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
正值夏末秋初傍晚时分，太阳还露着半截身子，还有一半隐没在西边不知名的高山上。余晖斜斜地照往大地，天空万里无云，柔和的光线浸满了苍穹，带着微微凉意的柔风时不时掠过，微黄的树叶枝丫和着柔风飒飒作响。
小山村里人影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原来是到了七夕佳节。这自古流传下来的风俗节日，纵便是一个小小山村，也格外重视。有情人的则成双成对出行游玩，情意绵绵共创一段美好回忆；单身男女则随缘而走任意东西，想要求得一份良缘。这小小的山村热闹的日子里竟也具备大城市的各种玩乐，说是曾经某一王侯的隐居之地，王侯死后侍从也不走，继续安了家，便发展成为一个小小村落名曰“念庄”。
念庄的一户平凡宅子里，庭院种满了青竹，几棵鸡蛋花树上开满了里黄外白的鸡蛋花。鸡蛋花花香四溢，味道清香而令人安心。
艳鬼斜靠在庭院里一张木制长榻上，半阖着双眼，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桑陌。”背后传来男人熟悉的嗓音。
察觉男人在自己身旁坐下，弯了腰往艳鬼脸上凑去，在微微上吊的眼角旁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唇接着凑上艳鬼白净小巧的耳朵，色情地舔了舔耳垂。男人的气息温热，说出的话也温如流水。
“今日是七夕。”空华道。
“嗯。”艳鬼依旧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不动，但耳朵已变得粉红。
“小猫跟隔壁家孩子游玩去了，说是明日再归。”空华满意地看着艳鬼的反应，“那么我们....”空华顺着脖颈一路细细吻下来，昨夜留下的原本已经快消散印记又被重新加深。
“唔...”艳鬼难耐地发出闷闷的一声。
男人在吻到肩处停了下来，不再有继续下去的动作，扶着艳鬼坐直身子，认真地整理艳鬼微微凌乱的衣襟。
艳鬼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他。
待空华整理好了，也不做其它，只是静静地看着艳鬼，墨色眸子里柔情无限，清楚地映出艳鬼的样子。
那是一张无任何妆粉打扮的脸，宛如圣人面前最矜持的学生般的面容，微微上吊的眼角宣示着不容侵犯的骄傲，灰色的眼瞳有着许些疑惑却又是淡淡的平静无波。一身素白，青丝自肩头披散而下，发丝映着本就比常人苍白的面容愈加苍白，也掩盖住了热得通红的耳朵。幸得有橙灿灿的黄昏余晖，才让这人添了点人气。
两人对视许久，终于艳鬼忍不住出声。
“你想干什么？”
“去玩。”空华始终温柔地对着艳鬼笑。
“......去哪？”
“你得先答应我。”空华眨眨眼，眼里快速闪过一丝狡猾。
越来越觉得，这个人性情跟以往有太大不同，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始终，还是逃离不了他。
反正最后也会被引诱着答应下来，还不如早早应允，省事。艳鬼点点头。
随即被空华一把拉入怀中，耳边似乎有得逞的笑声。
念庄里家家家户户都悬挂上五色灯彩，灯彩上描绘着各式各样的人物，有凤蝶飞舞样，有幽龙出水样，有小儿嬉戏，有牛郎织女相互对望，有腾云驾雾的各类仙神等等，令人眼花缭乱。
