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贪欢》应晚

12、第 12 章

　　宁欢儿来的时候，赵氏正在喂着院里的锦鲤。

　　赵氏洒下一把鱼食，“身子不好便不要出来走动了。最多再过半日，你便可以出府了。虽是要换个身份，以你的脾性，我想，你也会活的很好的，至少比在这府里好。”

　　若是可以，赵氏倒宁愿自己是宁欢儿。

　　她愿意顺水推舟在二房三房的计划里插一脚从此让宁欢儿摆脱宁府。她也会给宁欢儿一笔足以安然度过一生的银子。

　　宁欢儿却是摆脱了杜嬷嬷的搀扶，跪在地上，头磕在地面：“谢夫人救命之恩！”

　　赵氏没有回头，“回去吧。经此一番你要长个记性，便是亲近之人，也不要盲信了。须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放心，日后不管是想留在京城，还是去往何处，只要是大西境内，我都可着人与你安排。”

　　从此便是天高任鸟飞了！

　　洒下最后一把鱼食，赵氏拍了拍手，看看那天边朝阳，那里的天空，那么广阔。天那边，是怎样的情形？是否也有女子如她一般身不由己困在深宅内院中？

　　小时候父王曾指着这天的那边，告诉她，那里是茫茫的大草原。有多大？就像大西的国土一般。

　　“那草原上的人吃什么？怎么生活？”她问。

　　“那里的人啊，无论男女都骑会骑马，每日在草原上奔走。饿了，就宰杀牛羊。不过他们太笨，没有香料，做的不好吃。”老王爷边说还边皱眉，仿佛被逼着吃了不少这些难吃的东西一般。

　　“于是他们就想来抢我们粮食蔬菜，学我们汉人做菜。父王想，若是有一日在大西与那草原的边界开个集市，他们用牛羊换我们的粮食，就不用打战了，我大西的百姓也不会再被他们抢掠杀害，便不会有那么多沙场白骨……”后来那边塞上果然开了边市，却是用她父王的性命换来的。

　　西武六年，武王大出击匈奴，敌伤无计后延百里，不得进犯；上大喜，免赋二载。民皆以为喜。——《大西志》

　　武王重伤休养，年幼的赵氏每日乖巧陪伴在侧。渐渐地，便知道了那个蛮荒的地方对女子竟是如此宽容！

　　女子竟然可以入朝为官，更不提休夫或是自主选婿！老王爷还偷偷告诉小赵氏，让小赵氏保密，说自己丰神俊朗险些被那大金的一个公主掠去当了驸马。

　　闺中牵挂塞外，却是武王无法再领兵，赵氏再难如愿，而后，便是入了宁府。

　　好端端的，怎的想起这儿时夙愿了？赵氏摇摇头，扫去思绪。

　　“你可还有什么请求？”赵氏眼见宁欢儿跪着不起。

　　跪着的宁欢儿朝赵氏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赵氏于是等着宁欢儿的话。

　　“是欢儿年幼无知，险些铸成大错，不仅险些误了自己的一生，更是连累了母亲！”

　　辅以抬头，目光诚挚：“夫人，如愿夫人愿意，夫人便是欢儿的母亲。父亲死了，生母的选择是追随父亲，弃我而去。这些年，若不是夫人照拂，欢儿只怕早已经下去和父亲生母团聚了。容欢儿不敬，夫人膝下无子，欢儿愿做夫人的女儿，终身不嫁，一辈子守着夫人，给夫人养老送终。”

　　赵氏闻言，心下吃惊，眯了眼，“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我若是你，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宁府。”声音清冷。

　　杜嬷嬷听着心中为宁欢儿着急，怕宁欢儿是惹了赵氏不高兴，别出府的事儿都没了。她是真心希望宁欢儿离开这虎狼之地，可自从宁欢儿说要留下来，她至今都没明白宁欢儿心中是个什么打算。

　　“欢儿很清楚。夫人一心为欢儿谋划，欢儿心中并不是不知感恩。”

　　顿了顿，“只是，夫人与王府能护得了欢儿一时，却不能护得欢儿一世。欢儿今日十五生辰，在这世间活了十五年，在这府里活了八年，饱尝了天人苦楚，冷眼心酸。欢儿本抱着侥幸，如今确是看的分明，心灰意冷了。这世道对女子要求诸多，便是出了宁府，哪里又有真正的自由呢？哪里又真能天高任鸟飞呢？”说着眼泪已经落了下来，“夫人，我怕了……”

　　一个怕字，让这院中的人心生恻隐。她们都是赵氏的亲信，知道其中内情的。

　　“这天地间只有夫人的海棠院欢儿还能依靠，厚着脸，欢儿求夫人让欢儿留下。我如今已是煞星，是不可能再嫁人了，也不会再碍着谁，只想长伴在夫人身侧，与世无争，度过这一生。”

　　这番话，宁欢儿不得不说。凡事讲求因果，她无缘无故放下大好的未来不要，留在这火坑里，易位而思，刚被算计一场，便是宁欢儿自己，也要怀疑的。

　　赵氏看着宁欢儿决绝的面容，相信了她说的话。确实，便是她许了宁欢儿一个美好的开头，却不能保她一个同样美好的结局。既然她要留下，那就留下吧。

　　弯下腰亲自将人扶起来，“你我本就是母女，那是上了族谱的，谁还能赖掉不曾？”

