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郇襄》雾有

1、红纸折扇

　　秦武德十八年
　　春临城

　　“瞧一瞧，看一看啊。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临城碎石路上，一伙人吹吹打打，招来不少路人。可惜没有多少人扔铜板，这走江湖的，倒也不易。
　　近年来，南陈与北秦多有争战。虽算不得民不聊生，却也有不少百姓流离失所。临城向来富庶，却也多了不少沿街乞讨着。走江湖的，似也多了。
　　“公子，可是去看看？”这是一青衣小厮，打扮得油头粉面，一见便知是大户人家调教出来的。虽只十五六岁上下，却已是个“人精”了。
　　“看来看去，不还是那些花样？好生无趣。”
　　这公子一身素白长衫，腰间用一条藏红玉带系着，松松垮垮。举手投足自有一番风流态度，慵懒得紧。
　　“公子说的是。要不，邀傅公子几位于明月楼一聚？”
　　小厮提议似乎未入公子耳，这公子撇撇嘴，小厮立时垂了头。也不怪公子难伺候，这见天明月楼小聚，好友也聚成了仇人，何况是帮酒肉朋友。
　　“不然……”小厮的话被打断。
　　“别说了，谅你也想不出新花样。”公子折扇一挥，小厮噤声。
　　若不是前日里太守府遭窃，裴兄被他父亲禁了足，自己也不至无聊至此。公子正怅然间，忽长眉一挑，见街边一小店。
　　“莫问前尘，这名倒是妙。”言罢，也不理小厮，抬步便入了店门。小厮叹口气，赶忙跟了上去。

　　小店外尘雾弥漫，小店内质朴典雅，果真是莫问前尘，锦绣其中。
　　甫一入内，观之，仿若一雅致茶馆，再一细探，又仿若不是了。这公子打量片刻，也不见有人招呼，便径直入了内间。
　　“公子慢走！”来人唤住这公子。
　　“公子可是事先定了位置？敢问公子名讳，奴领公子前去。”这来人着绾色布衣，是个十来岁的姑娘家。
　　“未曾。这茶馆如斯清冷，难道还要拒人于千里？”这公子疑惑，当即开口相问。
　　姑娘面露难色，道：
　　“公子不知，这莫问前尘本是我家主人会客之所，来人尽是熟客。今日是奴忘了掩门才引得公子误会，实是奴的错处。可我家主人确是不好违逆……”
　　“那姑娘言下之意，是要逐客了？”这公子大大咧咧在茶馆正中一坐。这意思，是不管你逐或不逐，都不走了。
　　“公子……”这姑娘愈发心焦，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公子的小厮来寻公子。一进茶馆，便见着这姑娘晾着自家公子。哪里肯依？当即喝道：
　　“你这眼皮子浅的，不知道招呼客人吗？你可知我家公子是谁？说出来吓死你！我……”
　　“盛儿，噤声！”
　　这名唤盛儿的小厮立时头一垂，不再吱声了。
　　那姑娘又何曾受过这等疾言厉色？当下俏脸一板，丢下句：
　　“奴去请主人做主，公子稍待。”便进了内室。

　　盛儿见那姑娘迟迟不来，便愈发厌弃这茶馆，在茶馆内踱步不停。
　　“别乱动，晃得我眼晕。”公子双目微闭，想是乏了。
　　“公子，这不就是个茶馆嘛。改日买下它，没得受这等闲气。”
　　公子折扇一合，“当”打在盛儿头上。
　　“不知哪个才是眼皮子浅的。盛儿，你好好看看这茶馆。”
　　盛儿环视四周，虽无甚特别，却着实有些熟悉。
　　“这布置，可是与老宅相仿？”盛儿猜测，出口便觉不对。老宅远在长安，如何与这小茶馆布局相同？凑巧罢了。
　　“不错。而且，竟与姑姑未出阁时的书房几乎一致。差别只是把几处书架换做茶柜。若不是老爹将姑姑的房间保留至今，我还不知天下有这等巧合。”
　　“可……可姑奶奶不是……”
　　公子一瞪，盛儿只得再次噤声。

　　又过了一阵，那姑娘才现身。
　　“实是抱歉，公子恐是白等了。我家主人今日正巧不在。”
　　盛儿气急，正待发作，却被公子拦下。
　　“在下不过想见此间主人一面，此番怕是无缘了。烦姑娘转告此间主人，在下曾来访。”
　　“自当如此，公子尊姓？”
　　“敝姓郇，单名一个襄字。”
　　言罢，转身便离了茶馆。挥一挥折扇，素衣红扇，倒是绝妙。
　　“郇襄……”那姑娘喃喃念，思至主人常念的名字，似是仿若……
　　罢了，左右是主人的事，又怎是自己这等使唤丫头能管的？摇摇头，继续自己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