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番外之竹芳玉冷》天玑宿语

102、螳螂捕蝉（三）

　　“这......”徐安谟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不过很快，阴郁的笑容爬上了他有些臃肿的面庞。
　　“誉王殿下，我不知道您与杨将军是怎样的交情，不过总归不是过命之交。你能请得来杨将军的手书是一回事，能不能搬动他手下的大军，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错。竹惜皱着眉头想到。虽然不知言侯与杨集间有多深的瓜葛。可没有皇帝的兵符便私自挪动守城将士，即使是真的“清君侧”，日后也是少不了一番排查。更何况，太子和徐安谟，串通得天衣无缝，就算真的告到梁帝面前，也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是意图谋反。此等情况下，或许杨集会持观望态度，不会立刻就出兵。
　　誉王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阴沉着脸，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竹惜。
　　“誉王殿下，我说，您就不必在我这浪费时间了。还不如回去，好好看看自己手里有多少财资田产。等到我们事成之后，太子殿下仁德，定不会为难你和皇后娘娘，还会选一块风景秀丽的封地，给你养老送终......”徐安谟十分得意，仿佛天下，已是太子唾手可得；而他作为太子的开国功臣，则必然会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徐安谟，你不要得意忘形！”誉王气急。时至今日他也明白，不管之前心中有多少猜忌和不满，他也不得不站在景琰的一边。毕竟，皇帝一天不立太子，不管景琰眼下如何得父皇欢心，他总归还有翻身的机会；再不济，真的到了最让人失望的情况，以景琰的秉性，也不会对他斩尽杀绝。而太子则不然。二人相斗这些年，早就已经恨不得将对方食肉寝皮，更何况，越妃也并非善类。
　　怎么办？誉王以眼神询问竹惜，并表示此刻自己愿意配合她做任何事。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威逼利诱，此刻怕是都行不通。竹惜不经意看了一眼不远处角落里那个黑衣人，心中更是焦虑。
　　其实要说办法，也不是没有。此次师出无名，只要擒住徐安谟，以性命相挟，相信以他的肝胆，势必妥协；而竹惜也坚信以自己的身手，几招之内，制服徐安谟绝对不是问题。可是，地上这个黑衣人......竹惜心中有些狐疑。刚刚他与自己交手的时候，显然是隐藏了实力的，他是哥哥安插在徐安谟军中的内应吗？可若是，哥哥又怎么能不告诉自己？他又怎么会带飞了自己的兵刃？可若不是，对方明明身手高于自己，又为什么，要以流血为代价，假装被自己打败呢......
　　忽然，那黑衣人做了一个怪异的手势，动作幅度很大，连誉王和徐安谟都被吸引了过去。
　　“贵属这是......”因为刚刚有那暗箭之险，誉王此刻便十分警惕地看着徐安谟。可显然，徐安谟也并不知道他豢养的这个剑士想要表达的意思。
　　“誉王殿下不必担心，”徐安谟又岂会看不出誉王的心虚，当下有些嘲讽地笑了笑，“我这剑士来自东海之滨，受到一些东瀛习俗的熏染，时不时会有些我们不懂的言行，誉王殿下倒不必如此害怕......啊......”
　　徐安谟正自得意，可颈上，忽然一阵渗人的凉意，伴随着阵阵杀气，席卷而来，旁边的誉王也是吓了一跳。等到诸人缓过神来，方才发现，刹那间，竹惜已是移动到徐安谟近身处，手持一柄半尺之长的匕首，架在徐安谟的脖颈之上。
　　誉王在一旁细细观察这把不同寻常的匕首。与平日里常见的短兵相比，这把匕首的刃身似乎更为拙朴，没有过于华丽的雕琢，也没有耀眼夺目的光芒，几乎上下一般宽的刀身造型，实实是单调得有些笨拙；手柄也是通体漆黑，好似一块兽皮包缠，没有镶缀一点珠宝玉石，与经常在各王孙的宝库中所见的名器，天差地别。
　　可正是这把不起眼的匕首，瞬间，悄无声息地扼住了徐安谟的咽喉，莫说徐安谟自己，连誉王这个疏于武学的人也觉得奇怪：在如此静谧的内室之中，兵器出鞘，竟是没有一点点额外的声响，竟不知，到底是竹惜的手段太过高明，还是她手中这看似普通的兵刃，有着内敛却深邃的力量。
　　“徐将军，我这把匕首，乃是无数东瀛忍者终其一生而不得的宝物，如今你有幸，丧命于它之下，传到东瀛去，也是会有许多东瀛武痴好生羡慕的吧......”竹惜的唇角挑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好似嘲讽，又带着几分少见的狠毒。
　　“你......你......竟然与东瀛有勾结......”徐安谟有些口不择言，其实彼时的大梁与东瀛并不交壤，也没有过多的商贸往来，属于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就算江湖门派与东瀛武士忍者之间互有切磋，也决计称不上“勾结”二字。
　　“徐将军言重了，不过是盟中有人与柳生家族有几分浅缘，有承蒙高人指点过一二，竹惜的忍术才有了几分不至于让人笑掉大牙的样子。不过......”竹惜挑起眉梢，笑容更胜，不知怎的，明明是阴毒险恶的冷笑，可呈现在她脸上，却是一般别有风味的美丽，那是清丽与妖艳的结合，昂然正气与诡异邪狞的交织。
　　直至此刻，誉王方才有些明白，曾经看过的那些野史传记中，为什么有些书生明知道对方是妖，也心甘情愿剖心挖肝地去爱；似乎也有些明白，近来金陵城中有关靖王和竹惜的风言风语是如何而来。萧景琰一向循规蹈矩，不禁女色，可最近总是有关他与身边竹公子的风流韵事四处流传，连梁帝也知晓了一二。虽然这不是什么大事，但却对于萧景琰而言，却决计是违背他做人做事的一向原则。起初，誉王还以为是萧景琰有什么不轨之心，以酒色之事作为掩饰，可后来细细观察，竟发现，自己这个木头一般的弟弟，好似真的动了真情。当时誉王还暗中嘲笑，果然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而且这句话用在武将身上，似乎总是更为应景。可如今他才知道，若是竹惜一开始出现在自己而非景琰身边，，恐怕到了今天，自己也许会做出许多比萧景琰为出格的事。
　　“徐将军，不知这死在异族兵器武术之下，算不算对一个自以为是正统的武将的最大侮辱。”竹惜的唇瓣其实没不像普通女子那般如鲜红的花瓣一般，饱满诱人，反而有些苍白。但正是这略带的苍白，更为她添上一抹不经意的楚楚动人。
　　可眼下，这楚楚动人的倾城佳丽，正举着一把寒气森森的舶来兵刃，抵在一个掌控千军万马的大将颈间，只要她轻轻挪动手腕，便自此，改写了不知多少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