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所有》凌鸾蝶笙

46、番外 四亿哥骑上小驴子（2）

　　蒋佑史现在能跟宋为磊坐在一起闲话家常已经很不错了，想当年他那一句「我没必要认识你的朋友，你的家人吧。」把吕英真伤得死死的。
　　吕英真两年前有过一次严重的肠胃炎，不知道伤的是肠胃还是心，总而言之拖拖拉拉两个多月才好完全，严重到吕妈妈也赶到他家照顾他，见到瘦了一圈的儿子心里无比心疼。后来将近过年情况才好一些，再后来干脆连吕爸爸也来到他家照顾他起居直到过完年两老才放心回去。
　　宋为磊看他病得严重，也不让他上班了，公司有他撑着。接着有一段时间杨一出了事，宋为磊也没让吕英真回去，吕英真想公司总得有一个人看着，不顾吕妈妈的反对，撑了一段时间。
　　吕英真的病之所以那么严重，是因为每当他想起蒋佑史，就着了魔一样的想吃东西。冷的辣的甜的咸的全都往肚子里塞，病才刚有起色又严重起来，吃那么多反而越来越瘦。就算吕妈妈来了以后把杂七杂八的食物全都扔了出去，吕英真也能趁着他老人家不注意把一箱箱的零食运回家藏在床底下。
　　其实他不饿，也不想吃，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把东西往嘴巴里塞。
　　被吕妈妈困在家里的时候，他发了上百条上千条的短信给蒋佑史，蒋佑史连一个「哦」的回复都没有。吕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耐心被磨成灰心丧气，但也还没到放弃。
　　过年后有些起色，吕英真又发了条短信给蒋佑史，其实他说的无非就是，「你吃饭了吗？」「你睡觉了吗？」，用的都是问句，他就是回个「嗯」也能把他高兴个半死，每天早晚摸着手机期盼着短信提示音响起，问题是一次都没有收到想要的短信。
　　那天短信提示音响起，收到一个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关于小佑，明天晚上六点在左岸咖啡厅。」
　　能叫蒋佑史小佑的，吕英真只想起那个在蒋佑史家门口的人。他那时候肠胃刚好，天还有些冷，但看到有关蒋佑史，他还是去了。
　　那个两个月前一脸无辜地把手伸进来假装被门夹到的王予先生轻松地坐在位置上，吕英真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拿起他位置前的水杯想往王予身上泼，那人却立马站起来也抓起一个玻璃杯，「看看你快还是我快？」
　　卧槽，完全不按剧情发展啊。吕英真只好松手坐在位置上，大病初愈脸色苍白，在别人面前完全一副败阵的形象，「说吧。」
　　王予却并不说话，上下打量他两眼，接着笑起来，「不要跟我说，小佑抛弃了你，你就成这副德行了。」
　　吕英真气地咬牙切齿，「关你屁事！」
　　王予笑得更大声，吕英真站起身迅速抢过他的玻璃杯放到自己跟前，王予看他孩子气的动作哭笑不得，「小佑的品味变了这么多啊？」
　　吕英真听在耳朵里怎么听怎么刺耳，骂道，「再吵我就全部扔你脸上，反正现在他不在，你也没得装可怜。」
　　王予却探身向前，眼神似是高深莫测，用异常轻的音量不怀好意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接着眼神往后一瞥，「他不在……？」
　　吕英真被他吓得赶紧向后看，后面根本没有人，恼羞成怒要拿起手边的东西，王予觉得好笑，「哈哈，你真的笨。哎，别扔我，我可是来帮你的。」
　　吕英真不信任地盯着他，「帮我？」上回没仔细看，这回看王予长得也真漂亮，但蒋佑史怎么漂亮怎么顺眼，这王予怎么漂亮怎么讨厌！
　　王予眉眼一挑，笑道，「当然。」说着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我呢，也想清楚了。我和他没有可能了，也不见得我就不让他幸福是不是。」
　　吕英真心里虽然怀疑，你有那么好心？但嘴里还是说道，「我怎么知道？」
　　「他呢，最喜欢吃胡萝卜、西红柿、土豆，最喜欢去电影院，还有人多的地方，他特别喜欢。」
