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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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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镇。
凤凰山。
离最近的一线大城市开车也就一个半小时的距离。
孟桦在小时候听妈妈说起过这里。
凤凰镇依山傍水,好山好水,好风光。
早几年孟桦只在妈妈的回忆里偶尔听过这个名字,没想过这几年这里会突然就变成了一处小资情侣的度假胜地。
市里的一所美术学院早几年从镇上迁去了市区,去年好像又迁回了镇上。
都说凤凰镇是难得的依山傍水的好地方,而凤凰山到四五月更是美到艳压群芳不可方物。
这些,孟桦也只是听说而已。
孟桦睡在凤凰山的半山腰上。
梦里,没有依山傍水的好风景,也没色彩斑斓的漫山遍野的花海。
只有——
冷冰冰的雨声和风声。
还有那些真实到像是又重演一遍的背叛。
“小桦,我不是我不爱你,我只是……哎,我没忍住和她……”
“小桦,你听我解释,这次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对不起,我不是人,我下个月要结婚了。巧巧,她怀孕了。”
“以后都不要见了吧,是我负了你……“
“滚!”
睁开眼。
背后一凉。
身上却是热的。
暖暖的阳光洒在床上。耳边是鸟叫声。
什么风声,雨声都没有。
不再有男人的背叛声。楼下有熙熙攘攘的声响传了上来。
是住在隔壁的学生们在院子里集合要上山,有人在清点人数,有人在抱怨旅店的wifi坏了上不了网,有的在憧憬今天见到的好景色…………
然后大部队的脚步声渐渐地远离,那些不同的鸟叫声清澈透明地变得清晰了起来。
“哗啦啦——”明明窗户关得严实,但就是连鸟儿扑腾翅膀飞走又降落在别的树上压弯枝桠的声响都能听到。
一年前的种种,都被外头的吵闹声和这窗外和煦的阳光给带走。
打开窗。门口的一颗老槐树刚抽的新芽就在他伸手就能见到的地方。
有一只蜗牛懒洋洋地在树枝上慢悠悠地爬着,也不知道昨晚那么大的大风,他是怎么爬到那么高的。
有一只软趴趴的毛毛虫一耸一耸地吃力地爬着,环状的身躯扭扭捏捏的很是不让人喜欢。
突然,一只画眉飞到了枝头,鲜嫩的树叶滴下大大小小的水滴,也就是一转眼的功夫,蠕动的虫子变成了画眉鸟的早餐,鸟儿抖动着小脑袋,一双眼睛,灵动地直勾勾地瞪着孟桦。
“扑棱——”一声。
画眉鸟飞走了。
树枝猛的摇动,雨水又洒到了孟桦的脸上。
凉凉的——
他好像这才真正的清醒。
这里是那儿?
很好的阳光,带着泥土香甜的空气,好像不那么冷的温度,连崩到他嘴边的露水也是——甜甜的。
“早——”有人说话。
孟桦低头,看到老槐树下站着一个人。
卷起了袖口穿着一件湖蓝色的围裙,手里拿着个勺子正和他打着招呼。
“早。”
“听到楼上的开窗声,来看看,果然是醒了,饿了就下来吃早饭。”
穆凯仰着头,笑起来一脸的阳光和一排健康的白牙齿。
孟桦抬头看到槐树的叶子间漏过来的阳光。
不禁地用手遮了遮——
真是到处都闪耀着光芒。
不知道又从哪里飞来一只鸟儿,不是画眉,但有一对红白相见羽冠,叫声特别的甜美。
又是一双好像能看到他心里的眼睛同他对视着,像一颗漂亮的宝石。
哗啦一声,又是扬起了水花,鸟儿叽叽喳喳地飞走。
是找他的同伴去了。
旅馆已经恢复了通电。
孟桦下了楼才发现他住的两层别墅小楼同隔壁的旅馆是相通的,一楼的客厅边上开了门就连着个大厨房,厨房同隔壁的餐厅相通。
穆凯熟练地在厨房里忙碌着,水池里堆着刚收回来的碗筷。
“王阿姨着急回去带孙子,学生们吃好刚走,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穆凯熟练地打着鸡蛋,灶台上的平底锅里满满的油,穆凯把去了边的土司沾上了蛋液,放进了锅里。
“刺啦啦——”的,是温热的油包裹住鸡蛋的声响。空气里的鸡蛋香味还有麦香……
“咕噜噜噜——”孟桦的肚子应景地叫了。
炸面包片的人一定是听到了,转头一脸的笑意:“嗯?要吃什么?”
