的样子,丑死了,就像是一只山羊。”
“不是,不像山羊,像是一只猴子,他摸下巴的动作,就像是一只猴子。”
铭霖在她们的嘲弄中羞涩难耐、坐立难安,就更像了一只猴子。
铭霖说湄姝,你是倾仪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从今以后我保护你。
那天,和铭霖走在路上,宁安和那几个少年骑着马迎面而来。在他们的面前,宁安他们停下来。
“我说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跟我们出来,派人去请都请不到,原来是跟她在一起。我说你们都看好了,这就是妖精的下场!”宁安说着扬起皮鞭向湄姝打来。
铭霖上前一步用手抓住了扬向湄姝的皮鞭:“宁安小姐,别太过分了。”
宁安气急败坏地喊:“大家都看到了,铭霖已经被妖精勾引住了魂魄!”
“铭霖已经被妖精勾引住了魂魄了!”一群少年此起彼伏的呼应着,然后随着宁安双腿猛加马腹呼啸而去。
倾仪也是一个安静的女子,款款如歌,目光悠长。倾仪唱歌,唱褒城所有的忧伤成歌。她的目光有时很重,重得像是能滴出水来,有时候又很轻,轻得让人捧不住。
很多时候,倾仪会和湄姝一起泛舟碧水河上,她穿各式色彩清冷的碧色衣裙,从容的包裹着她的不能掩抑的忧伤。
褒城的人们依旧私声的传说,湄姝是碧水河里长出来的妖精,即使碧水河也不能够夺走她的记忆。他们都不敢靠近碧水河,不敢靠近她的小船。但是倾仪不一样,她说她们是一样的人。
倾仪说,她喜欢和湄姝站在一起,她说湄姝有着与年龄不相匹配的心情和智慧。
“湄姝,你有没有在盛大的节日里观看过一整班乐师的演出?那浩浩荡荡的场面缤纷繁华。可是有一个人,再多的人,再隆重的乐声也淹没不了他,他的面容就像新盛开的芙蓉花一样明媚。但是不能看他的眼睛,因为一不小心就陷落入他忧伤的神色中,他的目光就像是深渊一样。”
倾仪说这世上,一个人总是另一个人的深渊。那时候,倾仪说的很多话湄姝都不懂,倾仪的话总是词句斟酌,字字珠玑,一如她的面容一般美丽,湄姝很喜欢听倾仪说话。
倾仪说:“那个人,我只见过他两次,但是我一眼就能够认出他来。”
“等下一次我家有奏乐的时候一定请你前来观看,我把他指给你看,而且,听说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乐正子长。”
倾仪说:“湄姝,来,你坐下,我给你讲一段故事吧,一段魂梦难忘的故事。”然后她开始讲述,她说:“每一个故事的起始都是惊人的相似,不同的只是后来。是寂静,寂静到安然,所以一个人,遇见另一个人。以她最美丽最多情的姿态。那时候,他在弹琴,在风雨喧嚣的街口。”
“琴声悠远,很多人在听,很多人在行走。他却全然不去理会,只一心弹着曲子。我轻提着裙角走在街上,然后我就看见他了,他那时微微低着头,长发垂下散落在胸前。他的眉毛浓密而修长,直入鬓角,他的目光垂落在琴弦上,从容而且悲伤。后来,他就看见了我,然后他就换了一支曲子,一支更加牵动心魂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