　　吕英真低下头思索，不能够吧，他那么酷酷的一个人还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也对，平时自己那么吵他都能忍。妈的，想到他不知道哪块地方又有点痛痛的。
　　王予在心里偷笑，随后又说道，「嗯，以后你们在一起啊，千万每顿饭都得给他做。」
　　吕英真细心记下，但表面不露出来嘴硬道，「根本不用我做饭，是他做饭好吧。」
　　王予脸色顿时难看了些，见不得吕英真洋洋得意，「那一定是你做饭太难吃。」
　　吕英真翻了个白眼，「你好吃也不见得跟你永远一块儿啊。你怎么还有脸来找我？」
　　「我跟他，高中就认识了。」
　　「哦。」
　　「他说他喜欢我，所以我们在一块儿了。」
　　「哦。」心塞了，怎么没说过喜欢我？
　　「后来，我家里人逼我结婚。」
　　「嗯？」
　　「然后就这样了。」
　　……
　　吕英真破口大骂，「你家里人逼你结婚你就结啊，你家里人让你吃屎你去不去啊？！」想他磊哥，也是破除了种种困难才跟杨一在一起的，一点坚持都没有，越看王予越讨厌！
　　王予却苦笑，「我有什么办法？」
　　吕英真回了趟家，把存折拿上横冲直撞去了蒋佑史家里。门一开就用后脚勾住门啪地一声关上，将蒋佑史推到沙发居高临下地把存折扔到他脸上，「老子要结婚！」
　　「哦。」蒋佑史还没反应过来，以为是请柬没想到却是存折，刚翻开那个人又像开机关枪似的，「我要娶你！」
　　蒋佑史愣了愣，「又发什么神经。」
　　吕英真骂道，「你才发神经，短信一个个不回，电话一个个不接，你把喜欢跟爱都给了他，把冷漠给了我，你觉得这样对我公平？！」
　　生病时每日无所事事，某天他想他想得紧了，只能在网上搜索「蒋佑史」想知道他最近怎么样，抱着那一箱零食从第一条到最后一条的信息，看了两天两夜，连七八年前的花边新闻也没错过，例如有一条标题名为「蒋大公子原来是个基」，里面将他形容得□□无比，还附上一张不雅的照片，看起来是自拍的角度，他的脸被拍得清晰，而身旁的男人则打了马赛克，但吕英真与王予见过面以后，依着轮廓认得出那个人就是王予。而在当时，蒋佑史还只是一个大学生，样子也没现在这么严肃。
　　吕英真看后心里很难过，他不知道当初他是怎么亲口说出自己就是个同性恋的，也懂得了为什么蒋佑史那天疯了一样地掐着他的脖子。他以为蒋佑史一直活得轻松自在，轻而易举地接受同性恋的身份，可是想想，这相当于「被迫出柜」的行为，主人公心里会有多纠结，多难受。他很少能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但蒋佑史的悲哀，他竟然也能感受分毫。
　　那时他真的想立刻冲到蒋佑史面前，但也只是想冲到他面前，还没想好做什么。吕英真相信无论他多会用冷淡伪装自己，骨子里也仍然脆弱。
　　但吕妈妈一直在家里盯着他，只好作罢。
　　拖着拖着，就拖到了今天。他曾经受过伤，却把后遗症用在他身上，这不公平。
　　吕英真不是一个懂得隐忍的人，想一出是一出，有什么说什么，所以蒋佑史也只是笑了笑，「不公平，所以我打算，什么都不给你。」
　　吕英真被他的话噎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不可置信地往后退，眼眶发红指着他，「你说什么？」
　　「你有多喜欢我？」蒋佑史问。
　　「不知道。」只是见不到就很难过，不理他就很伤心。
　　「也许你连自己喜不喜欢我都不知道。大家都是男人呢，差不多得了，好聚好散，也不难看。」蒋佑史开口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都开车在我家楼下的路灯往我家看吗？」
　　蒋佑史僵了僵，「开错路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都在那里停顿多久，抽了多少根烟需要我告诉你吗？」
　　蒋佑史眼神回避，出现了一丝慌张。
　　「你一定不知道，我每天都能在那里看到你，你离开我才离开。」
　　蒋佑史不发一言，吕英真怒道，「你还要骗自己骗到什么时候？哦。被他伤了一次真当全世界都伤你啦？全部人都欠你了吗？」他生气起来揪起衣襟，一拳打向蒋佑史，「我今天就要打醒你！」
