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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失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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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灿烂的金发和湛蓝的眼睛尽数染上漆黑的墨色,比那窗外的天幕更加深邃迷人。他身上属于冥王的威严和力量正在一点点儿的增强,手腕上碍眼的花环也消失了,可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少年黑色的眼睛看上去非常的悲伤,好象做错了事得不到谅解的孩子,孤独地徘徊在深夜中,悄悄地等待黎明的曙光来治愈他的伤口。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脆弱的人类,看不得,碰不得,靠近一点都会坏掉。
我又一次像层空气似的立在他的房前,一言不发地看他盯着副画来缅怀“已故”的天马座。
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胸中的无名火刹那间蹿遍全身。
亲手杀掉天马星座就叫你这么痛苦吗?
舍不得的话就别去杀他。
杀了他的话就不要后悔。
我与未央决斗那会儿没有办法及时赶回去,我不知道当你被最好的朋友伤害时是什么心情;我不知道你在弥留之际究竟想到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对你来说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我一直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你的人,我的记忆中有你快乐的脸,忧郁的脸,冷酷的脸……还有你思念另一个人时,悲伤寂寞的脸……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取代她的位置,我就是我,你不会把我认作她,我也不会计划利用相似的脸而令你把我看成另一个她,这样做不只是污辱了你,更加是否定了我自己。
我亲爱的父亲啊,您曾经是我的梦想,我的追求,我的信仰,我一直都期望能够成为像您那般高贵完美的神祗,可是,现在的您却让我感到无比陌生,您会是一个如此软弱的人类吗?
究竟是受亚伦的影响太深,还是说天马对于您真的是一个不可替代的存在……一个我无法触及的高度?
呵呵,我终究是读不懂您的心,而我也从来不认为我可以和您相伴到永远,在诸神的黄昏时我就明白了,感情是没有对错的,付出和回报不可能一直成正比。
我放弃了我和未央的爱情,放弃了我和得墨忒尔的母子之情,斩断了我和神这一族的羁绊,心甘情愿接受命运的嘲弄,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我的选择,我能因为这样就要求您爱我吗?
正因为是心中无比珍视的存在,所以才会在亲手破坏的时候感觉到痛不欲生吧……
以前的您会如何决择我已经没兴趣知道了,但若是碰上现在这种情况的话……
曙光女神已经被我封印起来了,所以我来告诉您:
——此路不通。
“这幅画里面有什么玄机吗?”我不着痕迹地走到了少年的身边,仔细端详着天马的画像,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如果我没记错,这就是我在两年前离开意大利时看到的那幅吧,亚伦?”
黑发的少年微微一颤,抬眼对上我波澜不兴的双眸,探究的目光同样出自于那双漆黑的眼:
“你…在生气么?”
我盯紧了手边的画,目不斜视地说:“来这之前遇上了天暴星贝努鸟的辉火,他看上去就像是吞了整桶的火药,光用眼神就可以杀人了。”
“贝努他没事,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在生气?”美妙的声音里威严犹在,但这藏不住他埋在心底的痛,我还是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从他声音时泄露出来的忧伤。
我把天马的画递给他,清冷华丽的噪音中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放不下人类的心就别再勉强自己,我一直都在这儿,随时可以代替你结束这场圣战。”
少年犹豫了一下,接过画板握在手中,低垂的双眸目光闪烁:“你不愿意信任我吗,幻离?”
“是,我从来就没有信任过你。”我毫不犹豫地说
少年的目光倏地黯下,紧扣在画板上的手指不经意地颤抖着:“我以为…我们是最亲密的朋友……至少在那个时候……”
“我不想骗你,但我的朋友全部都是以打倒我为最终目的而存在的,换句话说——我从来就没有朋友。”
我抬起少年白皙的下巴,强迫他正视我的眼睛:“我和我的朋友命中注定了必须互相厮杀,除非有一方全部倒下,否则战争永远也不可能结束,只有死亡才能为我们带来片刻的安宁……我这么说你明白了么,亲爱的亚伦?”
