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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故人已乘黄鹤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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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宫中设了家宴,分衙建府的皇子阿哥福晋们统统入了宫。前边稳重的人手不够,储秀宫的几位教导姑姑便被招了去搭手。天色快暗了,兆佳便趁了这个时候又去往饮水小筑。
只走到门口兆佳便察觉到了一些不同,怕是有守卫巡逻,便悄悄的往里头探视,没的别人,哪想到坐在往常自己经常坐的临窗的位置赫然坐着十三阿哥。兆佳入宫之前祖母不甚放心,怕在宫里不识贵人冲撞了犯下大错,故而将宫中贵人们的画像都拟了份给她看,当朝的几位阿哥的画像自然也位列其中。
兆佳想不通本该在热闹的皇室家宴的十三阿哥为何会出现在这偏僻的院子。兆佳自然知道在宫里头最忌多闻多看,今日这情况自然是不得入饮水小筑的了,正打算悄悄的离开,哪想到脚下一个不注意便踩到了一片枯叶。
枯叶被踏碎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兆佳暗道不好,果不其然里边传来一声轻喝,“谁在外面?”
这下没法躲了,兆佳只得乖乖的走进饮水小筑。往常异常休闲的地方,此刻因为十三阿哥的注视,使得兆佳紧张的汗湿了手心,只怕因乱闯宫殿之罪被罚。
好一阵沉默,兆佳正战战兢兢的想会被如何发落,十三阿哥的声音从一侧传来。“你是何人?”
兆佳低着头不敢抬眼却也不敢隐瞒,“奴婢储秀宫秀女正白旗兆佳安罗。”
“兆佳安罗?马尔汉是你什么人?”
被这一问兆佳更加紧张,不会还要连累到阿玛吧,但也只能老老实实回答。“正是家父。”又是一阵沉默,却突然响起脚步声,兆佳能够感觉十三阿哥站了起来并且朝自己走来。
果不其然,清润的男声从头顶传来。“你为何一直低着头,爷又不是怪物,抬起头来回话。”兆佳想你确实不是怪物,此刻在犯了错的自己面前却比怪物可怕的多。
抬起头来便看见十三阿哥站在半米开外的地方看着自己,十三阿哥今年满了十八岁,正是从少年往青年的样子成长,如今长身而立,眉目俊朗,比画像中更添了几分顾盼神采,当的是一副器宇不凡贵气天成。
“你既然是储秀宫的秀女,这夜里为何来到此处。爷刚才进来时便觉得此处似乎与从前不同,像是常有人来。看来或许是你。”
兆佳很想抵赖,却明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奴婢有罪。奴婢闲来没事想要找处地方看书,饮水小筑藏书诸多,奴婢看了便挪不开步子。没想到此处是十三阿哥的地方,奴婢擅闯宫殿,请十三阿哥责罚。”
说完便要跪下。却没想被一双手拦住,“你怎么我问句话便开始不停告罪。此处也不是我的书斋,书斋主人也…也已不再了。”这句话十三阿哥说的异常艰难,兆佳想此书斋的主人的札记里似乎是与十三十四等阿哥一起教养长大的,她想必是对于十三阿哥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难得你竟然与她趣味相同。若她还在,必定想要交你这个朋友。”十三阿哥似乎进入了回忆之中,整个人蒙上了一层凄凉的感觉,兆佳便静静的侍立一旁,静静的听着他述说那个女子。