　　蒋佑史一动不动，任他发泄。吕英真像隐忍了许久要将怒气发泄到他身上，他的拳头毫无章法，又更像一个小孩子在耍赖皮发脾气。蒋佑史定定地看着他，他咬紧牙根一拳拳地揍在身上，痛不痛都好似没什么知觉，但吕英真的话戳到他心里却像是藏了许久的秘密突然被揭穿，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吕英真也没敢往脸上打，直到他打累了在他身旁坐下，发现蒋佑史露出来的皮肤有些青紫，这回他可慌了，想去找医药箱，蒋佑史却轻轻开口，「冷静点了吗？」
　　吕英真气也还没消，蒋佑史径自开口，「以前我就发现我性取向不正常，是我让他变成我的同类的。」
　　「哦。」吕英真第一次听他说自己的事情。
　　「他偷拍我们的照片，卖给杂志社换钱，拿钱结婚。结局就是这样，我们分开了，他结婚生子，我们分道扬镳。」
　　「我……」
　　蒋佑史笑着打断他，「别说你不会，当时我们也像你这样的年纪，说的那些话，我也信了。你也是一样，我们本来就不是一类人，是我把你变成一类人的。当初是我太自私，但是，长痛不如短痛，没错吧？」
　　王予的做法在当时狠狠打了他一脸，但过后又全都明白。又或者他一直都懂，只是欺骗自己罢了。大家都知道了以后，好处多还是坏处多，蒋佑史没空观察，但至少不用躲躲藏藏。愿意贴上他身的人多了，可也没有哪个像吕英真这么干脆，说风就是雨的。他一直没有找别人，说不上为谁守身，但就是谁也不信。他当吕英真是小孩，只是暂时迷了心智罢了。
　　人在迷糊时容易做错事，吕英真小孩子的脾性极有可能不明白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水深火热，这个世道，不是说喜欢就可以的。
　　他跟王予一样，被自己拉进了这个圈子，他原本就是圈子里的人，而王予不过是被硬生生拉进来，又无所适从地出去过他自己的生活，留下自己依旧在圈子里打转，甚至还添上一道伤。吕英真也跟他一样，出去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他不想再用感情，但对着吕英真，他没办法不用感情。
　　所谓的长痛不如短痛，对他也是对自己，都好。
　　「没错？你问过我没有。」吕英真气愤开口，「你都一直自己在猜猜猜，问过我没有？你自己把该我想的都想光了，我还要跟你说什么？反正我现在跟你说什么都不信是不是？能不能求求你别自作聪明了？！」
　　吕英真又像机关枪噼里啪啦地讲起来，「宋为磊你也认识，我就只认识他这么一个算是口中的同类，人家怎么着，人家被他老子带去英国去同性恋治疗，回来时整个人瘦的脱了形听见杨一名字就吐，人家坚持了五年，现在人家那对不也好好的吗？！你不过是没遇上一个陪你坚持的人，凭什么否定全部人？」
　　蒋佑史愣了愣，淡然道，「那你怎么认为你就是？」
　　吕英真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扔到一旁的存折扔他脸上，「老子不是说了要娶你？」
　　「我不答应。」吕英真气急败坏地看着他，蒋佑史淡然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你还小，这些话，我不信。如果真的要在一起，至少和我，不要谈以后。」
　　妈的……吕英真心伤得满脸通红，愤恨得看着他，敢情当他刚刚说的话全都在放屁啊？
　　「你还没长大，过了几年，你想开了，就不会想继续了。」蒋佑史看着他，吕英真愤恨得瞥到一旁，低声道，「就你长大了，就你会想，我什么都不会，就我幼稚好了吧？」
　　蒋佑史淡然开口，「我是为你好。」
　　吕英真侧头擦了擦脸，接着坚毅地对上他的目光，「如果我坚持，你陪不陪我？」
　　「陪。」
　　好，有这么一个字就够了。吕英真又像第一次那样按住他的头往自己脸上亲，蒋佑史愣了愣，随即反手将他拥抱更加激烈地拥吻。
　　亲完后吕英真气愤道，「我饿了，我要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