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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引 ...

  •   他不管那么多,那里的异香最浓,他就朝着刚才白色人影的地方奔去,却再没有白色人影和异香。
      火红的人影在黑夜中狂舞,过往的人看着他纷纷露出惊异的神色。江羽辞丝毫没有注意到路人的表情,他只是情不自禁,闻到这种香味就很冲动,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默默地牵引着他去爱上那种异香,四年了,本来只有他的房间里有,第二次是在酒楼里的那一瞬间,那一瞬间的失神,却又无比清醒,第三次就是现在,还有那个白色人影。
      他气喘吁吁地停在夜月桥下,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冷肃的空气,火红的喜袍在风中有些凌乱。
      蹲坐在河边,异香没有了,白色人影也再不见,但是在他脑海中已经是挥之不去,那一抹看起来异常瘦削的人影,让他的心隐隐作痛,他已经没有了刚才成亲时的那种淡然,各种复杂的事情在他的心中荡开,沉烟……
      伸手掠过一盏荷花样式的河灯,里面写着的是:
      “吾于血肉归血亲,血亲还吾碑无魂。”
      他一个踉跄,不知为何,把河灯忽的一扔,河灯沉入河里。
      脑海里的一些东西混乱起来,浮现的是沉烟,爱而不能,恨而不能,他真的爱她,若不是血浓于水……
      他抱着头,在地上打滚,发出痛苦凄厉的嘶吼,面颊上是泪,擦不断的泪水,他哭了,沙哑的嗓音在黑夜中被压抑的像一头狼的低沉呜咽。
      “吾于血肉归血亲,血亲还吾碑无魂”
      这句犹如恶魔的呓语的一句话,让他痛苦不堪,整个头部像是被上万只蚂蚁啃咬,一点点的噬去心魂。
      他站在河边,任由冷风吹过,任由月光倾泻,任由夜里的寒肃侵袭,只是呆呆的站着,眼底古井无波,也不曾眨一下眼睛,眼睛被寒肃灼得流泪,也不停止一下。
      晨光熹微,江家的人终是找到了这里,把江羽辞赶忙带回了江家,一句话也不说,被老爷子骂的劈头盖脸,也不反抗,只是一直呆呆的模样,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老爷子意识到的时候,马上找了郎中来,郎中左看右看,下定了一个结论。
      “摄魂之术!”
      郎中告诉江复以,只有等到他自己撑不住晕过去,再醒来,应该就差不多好了 。
      江羽辞连着三日未曾合眼,第三日的晚上身子终是撑不住了,闭上了爬满血丝的双眼沉沉睡去。
      昏睡了两日,江老爷子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吃饭也是陪在他身边,醒来时老爷子激动地抱住他,竟是老泪纵横。
      江羽辞却在江老爷子的耳边说了一句话:“吾于血肉归血亲,血亲还吾碑无魂。”
      这句话声音很低,只有江老爷子一个人听得见,江老爷子的身子猛地一僵,脸色卡在刚才的兴奋,慢慢变得阴郁。
      江羽辞推开江老爷子,扯着自己的头发,狂笑,大吼:
      “吾于血肉归血亲,血亲还吾碑无魂,吾于血肉归血亲,血亲还吾碑无魂……”
      声音沙哑的令人发瑟,像是野兽般的嗓音低沉,江老爷子脸上的泪水渐渐如注,一张老脸湿了大半。他也哈哈大笑起来,“吾于血肉归血亲,血亲还吾碑无魂!好啊,好啊!哈哈哈……”
      “老爷!老爷!”管家闻声从门外走了进来,却看见江老爷子阴晴不定的神色,心中咯噔一声,仿佛已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管家只是怔怔的不说话。
      “随我去趟旧院的地下室!”
