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嘎回忆录》文和平

12、尾篇

　　“什么游戏？”
　　“人类啊，总是喜欢说什么责任啊，感情啊，我想试试，如果在性命跟责任感情之间，他们会选哪个。”她对着黄袍妖怪邪魅一笑，可是眼里都是怨恨。
　　忽然间我们眼前一片雪白，对面是那座受万人膜拜的贡嘎顶峰，云穿透了整个山峦，却也盖不住那山顶的一点锋芒，我们的身周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雪貂。
　　这是遇到白貂的那天。
　　只是这一回只有六个人，博士，狮子，铁塔，艾瑞克，我和小J。没有大卫哥，没有另外四个伙伴，也没有护身符。除了博士外的五个被围在貂群中，白貂的牙齿距离我们只有零点一厘米的距离。
　　女妖的声音犹如空谷回响一般从远处飘来，像是整个时空的主宰“马力，你的面前就是悬崖，你跳下去，我就放掉他们，如果你不跳，那白貂的牙齿马上就会咬死他们中的一个。”那种声音不带任何的喜怒哀乐，可是在我听来却是奏起的哀乐。
　　博士的眼睛血红，目光从我们的脸上一寸寸的扫过去，我看见他眼睛里的犹疑，还有痛苦，他有心爱的老婆，还有即将要出生的小孩。如果是我，这个时候我会怎么选择？我不知道，我不舍得死，可是我也不舍得他们死，博士此刻肯定跟我同样的心情。我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他们，或许下一刻白貂的獠牙便会刺断我的脖子，那便就这样吧。
　　铁塔忽然开口了，“博士！她骗你的，你跳下去了，她也不会放过我们啊。不然她吃什么？”
　　博士朝铁塔点点头，“对，这个妖怪太蠢了，以为我们会上当吗！”
　　女妖大笑的声音在整个山峦中响起来，“是你不舍得死吧？我要戳断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脖子不过动动手指而已，你要不要赌一赌？不如下一个就是刚才说话那个！”
　　白貂的獠牙瞬间刺入铁塔的脖子，一串血珠顺着他的脖颈留进了领口，博士大叫，“等等！”。
　　铁塔大叫，“谁要你救，妈的死就死了，谁他妈想回去教书！”
　　女妖的声音满是怨毒，“现在是选你还是选他？？好兄弟？你的队员？你要抛下他们吗？“
　　一瞬间，或许是一小时，只听博士说，“我跳。可是你要记住放了他们。”
　　铁塔不断的在大叫，“不要救，不要救，谁要你救”。
　　我闭着眼睛，始终不敢看这生死的选择，这时却直觉的睁开了眼睛，博士缓缓的走向悬崖，转身看我们一眼，唇角似乎微微的笑了一下，只是在那种苍白的脸色映衬下，那一笑像是死神的判书。他没再说话，转身跳了下去。
　　我的心里大约已经歇斯底里，可是嗓子里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我才发现，在极度难过的情况下大叫都是不可能的。我不知道当时是什么反应，只记得脑袋好晕，世界都在旋转，看不清楚，也听不清楚。
　　忽然我被铁塔怒骂的声音吵醒，“你这个蠢货！你这个蠢货！”
　　我转身看看他，他的脖子都是血，他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头。
　　我好想过去拍拍他的头，跟他说,“儿子别哭，有妈妈在，”可是身周都是貂，我的脚也像是不会动了，身体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女妖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每一个字都将整个山间震得发抖。那声音让人听了只是想哭，我的眼泪不由自主的哗哗哗往外流，大颗大颗的跌到地上。
　　笑声落下时女妖出现，站在了艾瑞克面前。
　　“下一个，轮到你了。”

