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期之年》半灯桥

11、第十一章

　　云来客栈
　　顾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不喝，只是一直转着杯中的茶水，眼里似深潭水，深不可测。
　　裴泽垂头立在身后道：“二殿下与往日一样，陪皇上下棋，晚上也极少外出。”
　　“弹棋玉指两参差，背局临虚斗著危。越正常就显得越不正常，我看他快耐不住了。”顾昶冷哼一声道。
　　裴泽静立了一会儿道：“离清漾公主回宫还有十二日。”
　　顾昶似乎是手一抖，杯中转的茶水倏的撒了出来。
　　“我们的计划也快达成了。”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声音冷的几乎令人窒息。“不出三日，老二必定有动静。”
　　“属下明白。”一边的窗户突然打开，裴泽的人影便不见。

　　安歌回到东厢敲门，里面却传来不知名的声音：“晚膳不吃了，小师傅端走吧。”
　　这是什么声音，不像是湖月，她推门而入，却见湖月懒洋洋的倒在床上啃馒头！
　　“湖月。”安歌叫道。
　　湖月一惊，大约是噎住了，愣是一口气没喘上来，安歌连忙过去扶她。
　　“你这是怎么了？”她一面抚着湖月的后背一面给她倒水。
　　湖月连喝了两口才喘着气说，“今日王公公来了两趟，我实在没办法，捏着鼻子说身体不舒服，晚些时候找大夫来就行了，现在想休息。”她叹了口气说“真怕他就径直开门进来了，那时候真就不是受不受罚的事情了。”她下意识摸了摸脖子。
　　安歌心下也内疚不已，看着桌上原本一盆的馒头所剩无几，讶异的看着她：“你，你都吃了？”
　　湖月摸着自己的肚子哭丧着脸说：“我不能出门也不能开门，在这屋里都要发霉了，湖月情愿去洗衣服，扫院子，也不要无所事事。我没事就爱吃东西，也只能吃馒头了。”
　　安歌“噗嗤”一声笑出来，起身又拿来一个馒头递给她：“还吃么？”
　　湖月看到馒头几乎要作呕，“再，再吃我要吐了。”
　　这时安歌才想起自己中饭晚饭都没吃，今日虽然很忙，好在该做的事都做了，刚咬了一口，门口又是一阵敲门声。
　　湖月反弹性的一抖，安歌摇头，这丫头想来是被吓得不轻了。
　　开门一见是王公公，“公主身体还好么？大夫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不劳烦大夫，原是安歌自己吃坏了肚子，现今不妨事了。”安歌婉言谢绝。
　　王公公上下打量了下安歌，勾起一丝笑意，“公主无事便好，不过慧觉师太方才来找我，要公主明天准备准备，明天同各位师太去正殿一同念经，师太会讲授道经给大家听。”
　　“明天？那之后几天也要？”安歌问道
　　“按慧觉师太的意思，许是只有一天。”
　　“那好，多谢王公公传话。”
　　目送王公公走远她才慢慢关上门，明天要去正殿，那也就是出不去了。
　　可是她脑海里出现的竟是顾昶的脸。
　　湖月乐呵呵的走过来：“公主你明天终于不用出去了，我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安歌深深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第二天一早，安歌吃了早饭就随渌华渌言到大殿，三人坐在最前面，后面是数十位年纪较小的小道姑，大多数人安歌见着眼生。
　　慧觉身边还有一位道姑安歌从来没见过，安歌悄声问了问身边的渌华，“渌华师太，那位师太之前怎么从未见过？”
　　“那是慧静师太，是师叔，师傅的师妹，往日是为祈愿的百姓解签，近来都只在房中诵经，不大出门。”渌华言道
　　安歌点点头，那慧静师太察觉道有人看她，顾也看了一眼安歌，虽不曾见面说话，想必也知道安歌的身份，她淡淡垂头行礼便移开了目光。
　　今日慧觉讲的是《西升经》，说是大家一同念经，还不如说是慧觉一人讲道。
　　道家的书籍基本都是深不可测，秘不可究，即便是慧觉就坐在安歌的对面，也让安歌昏昏欲睡，一整天下来，安歌并没有学到什么对她来说有用的东西。
　　晚饭时候，安歌问慧觉：“师太，明日是否还要来听道？”
　　“不必，公主可自行在房念经。”
　　安歌实则大喜过望却没有表现出半分，明天又可以出去玩了。
　　月上栏杆之时，湖月在身边已经睡的很沉，可是安歌翻来覆去却睡不着，明天还要去找顾昶吗？可是难民的问题已经得到解决了，还有什么理由去找他？如果被顾昶发现安歌这样想他，顾昶肯定会笑话安歌，那她还怎么在他面前抬得起头来？……安歌所有的担心纷纷接踵而来，她也在这么多的疑虑中慢慢睡去。