　　这就是答应了！

　　“谢谢母亲……”宁欢儿破涕为笑。

　　“跟母亲还这般客气。”赵氏嗔笑她。

　　可算放心了！杜嬷嬷也跟在一旁笑了起来。

　　一旁的丫鬟们也笑，一时到是这海棠院许久不见这样热闹。那守院门的婆子都忍不住好气侧头往里面看看，看能不能瞧出个什么来。

　　这才走神，院外小道上却来了人。

　　“咳咳~”

　　两声咳嗽将开小差的婆子拉了回来。

　　“哟，是玉竹姑娘，可是有什么事儿？”玉竹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老夫人有话让我传给夫人。”这府里谁人见了老夫人身边得脸的丫头都是客客气气的，倒是让这丫头养出了几分傲气，说话语调不甚恭敬。

　　赵氏让人送走了玉竹。

　　宁欢儿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询问赵氏的打算。老夫人果然让赵氏将宁欢儿送到水月庵。这其中也不知二房三房是如何的抛砖引玉，将老夫人的目光牵到了水月庵。

　　这在送走途中做个手脚容易，扭转老夫人决定让宁欢儿留下来却是有些棘手。

　　赵氏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你且放宽心，我自有法子。你先回去，胡乱收拾一下，总要做个样子。”

　　“是，女儿告退。”宁欢儿福身离开。

　　二爷三爷面对这一众来客，也是如李氏吴氏一般，笑的脸都僵了。便是这辈子的加起来，也没今天的的赔笑赔罪多。

　　眼看着送的差不多了，兄弟二人正要松口气，远远却看见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朝他们这边驶来。再近一些，那三皇子府的标志便落入了二人眼中。

　　这一长街，全住的高门富户，兄弟二人只祈祷这尊大神只是路过。却忘了，说起来，他们还是表亲。

　　祈祷无效，马车稳稳停在了宁府大门前。

　　小厮早就麻利将下马车的梯子摆放好。

　　车帘从外掀开，大神先是伸出了一只手，而后，探身而出，立于车上。

　　“微臣宁昶（宁景）拜见三皇子殿下。”

　　“两位大人，这是早知本殿要来，特意在此等候？”一跃下车，稳稳落地。

　　“……是，殿下请进。”

　　“撒谎！本殿不过路过此处，偶想起许久未见的堂姐，想来看看，连本殿都不知自家的行踪，你们又如何得知？”

　　所以说这大神不好招呼！宁景袖子擦擦自己额头的汗，求救看向自己的二哥。

　　看宁昶也没用啊，宁昶素日也最怕碰到这尊大神。有个同僚便是不小心惹怒了这位大神，可好？这大神往太后那一杵，便把人家替闺女苦苦某得的懿赐姻缘吹了。都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这大神却是不顾的哇！

　　正当兄弟二人着急上火一筹莫展之际，大神却不在意地笑了，“本殿跟两位大人开个玩笑，闹着玩的。好了，两位大人快请起，带我去看我堂姐吧。”

　　殿下，您这么闹着玩，您家里人知道吗？兄弟二人擦了汗，赶紧领人进去。

　　到了内院，兄弟二人却不好再往海棠院去了。三皇子难得的善解人意，挥退了二人就让丫鬟领了自己去了。

　　才进院子，魔王就吵嚷起来，“堂姐，我来看你了！”

　　赵氏端坐在花厅中，听着外面的叫嚷，无奈冲嬷嬷摇头笑。

　　“堂姐可真不地道，弟弟这叫喊了半天也不见堂姐出去欢迎一下弟弟。”一进来赵毓其便把自己扔进了离赵氏最近的一把椅子。

　　“是堂姐的错，不若小三儿再出去一回，堂姐这就出去迎你？”

　　“罢了罢了，本殿心胸宽广，从不与女子计较。”说来也是奇了，这赵毓其，谁人喊他小三儿他都炸毛，偏赵氏这个堂姐那是无往不胜，从不被刺猴扎了。

　　“可是真的？可我怎么听说你让皇祖母将那刘大人的女儿嫁给了一个驼背。”那女子本是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将要订婚的情郎。

　　三皇子摸摸鼻子，“有吗？我怎么不记得？”来了个敢做不敢当的否认。

　　真相是那女子眼见自己的青梅竹马落马摔伤了腿想要悔婚，偏那女子的青梅竹马正是三皇子自己一个侍读的朋友。这护短的一听说，可巧刘大人得罪了自己，就进宫跑去请太后给自己做主去了。

　　赵氏果然笑他。

　　姐弟二人闲说了一番，赵毓其便问起赵氏为何找自己前来。还是这样匆忙，他本来和自己的大哥及一众好友约好了去狩猎的。

　　一收到信，一旁的人便都拿起他上次酒宴的话题，说他不敢找赵氏算账，赵毓其果然被激了。袖一甩，宝马一出，便雄赳赳气昂昂的来了宁府。因是受了奚落，这一到宁府外，宁府两位爷就不幸躺枪了。

　　“堂姐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确是有一事。你可看到宁府外很是热闹？”

　　赵毓其点头，“好像听说今日宁府里有小姐办及笄礼是吧？”

　　赵氏倒是意外了，“没想小三儿也关心起这个来！可是有了心仪的女子了？”

　　可见哪，这哪儿有人，哪儿便有逼、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