“……”孟桦没想好。
那个人又笑了起来:“放心,早饭是配套服务,不用付额外费用。你看那些学生,一大早战斗力别提多强了,是要把午饭也吃回本的。”
“我不挑,你看方便做什么就吃什么吧。”孟桦客气地笑笑。
”好嘞,去餐厅坐着等吧。我煮了白粥,要吃吗?“
“嗯。”
……
一顿早饭,热乎乎的粥配着爽口的小菜,金灿灿的鸡蛋裹着面包,还有培根,香肠……
中西合璧,孟桦吃得很有胃口。
“那个,你这里这么大,就你一个人管嘛?”孟桦觉得早饭好吃也好奇。
他坐着的餐厅,是很欧式的风格,考究花边的白色桌布,刀叉杯碟,还有每个桌子上半开的鲜花……
同他住的隔壁那个混搭的装潢很不一样,这边一派的富丽堂皇,很有韵味,依旧是满墙的画,满满的都是色彩柔美的花和山上的鸟儿树木,还有远远看过去的风景……
只是现下安静得不得了,好像整个房子就只有他和穆凯一样。
“我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每天早饭有王阿姨过来给客人做,如果客人要吃午饭和晚饭提早和我定,我能做的就自己做,不能做的找王阿姨过来帮忙,客房打扫是镇上的三叔和李姨,他们一般下午才过来。我就接待客人,做点零工。”穆凯说着,拿过孟桦吃完粥的碗,又给他盛了一小碗:“我看你爱吃这个,再来一碗吧。”
说真的,那一锅软绵绵又清淡的粥,孟桦是真的喜欢。
什么都没有放,只是普通的大米和水,可是味道甘甜,怎么都吃不够一样。
后来孟桦吃了三碗粥,等他打饱嗝了,才放下碗,有些不好意思。
明明昨晚还想快点离开这儿的。
不过是一个早上,一缕阳光,几只小鸟和一桌简单的早饭……
他想要找的安静的地方不就是这里吗?
“白天你要去哪里吗?”穆凯收拾桌子。
“没什么地方好去的。我帮你洗碗吧,谢谢你的早饭。”孟桦帮忙。
“好。”穆凯没有和他客气。
一水池的碗筷。
穆凯用洗洁精泡着,然后拿着丝瓜瓤清洗着,动作很熟练。
孟桦的手里是一块干净的擦碗布,穆凯洗好一个就递给他,他负责擦干。勺子归勺子,叉子归叉子,杯子归杯子,大大小小的碟子也分类地擦干,一陇陇地摆大理石台子上。
阳光透过玻璃舒舒服服地洒进来,鸟叫声没有早上那么吵闹了,除了风儿吹过声,水声,布和餐具的摩擦声,还有餐具的碰撞声外,孟桦还听到了草和树叶的摇摆的声响。
从小住在城市里的孟桦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那么多大自然的原生态声响。
这儿太安静了。安静地,似乎连血液流淌的声音都能察觉得到。
“那个……是快要开花了嘛?”
孟桦把一叠盘子递给穆凯,穆凯的长手一伸,放进墙上的柜子里。
孟桦指的是他看了好久的窗外的几株绿色的植物,好像外头生了很多这样的植物,像一个大大的伞状物,生成了半圆形,鲜绿色的树叶,顶端是一把把小伞状,顶端一簇簇的好像有白色的点点要冒出来。
“刚开始洗碗的时候那边还是绿色的,现在变成白色了。”孟桦问。
转头,穆凯正怔怔地看着他:”他叫琼花。”
“琼花……他会开花吗?我以为是灌木呢。”孟桦别过脸,他还是不太习惯老板突然看着自己认真的表情。
好像是透过他的脸在看另外一个人。
“明天,明天他就开花了。”穆凯还是一副笃定的语气。
“那边是杜鹃吧。”孟桦指了指琼花边上的低矮植物,也有花骨朵了,有鲜嫩的粉色藏在碧绿的还关闭着的花萼里。
“嗯。”
……
“你再住一晚,明天,他们不会让你失望。”
”会很美吧。“
“你见到了就舍不得离开了。”
“呵……”
孟桦敷衍地笑着。
他不认为山上的花能美到让他流连忘返。
城市里多得是精心培育的花朵,鲜艳得好像永不会凋谢。
看多了也就是那样吧。更何况,现在的他,好像连喜欢的能力都没有了。
不过是活着,找一个地方,让他喘一口气……喘完了,还得回到城市里,披着重重的壳看遍人情冷暖的做一份工作,讨一口饭吃。
“昨晚把网线也吹断了,网络下午才有人来修,你没关系吧?”孟桦回屋的时候,穆凯说着什么。