我盯着少年湿润的眼,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无意间瞥着了挂在对面墙上的另一幅画。
之前太过情绪化,所以一直没能注意到。只是画技拙劣,笔墨幼稚,可惜了那精美的装饰,也只有傻瓜才会真的把它认作是“圣人之画”。
“……天色已晚,请您不要太操劳了。”君臣之礼不可失,我变脸比翻书快,马上进入状态,有模有样地退到了门口。
“你要去哪儿?”少年的声音传入耳中,有些听不真切。
“……去见一个老朋友。”随手关门,成功地挡住亚伦悲伤的目光,同时也将我后面的话关在了门外。
“我去圣域散散心,一会儿回来,你要照看好他。”
“是。”火红的翎羽埋入阴影之中,完美的和黑暗融为了一体……
冥子的身份已经暴光,此去圣域必定沦为众矢之的。刀剑无眼,万一不小心被某某某伤着了,又会惹得那位龙颜大怒,我还是拿上神圣衣比较保险。
幻塔罗斯是休谱诺斯身边的人,我不好当众驳他面子,只能由他跟着。但我有事先打一支预防针,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梦神是不可以现身的。
当我追上米诺斯的先头部队时,天已然放晴,湿润的空气中隐约可以嗅到玫瑰的芬芳。
蔚蓝的天幕下艳丽的花朵放肆地纠缠在一起,在那缤纷的花雨中铺成火红的地毯伸向遥远的天际,一瞬间竟让我忆起了那位于黄泉彼岸的“火照之路”。
我与米诺斯立于陡峭的山壁之上,身边的冥斗士一个接一个地闯进那火红的花海中,高举的拳头尚未触及那个绝美的男人就已经被娇艳的玫瑰花吞噬了。
“好久不见了,双鱼座的雅柏菲卡。”我自米诺斯的身后走出,雪色碎发下的右眼透着明亮的金属光泽。
“好久不见了,冥子大人。”双鱼座的圣斗士挑眉向我看来,好象我的出现就跟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样的稀松平常,冷漠疏离的回答跟过去相比同样没有任何变化,我听着却是异常的舒心。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没有生死相搏的惊险,我对雅柏的感情或许永远也不可能出现大起大落的景象,细水长流则亦无可能,只道是那清明春雨,靡靡而挠人心。
我勾起一抹笑,倾身一脚踏在了面前的石块上,手肘抵着膝盖,雪银色的乱发迎风招展:“两年了,我们总算是又见面了,你不请我去双鱼宫坐坐也就罢了,怎得反倒把我带来的冥斗士全部打倒了?你这不是存心叫我难堪么?”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以让美丽的男人风采更盛,那其它的呢?它可以让一个人改变多少呢?
我凝神细看那立于玫瑰花丛中的青年,一对蓝绿色的秋水美目烂若星辰,颇有欲语还休之势。唯一的美中不足之处便是那萦绕周身的肃杀之气,纵然外表有着登峰造极的孤傲华丽,有心之人也只得望而却步了。不过他和我“眉目传情”互看许久,为什么还能保持一副遗世独立的缥缈仙姿?我的修维比他差吗,我长得很丑吗,老天爷干嘛非让我的腰吃不消了啊!?
“累了吗?”雅柏问
“嗯。”我点头
“来我宫里喝茶吧。”
“好啊!”
我高兴得手舞足蹈,几乎是用跳的来舒展筋骨,等到我发现米诺斯的下巴惊得快掉下时,雅柏低低地笑了起来:“我以为你变了,可是你的嘴上功夫还是跟以前一样叫人受不了!”
“你该称之为口无遮拦,这样会更形象些。”
“堂堂冥界第一王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就不怕污了你的神格吗?”
“是你的话我就不介意。”
“哦~”雅柏挑衅地看着我,目光中揉着几分轻蔑:“为什么?”
我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因为你非常漂亮。”
美人冷笑,连杀人的眼神都是这么的独一无二:“哼,有句话你算说对了,你的确是口无遮拦!”
“放肆!区区雅典娜的圣斗士竟敢在殿下跟前如此无礼!!”银灰色的长发自我眼前掠过,忍无可忍的男人向我请求道:“殿下,请下令让我米诺斯为您取来双鱼座的首级!”
“稍安勿躁,米诺斯…”扬手示意愤怒的男人不要轻举妄动,我起身跃入玫瑰的海洋中,静静地靠近那个浑身是毒的战士。
我在离他稍远的地方停下,俯身摘了朵一玫瑰放在手中把玩,慢慢地享受着与对方相同的芬芳。
“我喜欢你,雅柏菲卡,我想让你变成只属于我的存在……”
“这不可能,幻离殿下。”
“不,你会答应的…”我从深红的玫瑰中抬起眼来,轻轻地笑着:“我记得圣域附近有一个小村落,就是你我初次相遇的那个地方…哈哈,很令人怀念啊……”
“你——!莫不是想用这种卑鄙的手段逼我就范?!?”雅柏紧紧地盯着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从来没想过你会是这种人,幻离!!!”
“呵呵,我也不知道我是哪种人呐,亲爱的雅柏~”艳红的唇吻上娇嫩的玫瑰花瓣,我听到自己柔软的嗓音,轻灵细腻如绢丝:
“站起来吧,我忠诚的冥斗士们,为我献上这世间最美的灵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