　　翌日，湖月一睁眼，就看见安歌穿戴整齐的坐在床头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她不禁心里打颤，“公主，你……”
　　“你快起床去蒸馒头吧。”
　　湖月听到“馒头”二字头皮一麻，张嘴就开始干呕。
　　安歌无奈说道：“可是我今天要出去啊。”
　　“公主真是忍心”湖月双眸含泪看着她。
　　“那你也不能一天不吃东西啊。”
　　“……”
　　好说歹说终于安慰好湖月，踏出青云观安歌才感觉一身舒畅。
　　走在路上安歌背着手，一边脚踢石子，到底要不要去找顾昶？如果要去，要怎样去？如果不去，安歌也没钱，又不认识其他人，还不如在青云观抄经书。
　　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云来客栈门口，一位年轻男子站在门口背对着她，站在马车边上，那不正是顾昶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几乎是下意识的，安歌躲到了旁边的马厩边。
　　顾昶转过身来，安歌身子又挪了挪，看样子顾昶并没有发现她。可是安歌觉得好奇怪，为什么要躲着他，这条路又不是他家的。正想着呢，安歌膝盖一软，整个人往前趴下去，一双绣着金丝的皂靴行止她眼前，果然是他，竟然用石子踢了她的膝盖。
　　顾昶大手一捞，把安歌扶起来，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会安歌，淡淡的说：“干嘛躲着我？“
　　安歌忽觉得今日的太阳升起来直直照着她，她眯着眼说：“我可没躲着你。”说着拍拍膝盖上的灰。
　　“昨日怎么没来找我？”
　　“我亲戚家有事走不开，……再说，没事干嘛找你。”安歌又扯了个慌搪塞过去。
　　顾昶仿佛怔怔的看了安歌一眼说：“你不找我我反倒要找你。”
　　安歌没听懂：“什么？”
　　“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干什么？”安歌不解。
　　顾昶微微一笑说：“我花了那么多钱，总不能不挣钱吧。”不过刚拉安歌走了两步，又忽觉得不对，“你今天这衣服穿得不对。”
　　安歌低头看看，今日穿了一声鹅黄色的衣裙，头上只簪了一根银簪，未施粉黛，可是看着很正常，哪里不对。
　　顾昶将她带进客栈来到厢房，把门一带，顿时屋里就暗下来，除了一边的窗户透着微微的光。
　　安歌瞪大眼睛问：“你想干嘛？”
　　这样滑稽的样子逗的顾昶大笑，还在她头上轻轻一敲说：“姑娘家的想什么呢，我不见得有多正派，也非龌龊下流之人。”
　　说罢便找出一套月白色的衣裳，递给安歌。
　　“换上”他说
　　虽然顾昶这个人真的叫人摸不透，但是安歌觉得还是挺让人信服的，她接过衣服和顾昶对视了两眼。
　　无奈的说：“你该不会要看着我换衣服？“
　　顾昶轻咳了两声，转身出门，可是安歌好像看到他脸红了。
　　换衣服倒是容易，可要梳成男子的头发对她来说就很难了，安歌坐在镜子面前，手举了半天又酸又累，梳的不成样子。
　　“好了么？”顾昶在门外问。
　　“好是好了，可……”
　　顾昶径直推门而入，安歌望着镜子里的人越走越近说：“可是我不会梳头发。”
　　顾昶笑着说：“这很容易，我帮你梳。”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嬷嬷或者湖月帮她梳头，连父皇母后都没有过，可是现在竟然有一个男人帮她梳头，这种感觉真是怪的很。
　　顾昶梳的很仔细，很认真，他的手碰到安歌耳后的肌肤，直叫安歌一身颤栗，好痒，安歌心想。
　　他太高了，安歌坐着都看不见他的样子，她身子微微后倾贴着他的腿，才能看见他的脸。眼眸低垂，嘴唇微抿，容颜俊朗。
　　她忽然想看看顾昶穿着女装的样子为她梳头，心中一阵好笑。
　　谁知道他在她头顶蓦然出声：“安歌，你能不能别蹭。”
　　安歌乖乖等他把头发绾好，插上一只碧玉簪。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也对着顾昶笑，“好一个君子如玉。”他道
　　安歌巧笑倩兮，连忙作揖道：“彼此彼此。”
　　于是，两人在客栈掌柜和小二惊异的眼神中缓缓走下楼梯，
　　顾昶扶安歌上了马车，随后他也一同上来。车夫驾着马缓缓前进，安歌才问顾昶他们要去哪里。
　　“忘忧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