      江羽辞发疯的消息在整个江城传开,所有人都为之一震,更有人下定任川泠克夫,这个消息在江城传的很快,任城主为了避嫌,只好无奈接回任川泠。
      江老爷子回到江家的时候魂不守舍,步子像是醉鬼般左右摇晃,听到江羽辞无故消失了,竟是直接吐了一口鲜血,生生倒了下去。
      江家大乱,江城的人说任川泠不禁克夫,还克公公,让任城主气的吹胡子瞪眼,真不知道他招惹了那个霉神,这等辱骂,让他的脸不知往哪阁。
      江老爷子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下令所有人去找江羽辞!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正月二十,寒风簌簌,天空弥漫的都是阴云,昔日繁华的街道如今却是只有小贩在寒风中守着。
      街上不断跑过的家丁在不断地找着江羽辞,江羽辞却仿佛化成烟了一样,任是找了整整一天也没有见到他的一根毛。
      天空飘起了片片雪花,雪在继续,寻找在蔓延。
      第二天一早,管家前来禀报消息,在夜月桥的客栈找到了江羽辞!
      江老爷子披上厚厚的貂衣,脸色却是惨白,咳嗽几声,摊开手掌赫然发现是一口黑血。
      “老爷……”管家欲上前扶他,却被他挡在胸前。
      江羽辞怀里抱着一个白衣女子,脸上蒙着一层白色面纱,女子的眉间是一颗朱红色的小痣,露出的光洁额头布满了汗珠,微微吐出的气息也是微弱不堪。
      “羽儿……这是……”江老爷子在管家的搀扶下勉强站稳。
      “你少装傻了!”江羽辞赫然转过头,布满血丝通红的双眼直视江复以。
      “羽儿……我当年是……”江复以把管家支了下去。
      “够了!我不想听你解释,我只想问你,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割下沉烟的血肉喂我喝下,我现在想起来都干哕……”江羽辞白皙的手抓住胸口在地上干呕起来。
      “羽哥哥……”怀里的女子虚弱的呻吟传到他的耳朵里,他停止了呕吐,但是那种难受是永远也抹不去的,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我爹吗?
      “沉烟,沉烟!”江羽辞心疼的抓住她溃烂不成的手,毫无避讳。沉烟,这个女子就是沉烟,他才知道,沉烟不是走了,而是被江家抓取给他做了药引子,喝她的血,吃她的肉,直到她全身上下只有额头这块是好的,无论腿上还是胳膊手臂,还有眼睛下面,全都是疙疙瘩瘩的溃烂疤痕,她用全身的血肉唤他一命,他知道唯有这样,他才能活下去,苟且偷生,一命换一命的价格,他江羽辞受不起!
      沉烟半睁半闭的双眼,说不出话,江羽辞因愤怒身子不停地颤抖。
      “你这个无良之人,你不配做我父亲!竟然为了你自己的利益,杀了你的亲生女儿也在所不惜!还有沉烟的娘亲……你简直禽兽不如,你怎么不去死!啊!”江羽辞野兽般嘶吼着,歇斯底里地咆哮。
      江复以老泪纵横,道:“羽儿……你听我解释,我是为了你啊!江家……江家在九代前受了诅咒,是个很邪恶的诅咒……你知道吗”
      江羽辞看着他,久久不语,他才继续道下去。
      “在九代前,江家招惹了一个懂得八卦之术的奇人,那人用血作为引给江家下了一个诅咒,‘十代,代代单传,若没有血亲的女子为之用血肉做药引,必然活不过十六岁’,这是多么邪恶的一个诅咒啊!你爷爷也是这么让我活下来的,这些我后来才知道,之后,我日夜活在你姑姑的阴影下,生不如死,但我知道我还不能死,我还有羽儿……我把沉烟抓住的时候,她没有太多的反抗,我也就下了狠心,你这是最后一代,我想,只要过了你这一代,江家就会逃脱出这个诅咒,再也不用束缚了,我本来没打算让你知道……”