“没关系,我不用那个。”孟桦摇摇手。
他什么也没带。没有手机和电脑。
安安静静的大地最清静。
……
晚上是和老板吃的便饭,他在旅店院子里的那棵槐树下坐了一个下午,等那些写生的学生们都回来了,僻静的旅店也热闹了起来。
好像院子里的那些花骨朵真的比早上大了很多。
那些白色斑点也是蓬勃欲出,像是一粒粒珍珠一般,孟桦无所事事地盯了一个下午
“明早要不要和我一起上山?”身边多了一个人,空气里已经飘着柔柔的饭菜香。
孟桦想早早进屋子躲着,被老板喊住。
“不了,我——”
“过半个小时开饭。”
“我晚点再来吧,学生多,我挺不适应的。”
”他们等会儿吃山下送上来的盒饭,你在我这吃,我给你开小灶——”
或许是因为天气好,于是孟桦有了一夜的好眠。
第二天又是被楼下叽叽喳喳学生的大呼小叫声吵醒。
同昨天的抱怨不一样,孟桦听到学生们的赞叹声,是楼下的花儿开了。
穆凯依旧在厨房忙碌着,灶台上的锅子笃笃笃——地,蒸汽顶着锅盖,一屋子的米粥香味。
“早。”
“早。”
互打了招呼,孟桦很自觉地帮忙去拿干净的碗筷。
”被楼下的学生们吵醒了吧?今天花开了,大家都很兴奋。”穆凯把揉好的团子裹上了芝麻丢到锅子里,很快哗啦——滋滋滋——的声响,一个大大的芝麻团子就鼓了起来。
孟桦看得出神,穆凯笑:“豆沙馅儿的,爱吃吗?”
”嗯,我不挑。”
”好嘞,去坐着吧,五分钟后开饭。“穆凯挺有干劲。
看到孟桦还穿着松垮垮的衣服,头发还半翘着,知道这个人才来了两天,似乎挺适应这儿。
一顿早饭吃得孟桦脸上红扑扑的。刚刚在厨房他就看到窗外的一片的粉红还有白,心思都在外头呢,想着这个老板还真的挺神的,什么时候开花都说得准。
而且那个人好像能读懂他的心情:“院子里的花儿漂亮吧,今天我要上山,要一起嘛?带你去看最漂亮的杜鹃。”
“我……”孟桦懒得动。
“洗好碗就出发。”穆凯又是肯定的语气。”上楼换身轻便的衣服,外头很暖和。”
”好。”所谓的盛情难却,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山上的路已经完全没有两天前的那副泥泞狰狞的模样,到处鸟语花香,阳光从高高的树枝树叶间洒了下来,小道上变得斑斑驳驳的。沿路各种叫不出名的植物,还有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花朵,其中最多的,就是杜鹃,刚开花的,鲜嫩鲜嫩的红。
“累吗?”也就走了二十分钟,穆凯带路的速度其实一点也不快。
“不累,山上的空气真好,甜甜的。”孟桦闭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那是杜鹃的甜。”穆凯从包里拿了水递给孟桦。““喝口水。”
”谢谢,杜鹃的边上都是琼花?你院子里也特别多这种花。”孟桦去看一簇簇纯白的五片叶子凑成的小花,一簇簇的小花着急地脸贴着脸簇成了个大花束,每一簇均由8朵小花组成,瓣瓣洁白晶莹,象通体透明的玉雕珠盘。“东风万木竞纷华,天下无双独此花。”穆凯突然冒出了一句诗。
孟桦愣了愣,去看人,那个人也正低着头看着那柱琼花,两人的脸贴得极尽。“给你讲个故事吧,琼花和杜鹃的故事。”
“啊?”孟桦没反应过来,穆凯已经大踏步的走了。
声音幽幽地从前方传来,几分的认真,同他说话的那股子温柔有些不一样,是惆怅?
“凤凰镇上所有的琼花都是我老师种的,我的老师也姓穆,他叫穆琼。在镇上的美术学院教了35年的书……画了一辈子的画。”
孟桦的脚步跟了上去,在一边静静的听着。
“想听吗?”穆凯问他。
“嗯,挺好奇的,这花我没怎么见过,好漂亮。”
“好嘞,我慢慢讲,这山路,还长……”
故事里还有一个主角,他曾经是镇上最大的商人家最小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