“她从小便不同于一般的女儿家,佟娘娘给她准备的女则列女传之类的书多是当着面敷衍着看,倒是专喜欢看一些杂七杂八的传记。《世说新语》《东周列国志》《搜神记》等等之类的最是喜欢。这个书斋里的藏书都是她的宝贝,有的是自己出宫搜罗来的。或者是向大家讨的,大概没有一位阿哥的书房没被她搜刮过,毓庆宫也未能幸免于难。大家都知道她喜欢看这些杂书,久而久之大家办差便都会为她带上两本。不过这儿十四弟找来的书最多。她想要十四弟便成箱成箱的找来给她。若她在,若她在…”十三阿哥声音里甚至掺上哽咽,却也不再说下去。
似乎这时候才发现兆佳还在这里。“我对你说有些什么用,果然今日不是个好日子。你下去吧。”说完摆摆手示意。兆佳忙福了身朝外走去,踏出饮水小筑前一刻忍不住回头去看,却见十三阿哥又坐回到原来临窗的位置,看在眼里却竟然没异常孤单寂寥。
兆佳压下心中奇异的感觉,终于走出门去。没两步过了饮水小筑转角却看见宫灯下站着一位宫装丽人,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看神情大概刚才的一切也被看了去。兆佳心想,今儿个不是皇家家宴嘛,怎么这些贵人一个个往这偏僻的地方来,这位贵人不会误会自己和十三阿哥私会吧,这可是更大的罪责。
兆佳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身着石榴红的宫装旗袍,在橘黄的宫灯映衬下看的并不怎么清楚,但也能看出是一张美的动人心魄的脸蛋,看着与自己差不多的年龄,但青丝盘了妇人的发髻想来是哪位福晋,却因为无法判断她是哪位福晋而犹豫着如何行礼。
没想到宫装丽人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不必行礼了”,说着竟然找到一处台阶用帕子挥去尘土坐了上去,直把兆佳惊的目瞪口呆。
她似乎毫不在意,竟然还招呼兆佳坐到她身边,兆佳自然不敢与皇子福晋平坐,只低着头侍立一旁。福晋看她样子便也不勉强了。静默片刻却又开口,“你觉得十三阿哥如何?”
兆佳听她突然这般说法,却不知有何深意,却也不敢怠慢,忙说,“十三阿哥少年有成,作为皇子殿下自然是英武非凡,与一般人不同。”
宫装丽人听了却摇摇头,“你可别整这些虚的。我知道你是马尔汉的女儿,却不同你作为兵部尚书的爹只懂些行军作战,不通点墨。你很有些学识,在这一届秀女里也是名列前茅的。此时你还未曾被皇上召见,但是大家多少对你都有些了解。”说着突然一顿,清眸一瞥兆佳,唇角却挽起一个弧度,“指不定不久后我们可能还会成为妯娌。现今你适配的阿哥却不多,不过十三阿哥倒是处在其列。我不信你不曾为自己打算过。”
她没再继续说下去也没急着等兆佳回复,偌大的地方只剩下一片沉默。兆佳正不知该如何回应她这一尖锐的问题,却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从远至近,不一会儿便看见十四阿哥带着宫女太监出现在转角。
十四阿哥也不旁视,只直匆匆的朝宫装丽人走来,兆佳福了个身便退立一旁,“你怎么总是喜欢乱跑,我不过和八哥说了几句话你便不见了,让我一通好找。现在又坐在地上,像什么样子。”十四阿哥的话语里带着点怒气但更多的却是焦急和关心。
哪想宫装丽人并不领情,只撇了撇嘴,“宴席上太闷,我不过出来走走。这儿我又不是不熟悉,又不会走丢。走的累了不过是坐下休息一会罢了。”
兆佳原以为十四阿哥会恼火,哪想到十四阿哥看她这样却是缓了语气,“阿菀,我不是惦记着你大病初愈吗,夜里风大,这石阶又冷硬,又冻出病可怎么办。”被唤做阿菀的女子似乎很是享受十四阿哥这幅表情,翘起了唇角,却也不再和十四阿哥置气,借着他的手站了起来,任十四阿哥拉起手腕往原处返回。
远远的还能听到唤做阿菀的女子说脚累让十四阿哥背她,而尊贵的十四阿哥竟也真的弯下腰背起她。兆佳一直站在原处看着,竟觉得万分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