      “不让我知道?!”江羽辞嗤笑,“你就想这么瞒着我一世?让沉烟受这等生不如死的罪?不过还好谢谢你给沉烟用了那么多的草药,让她撑到了现在,要不然我也看不到她了,或许那时你真的会瞒我一世……”
      “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房间里的异香吗” 江羽辞眼底尽是愤怒。
      江复以点了点头。
      “那是沉烟的血在那个香炉里,因为我食她的血肉,所以只有我才能感觉到那种异香,那是她第一次瞒着你偷跑出来,在香炉里放了她的心头血,我才能感受到那种异香,她身上的异香也只有我感受得到,对吗?我不仅食她血肉,还日夜闻着她的心头血入睡,也只有我感受到那种异香,我谢谢你啊,谢谢你啊,江复以!哈哈哈……” 江羽辞发疯了般的低吼咆哮,对着江复以大笑,一行血泪已经从左眼流出 。
      “羽儿……”江复以身子一晃,倒在地上。在江羽辞消失一晚的那天,他就隐隐不安,后来的摄魂术让他明了一切,却是只手难平复狂澜。
      江羽辞放下沉烟,抽出放在枕头下的一把匕首,踉跄着对着江复以,江复以并没有反抗,闭上眼睛,等待着时机的到来,等待着那一把匕首在江羽辞的指引下没入他的身体,等着那鲜血浸满他的愧疚,带着他去阿鼻地狱,永不轮回!这只是他最后的奢望。
      他的想法却迟迟没有实现,江羽辞咣当一下吧匕首扔在了墙边,跪倒在地上,双手抱头,呜咽起来,痛苦不堪。
      “我……还是下不了手……下不了手……他是我爹……我……沉烟,对不起,我无能为你报仇……”
      随后江复以睁开眼睛,看着江羽辞慢慢的爬向沉烟,抱她在怀里,像老牛舐犊般吻了吻她的额头。
      他伸手剥下她的面纱,脸上已溃不成样,像是无数条蛔虫在脸上盘旋,昔日那个白净清秀绾着两个发髻的女子如今只在他的梦萦。
      “羽哥哥……不要……不……要……”她用尽全身的气力吐出这几个字。
      他却是双唇压在了她的唇上,抚摸着她坑坑洼洼的脸,泪如倾注。
      “两天前我见到你,你蒙着面纱,静好模样,我以为你只是回来看我,那时我在幸福的云端;而两天后,你却是这般凄惨模样;你当初明明可以逃走,却还是为我削下血肉,你晓得后果,却还执意,我江羽辞此生无法报答你的血肉之献,你时日已不多,来生,来生,我不要做你的哥哥…… 你也不要做我的妹妹,好不好”江羽辞脸上祥和一片,那一抹刺眼的血泪还在脸上挂着,直至脖颈。
      沉烟微微嘴角一咧,“好……”
      “你在忘川等着我,百年后我去找你,若我今生不能娶你,此生只愿青灯常伴,百年光阴,为你超度亡魂。”
      沉烟再无动静,脸颊也是氤氲了一层湿气,嘴角还保持着微笑。
      他说来生不让她做他妹妹,他也不做她的哥哥,这就足够了!
      我愿割我血肉,宁死后无魂,只与你相连,惟为换你安好百年;你愿青灯古刹,宁血泪如注,只平我怨念,惟为守我效忠百年。
      沉烟走了,江羽辞写了一封休书,并澄清任川泠的清白,他和任川泠本就无缘,如今时机一到,自是劳燕分飞。
      之后他来到红拂寺前,在大雪中跪了一整夜,第二天雪霁时,一位老方丈亲自为他剃度。
      他姣好的面容,端坐在佛前,身边是一具新的灵柩,灵柩里是一位戴着白色面纱静好模样的女子,他捻着佛珠,敲打木鱼……
      他一把长髯银白如雪,须眉垂到眼角下,盘坐在青灯前,摩挲着佛珠,着一袭袈裟,他身边是一具灵柩,灵柩里是一把干枯的白骨,裹一袭红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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