　　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是说了会放过我们吗？为什么不守信用。
　　“你不是说会放过我们嘛？”艾瑞克的声音飘起来，轻飘飘的，像是也卸去了全部的力量。
　　“对呀，放过了那个家伙。”女妖指指跪在地上的铁塔，“你们能活一半，是你活，还是她活，你自己选。”她指指站在我身侧的小J，“男人的责任？还是自己的生命？”
　　小J的脸上也满是泪水，看着艾瑞克不断的摇头，我看到她的嘴角在吐着两个字，“不要，不要，不要。。”可是唇角抖动到了极致，却连那一点空气都波动不了。
　　艾瑞克径直走向悬崖，“不用考虑。”说完转身一跃。
　　他憨憨的笑脸在我心里放大，我痛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觉得心像是烂了，不断的往外冒着血泡。我低头看看身上的冲锋衣，上面全是血迹。
　　女妖走向狮子，“这回是你了。”
　　我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脸全湿掉，看什么都看不清楚，可视线里的他却无比清晰，他的唇角裂开了，嘴角沾着一点血迹，下巴上的胡茬子一根根的看的分明，两个可以夹开核桃的酒窝依旧深深的刻在脸上，帽子已经烧坏，额前的头发从帽子后倔强的伸出来，我感觉心里的那个自己已经哭成了傻逼，可是面上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他朝我笑笑，不说话。
　　女妖道，“选吧。”
　　他转身向山崖处走去，我忽的像是恢复了力气，“啊！啊！啊！“的大叫起来，嘶声裂肺，用尽全身力气大叫”不要！！不要！！求你了不要啊！我去死！我去死！“
　　可是跑不出去，也动不了，我双手捧住肚子，里面似乎全烂掉了，好疼好疼。眼前是一片黑暗，他的背影发着光芒，我伸手去抓，可是怎么也抓不到。
　　女妖呢喃道，“真的都是这样选的吗？”她的声音伤心欲绝，脸上也满是泪痕。
　　眼前忽然一黑，我们又回到了洞穴。可是这一回，只剩下了三个。

　　忽然整个洞穴剧烈的摇晃起来，头顶上有大石不断的掉落，铁塔将我跟小J拉到石壁边靠住，对我们说，“大卫哥似乎还在，我去找找，你们站好，我马上回来。”说完转身离开。
　　原本以为这是女妖的新把戏，没想到看到黄袍妖怪的神情竟也满是惊恐，或许发生地震了？我心里苦笑，原来根本就逃不过。
　　山洞左摇右晃，瞬间就要全部倒塌，这时一道金色的光芒从天空中投射下来，仿似见到了久违的太阳。我想这都是幻觉吧，抬头间却发现马夫满是皱纹的脸出现在上方，巨大的如魔幻一般，他朝我们咧咧嘴，“终于找到你们啦。”
　　忽然山洞全部倒塌，我跟小J从地面上飞起，从洞顶的空隙中飞了出去，外面的地上铁塔趴在大卫哥身上，都已经晕掉。
　　马夫依旧拉着马，阿文坐在马上，嘻嘻一笑，“你们不知道马夫是山神吧？“
　　我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像是睡在一片泡泡里，轻飘飘的，好舒服。狮子坐在我的身边，摸着我的头发。
　　我拉住他的手，放上脸颊，对他笑，“我就知道你没事。”
　　他也笑，温柔的看我，我见过他严肃的样子，骂人的样子，坏坏的样子，却第一次见他这么温柔的样子，心里满是欢喜，只想着永远这样下去就好了。他开口，却对我说，”我要走啦。“
　　我问，”你要去哪，我跟着你走吧。“
　　他把我的手放下，站了起来，朝我摇摇手，”我要去一个很好玩的地方，不带你去啦。“
　　我急道，“你不带我我就出去勾搭别人啦”
　　他笑，“这样最好。”转身便朝门口走去，越走越远，慢慢的消失不见了。
　　我心里又痛又急，猛地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边是纱幔，床沿是粗略雕刻过的木头。
　　阿文正端了水进来，大呼，“你醒了？！”
　　我晕晕乎乎下床，看着这个简易的屋舍，怎么也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走去门外，铁塔正坐在花园边抽着烟，看我一眼，“吃东西不？”
　　我摇摇头，他继续抽烟，“你睡了两天了。”
　　我点点头，“这里是老榆林啦，你醒了，明天我们就走吧。“
　　我直直的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只是往外流，可我都不知道自己哭什么。心里好疼好疼，可是为什么这么疼。
　　我呜呜呜的嗷叫起来，他坐在我的身边，嘴巴外飘着一缕清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