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神录》uluil

1、吓！黑脸男人

　　天下着雨，淅淅沥沥。撑着伞也不管用，因为那雨仿佛有生命般无孔不入，衣服吸饱了水，开始变得皱巴巴、沉甸甸地。宝平的裤脚高高挽起，露出一小节白嫩的脚腕，脚踩着一双人字拖鞋，普通的黑色，配着脚底的青石板，一下一下的，很像是在打节拍。啪嗒啪嗒啪嗒，合着雨声，便是天然的音乐。

　　他下学回来，正好赶上一场暮雨，天尽头因着太阳的余韵，呈现出缥缈的橙黄色。他尝试着踮起脚尖，想要看得更远些。

　　雨似乎又大了，急促的节奏突然强烈了起来，一准是催促行人赶紧回家。

　　人字拖踏在地上的节奏也跟着快了起来。宝平一路小跑，又暗自庆幸这样的天气穿的是双拖鞋，还好今天只是回去领个成绩单，他想起班主任贾老师那双死鱼眼，眼白占了绝大多数，就那样带着看不太见的眼珠盯着他和他的拖鞋，似乎下一秒便会爆发，叫嚣着，薛宝平，赶紧给我滚出去，那配套的稀疏秀发肯定因为激动而翘起，彰显存在感。

　　不过，这次倒是没成功，毕业班最后一次领成绩，连贾老师也忍耐了些。下学期，他便自然而然地升入本校的高中部，开始又三年的随波逐流。

　　如果生活一成不变的话，他想，应该是这样的。

　　宝平的家在朝交街，学校也在这条街上。他下了学，只要走直线，七八分钟便能回家，如果用上跑的话，三五分钟都没问题。临街的窄门，一个半人宽，半敞着，门外停着辆黑色小轿车，因着雨，也看不清什么牌子。院里隐约传来些声音，这让小跑归来的宝平有些发怔。

　　平时这个点儿，老妈可还没到家呢，今个怎么开着门，他跺了跺脚，收了伞朝里走去。

　　传统的四合院格局，进了窄门，绕过影壁，不大的院子被分割出三部分，影壁后整齐的架起通往正屋的拱形藤架，上面攀缠着小葫芦藤，茎绿色的叶子间还有隐约可见的小葫芦，一手便能握住，有的甚至更小，细看，它密布着细小的绒毛，也不知扎不扎手。其他的两部分被分别种上了蔬果和生命力旺盛的死不了花，如今正是初夏，小院子生机勃勃。

　　“啊——你放手！”女人的尖叫声响起，“放手！”

　　这声音极具穿透力和辨识度，正是来自于宝平的母亲冯翠翠。女声迭起，中间还夹杂着重物落地的钝响，宝平不由得楞了一下，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脸刷的一下白了白，他冲向主屋，猛地推开了同样窄小的木门。

　　屋内一片狼藉，冯翠翠被个高大的黑脸男人扯着头发来回晃，桌上地上乱七八糟，显然是被胡乱翻过，像是在找些什么。中央的圆桌整个歪倒在地上，上面的一层玻璃四分五裂。宝平怔怔的扫了几眼，连忙跑去帮她老妈。

　　那黑脸男人得有一米九，蒲扇大的右手抓着冯翠翠平时细心保养的乌发上，来回撕扯下乱七八糟。冯翠翠双手捂着头，尖叫不停。那男人嘴里还威胁着什么，快交出来？赶紧的？宝平窜到老妈身边，使劲去掰男人的手，可是冯翠翠一米六五，宝平才一米五五，俩人完全没有威胁。

　　很快，男人左手一把拽过宝平，扯着他后脖颈的肉提了起来。宝平被抓，脖子上一阵发紧，似是要窒息那般，他企图摆脱这种束缚，双手双脚连踢带踹，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冯翠翠一听儿子的声音，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完全不管被抓住的头发，发狠的去掰那男人的手，宝平难受极了，双眼朝上翻着，双脚试图找个地方搭着，他朝前瞪，正好瞪到一处硬物。

　　“呜——”一个难以言喻的声音从黑脸男人嘴里吐出来，面容扭曲的皱了起来，让人不由得想起丑柑的卖相，很形象的绝望，他双手下意识松开，宝平直接被摔在了布满玻璃碎片的地上，冯翠翠连忙拖着儿子朝后躲，两人同样一脸恐惧的看着对面捂着重要位置的男人。

　　“你他——”男人三五晃步地朝两人袭来，可宝平母子已是退到了墙根，背后抵着僵硬的白墙，正面却是无法撼动的魔鬼。

　　宝平忍着背上的痛扭了身子，把老妈压在了身下，双眼因为疼而溢满泪水，隐约间，他似乎看见老妈睁得大大的双眼，眼底映着狰狞的黑脸男人。

　　可怜我小小年纪，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