艳鬼一只手被空华紧紧握着，在热闹非凡的街上穿行。耳边呦呵叫卖声，小儿嬉戏声，情人间暗暗细语声不绝。艳鬼微微蹙眉，他不太喜欢太过热闹的地方。
目光在触及某个彩灯时，艳鬼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空华听闻停下脚步，望向艳鬼。
艳鬼不语，嘴角却兀自地往上翘，笑意溢出了唇畔。
顺着艳鬼的目光望去，那是一家裁缝店，此时的店门前却摆满了各色灯笼、面具还有各种小玩意。灯笼都被点亮，黄灿灿的火舌子在灯笼里烧的旺。其中一只灯笼上画着一人胡须满脸，双目睁得奇大，大张着口作恐吓样，头上戴着一冠描绘众鬼狂舞的王冠，发冠上点着几根红烛，发丝竖起，有些染上了火焰的发丝与红烛一起烧着，身躯庞大，外披着一张大红披风，端坐于堂上。这正是凡人眼中的掌管人生死的冥界至尊——冥王殿下。
空华不语，但微微抽动的嘴角暴露了他此时难以言状的心情。那不是因为凡人把他描绘得与真人差之千里的缘故，而是这幅样子被艳鬼拿来嘲笑，心里不免有些不满。不过想到艳鬼是因为自己笑的如此开心，也就慢慢释然了。
艳鬼瞧见空华并无太大的反应撇撇嘴，明显地显露出遗憾的表情。
冥主空华无奈，拉着艳鬼走进店家，在一排面具前停下。跳了对黑白无常的面具付了钱，把白无常面具递与艳鬼，示意他戴上。
艳鬼眨了眨眼，没说什么，接过戴上。
空华也戴上黑无常，笑意悉数隐藏在面具之下。
两人一黑一白，且空华长得邪魅俊美，一路上更是显眼。空华倒是不介意被注目还是被抛媚眼，倒不如说他眼里除了艳鬼容不下他人。但是方才发现有人对艳鬼含情脉脉一笑，艳鬼竟也回了她一笑。在那名女子准备上前时，空华脚步猛地加快把艳鬼拉的远远的，直到那名女子的身影被人流隐没。
还是把脸遮起来好点。空华愤愤地想。
他自然看不见那名女子眼底那抹幽绿色，那是潜藏在白石拱桥水底深渊处的绿，绿的妖娆，绿的神秘。
“桑大人呀......”缭乱低声呢喃道，似是嘲弄又似是叹息。
走着走着，艳鬼手上的零嘴也来越多，都是空华买的，说现在吃不完可以带回去慢慢吃，小猫也会喜欢吃的。艳鬼任由他拉着手臂走，嘴角半是欣喜半是别扭。怎么像凡夫俗子给媳妇送东西，越想越怪异。
艳鬼边走边纠结不料空华突然停下来，差点撞上前方猜灯谜的店家，幸得空华及时伸手环住艳鬼腰际步子才停下。
“哟，两位公子，是要猜灯谜吗？”长相憨厚的店家笑容满面地招呼。
“好。”不等艳鬼出声，空华抢先答下。
“两文钱一次，猜对了灯笼带走，猜错了也没关系，反正也不贵，在这人人欢喜的日子里就当图个乐！”店家笑道。
“来，抽张题。”店家摆出一个盘子，上面有数条颜色不一致的纸条。
空华先给了四文钱，随即拿起两张小纸条，一条递给艳鬼。
艳鬼眼睛闪了闪没说话，接过纸条，看向纸条上的文字。
嫦娥奔月谁相忆？
我恋伊穿心又断肠，爱尔去何人堪知己。
“......”感觉怪怪的，面具后的艳鬼微微蹙起眉。
“寒山寺上一棵竹，不能做称有人用，此言非虚能兑现，只要有情雨下显，天鹅一出鸟不见。”一旁的空华读出了手上的字句，在面具后嘴角一抹不明的笑。
“如何？公子猜的谜底是？”店家依旧笑的祥和，耐心地等待。
“我这个的谜底是...”空华瞧见艳鬼安静等待着自己的下文，空出来的手拿下面具，倾身接近艳鬼，温热的呼吸喷洒艳鬼的耳畔，唇畔几乎要贴上去，保持着暧昧的距离一字一字道:“等你说爱我。”
艳鬼身子一僵，面具后的神情复杂，紧紧抿着本就没有血色的薄唇，灰色的眸子里满是挣扎。
察觉艳鬼的反应，空华边叹息边拉开两人的距离。
“桑陌啊......”
