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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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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就在不远处蔓延，周遭尽是嘈乱的呼喊声和滚滚的烟尘。
源氏在慌乱的人群奔跑着，企图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目的地，仓促间不免撞到了几个人。好在大家都急着赶路，没人理会他这么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否则又是一场没完没了的争执。
不知跑了多久，源氏的肺部开始传出灼烧似的痛。精疲力竭之际，他终于找到了那座熟悉的砖房，同时看到了躲在墙角的那个女孩。
她应该是受了点小伤，此时正无力地靠在墙根处，满面灰尘。但是她虽然狼狈，肢体还是齐齐整整的，比起外边的那些死尸要强上不少。
源氏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汗水，急匆匆地问道：“你怎么在这？余下的人呢？”
“源氏哥哥！”女孩见到源氏，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豁牙，“我在这里等你啊。”
源氏张望了一圈，发现并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长老要我去找峋师兄他们，你先藏好，过会我再回来。”
“源氏哥哥，我好怕，你能不能再多陪我一会？”
“我身上还带着任务，恐怕是不能留下来陪你了。刚刚瞧见云师姐她们朝着西边去了，你若是害怕，不如去和她们一起。”源氏有些不耐烦，那峋师兄身上带着重要的线索，若是不快些将它带回去的话，恐怕又要有人受到责罚了。
见源氏执意要走，女孩难过地低下头，右半边的脸颊也暴露在了外面。源氏定睛一看，差点从地上蹦起来——那已经不能称之为脸了，相比之下，他更愿意叫它“烧焦的肉块”。女孩完好的那半张脸也变得可怖了起来，她的眼珠不受控制般地向上翻动着，血丝从她的嘴角渗了出来，口中发出可怖的“咯咯”声。
源氏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声道：“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女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用泛白的眼仁“盯”着他，喃喃道：“源氏哥哥，你走了之后，真的还会回来吗？”
源氏被骇得说不出话来，喉咙中只能发出“嗬嗬”的响声。他想逃，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不要逃了，源氏哥哥，就在这里陪着我不好吗？”女孩尖啸了一声，枯枝般的手钳住源氏的肩膀，想要将他拖入不知何时出现的地缝中。
源氏来不及躲闪，被厉鬼般的女孩捉了个正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地面的灯光距离他越来越远，眼前只剩下了一片黑暗。
源氏睁开眼睛，恰好对上半藏担忧的目光。
“你又做梦了。”半藏用的是肯定句，“高阶武者通常都能够坚守本心，很少会像你这般心绪动荡，可是白天遇到了什么事？”
源氏晃了晃不甚清明的脑袋，刚想起身，却发现胸口还压着半藏的胳膊。
“不过是心魔劫，没什么大不了的。”
“心魔劫可不是小事，它会在不经意间要了你的小命。”半藏皱眉，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不赞许，“我看，你还是清醒一下为好——还能起来吗？”
源氏应了一声，由半藏扶着起身，倚在他特意取来的软枕上。
半藏将东西收拾妥当，刚想离开，却发现源氏还紧紧地攥着他的手。他轻轻地挣动了几下，没有挣开，面上便有了些许不耐。源氏见状，不但没有放手，反而收紧了五指，恶意地在他裸露的腕骨上刮蹭了几下。
这下子，就算半藏再怎么迟钝，也瞧出了眼前这人的不怀好意。他用上了些力气，将源氏的手甩开，随后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衣襟。
源氏这才发现他只穿了一件里衣，问道：“你怎么来得这般匆忙？衣服都不披上一件。”
半藏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答道：“你闹出来的动静太大，打断了我的修行。”
源氏摇了摇头，说道：“你那卧房布满了结界，别说是我这几句梦话，就算是拿十几架锣鼓到你房门前敲，也透不进去半分的声响。”
“你想说明什么？”半藏危险地眯起眼睛。
“你关心我。”源氏笑道，语气有些愉悦。
“并不。”
“这么急着否认做什么？”源氏失笑，“我又没要你负责。”
半藏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说道：“果然还是留你在这里自生自灭比较好。”说罢，便抬腿朝着门外走去。
源氏顾不得四肢酸软无力，忽地一下从床上坐起，赶在半藏离开前扯住了他的衣袖。“你就不想问问我梦见了什么？”
半藏转过身，叹了口气：“你多大了，居然因为这点小事睡不着觉？”
源氏像是没听出来他话中的讽刺，一本正经地回道：“二十有一，但是还未来得及行及冠礼。”
半藏终归是磨不过耍起无赖的源氏，他抱着双臂，靠在了一边的墙上，等着源氏开口。
故事很老套，正是高门大户中常见的桥段，甚至连那些三流作者写的话本子都比它精彩得多。但是它依旧在当年不足十岁的源氏心底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并成为了他的心魔劫。
半藏沉吟了许久，说道：“杀死她的人并不是你，况且你已经为她报仇了。”
源氏盯着眼前这人一本正经的面孔，“噗”地一下笑出了声，说道：“你不用这么安慰我，真的，感觉有点假。”
半藏好似习惯了他的贫嘴，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说道：“我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对于你而言，根本不需要安慰，我的拳头会教给你这些道理的。”
源氏不怒反笑：“你讲话还是这么不留情面。”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源氏仰了仰头，斜倚在半藏为他取来的靠垫上，面上轻佻的笑容突然褪去。“是啊，你还是和原来一样，一点都没变过。”
今夜的月光较往常而言要黯淡许多，透过窗纸后更是连眼前之人的五官都照不清楚。但是不知怎的，源氏没费多少力气便读出了半藏的表情。
或许是因为被打断了修行，半藏显然有些不耐烦。他披散着头发，身上仅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斜靠在窗边的姿态稍显慵懒。
源氏看着他被月光染白的发丝，思绪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略带寒气的深夜。那时，他刚刚从噩梦中惊醒，四肢还在因心魔劫带来的后遗症发出阵阵抽搐。一条神异的白犬走到他的身边，用自己温暖的皮毛将瑟瑟发抖的他围在了中央。零星的月光从岩壁的缝隙中，照得白犬的皮毛白得发亮。它半眯着眼任由源氏将重量靠在它身上，平稳的心跳声将少年内心的惊惧与不安逐一驱散。
霎时间，眼前的男人与记忆中孤傲的白犬重叠在了一起，让他的神情产生了片刻的恍惚。
半藏见源氏突然不作声了，皱了皱眉头，伸手在他的脉搏上探了探。源氏被人扣住命门，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回过神后，又反手捞过半藏的腕子，将他拉至身前，笑道：“我睡不着了，不如你陪着我坐一会？”
半藏维持着伏下身的姿势，定定地望了他一会，说道：“看你的样子，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不如再歇上一会，我们天亮便启程。”言毕便将手挣脱，转身离开了房间。
源氏懒懒地斜在床榻上，望着半藏离开的背影，面上的神色莫名。就在他神游的当口，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从半掩着的门缝中蹿了进来，三两下跳上了他的床榻，在浅色的被单上印了好几个“梅花点”。
源氏看到小白犬活蹦乱跳的样子，心下觉着欢喜，便生出了同它玩耍的心思。他将手指抵在小东西的额头上，稍稍用了些力便将它推了个跟头。源氏好整以暇地看着它追着自己的手指啃咬，积压在心底的雾霾消散了许多。
半藏似乎算准了他会参与到这场追逐中，而他确实就吃这一套。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