右手被强制性地十指相扣，紧紧地握着，仿佛手中的人儿下一秒就会消失，仿佛天崩地裂海枯石烂都不会松手，有些生痛。艳鬼还是没有出声。
“走吧。”空华走在前面，没有再回头。艳鬼亦向先前一样任由他拉着，左手上还拿着空华买的未吃完的零嘴，低着头走。
猜灯谜的店家在两人走后继续快活地做生意，内心却暗自腹诽：殿下怎么还没拿下，这只艳鬼还真是深得殿下宠幸啊......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周遭皆是欢庆的气氛，两人间气氛却是凝滞沉默的，令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就这么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一条小河畔，原来已经远离了闹区，来到了念庄外围的一条小溪旁。这条小溪说小也是不小的，横着排可以容纳五六条船帆，溪水像是化不开的墨色。
艳鬼不禁想，有这么一个人，握笔时总会将笔杆捏的甚高，三指微拢，手腕悬空，笔走龙蛇，姿态从容不迫，开阖间自有一派威仪风范。
同一个人，曾把他一片真心狠狠撕碎，踩在地下践踏，不过是拳头大小的一颗心，却比不上则昕的一个笑来的珍贵。如今把他救回来却说要好好来过，他真是累了。他只是想和小猫过平静的日子，旧时的伤疤，也不想去理会了。那个人如今却说什么绝对不会放手，我无悲无喜的冥王殿下啊.......
“这里。”空华止步。艳鬼也跟着停下来。
两人站在小溪上一座小拱桥正中央，空华伸手帮艳鬼摘下白无常面具，连着黑无常面具一起拿着。然后就站在艳鬼旁边，并肩站着，眼睛望向念庄上方的天空。
站了一会，突然随着“嘭”的一声，念庄上空的宁静被一道道白光划破，随即绽开一朵朵绚烂的花火，红的，黄的，金的，一朵随着一朵争先绽放，照亮了一方的天空。
腰被环住，后背贴上一个温热的胸膛，耳边传来空华略带沙哑的声音：“喜欢吗？”
“嗯。”艳鬼开始有些不自在地挣扎了几下，发现挣脱不开又安静下来。这么温柔的场景让他不自觉放松了身子，嘴角也不自觉上扬。
如今才知道这个人可以对自己温柔到这个地步，以前真是不可想象。
“没关系。”空华道，声音很轻却清晰而又坚定地传入艳鬼的耳朵，似乎也可以达至心底。
“没关系，我可以等。多少多少年都可以，我们的时间还有很长，只要你不离开我。不，不许离开我，我不允许。我已经错失两次了就不会再让你逃开。桑陌，桑陌，桑陌......”
“小猫也一定舍不得我离开，所以你不许再离开我。桑陌。”
停顿了下，接着空华又道：“你也一定舍不得......”
语句里居然有丝丝得意的味道，艳鬼右臂曲起往后捅去。
“唔......”空华受了一击往后退了一步，似是很难受的样子。
“怎么？很痛吗？”艳鬼急忙转过身去，不禁懊恼，不过貌似刚刚也没出太大力啊......
猝不及防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双额相对，那双墨色眸子分明是得逞的笑意。艳鬼倏地明白自己被骗了。
空华已经准备好被这只骄傲带刺的艳鬼揍一顿了，谁料下唇突然被叼住，被艳鬼用不至于出血的力道咬了一下。
愣怔间空华听见细如蝇语般的声音：“不离......”
艳鬼说完后立即别开眼，挣开空华的怀抱，头也不回快步往回路走去。
虽说只有一瞬，可空华还是瞧见了，那双灰色的眸子里的极其别扭不情愿，还有深处的依恋.......
“我的桑陌呀......”空华觉得，今晚其实也没有白费......
（桑陌字谜的谜底：我爱你。冥王的形象嘛，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