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最爱吃汤圆》庄小水

2、第二章

　　提起老侯爷，在偌大的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也可谓是权利滔天了，家业也够庞大，府里也是妻妾成群，却难得的是为官不以权势压人，为人乐施好善，那些寒门子弟受过他恩惠的人不计其数，府里的家丁仆役们也多尊敬爱戴他，已过五旬的老侯爷膝下已有两男两女，这个唐源却是老侯爷老树开花所得意外之喜。
　　老年得子，自然是欣喜若狂，老侯爷对自己的小儿子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百般宠溺，结果自热把这孩子宠得无法无天，虽然也算得上是一等一聪明了却是不思进取，平日里只在老侯爷面前嘴巴跟抹了蜜汁似得哄得他开心不已，等一转身就立马变成一个泼皮小无赖，满肚子坏水，专门以作弄人为乐。侯爷府里凡是吃过小侯爷苦头的下人无不是一见到他就唯恐避之不及。
　　话说这一次袁晓呆呆地跟着小侯爷进了房里，那唐源小侯爷跟伺候贵客似得，客气得不得了，一叠声催促：
　　“袁大哥，你试试这黄鹤楼的点心。我爹爹说这可算是京城里最精致的糕点了。”
　　“袁大哥，你再喝一口这茶水，听说是广东那进贡的佛手，清甜润肺。”
　　袁晓连推拒的机会都没有，也不知道小侯爷今天怎么突然就对他猛献殷勤，围着他团团转，让自己都无法相信，只能磕磕巴巴拒绝：“小侯爷，我只是一下人，小侯爷这样的身份，不需要对小人如此客气。”
　　唐源却好像是一个字也没听不进去，径自把一堆玩具塞到他手上，仰着极为俊俏的小脸蛋，甜蜜蜜地撒娇：“袁大哥，我们来玩官兵捉盗贼的游戏好不好。”
　　“小侯爷，小的没有玩过，怕坏了小侯爷的兴致。”可怜还在云里雾里的袁晓一脸窘迫不安，他在府里地位低贱，不是备受欺凌就是无人理睬，整日里忙着糊口尚且不及，哪玩过所谓的游戏？
　　“我会我会，我来教你嘛。”
　　唐源兴致勃勃地拉着他来到廊下，很有耐心地讲解了游戏的规则和玩法。
　　袁晓第一次有人邀请一起玩游戏，又是小孩子的年纪，开始玩得很尽兴，等到他做盗贼那会儿，身后捉捕他的唐源却是抽出腰间的小鞭子，朝他身后挥了过来，“啪”地一声打到了他的后背上。
　　袁晓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抬手摸一下自己的背部，感觉到背部肿起了一道鞭痕，火辣辣地疼。他刚想回身反问小侯爷为何如此对待自己，身后的唐源已经“啊”地叫了一声，丢下鞭子跑到他面前，一迭声地道歉：“袁大哥，你没事吧？对不起，我方才失手了。”
　　巴掌大的嫩白嫩白的小脸满满后悔和不安，甚至一大串一大串的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连声音都带了哭腔，唐源害怕不安的小模样让袁晓原本要问的话忘得光光，这样子的小侯爷他根本就不忍心责备，反而闷声安慰着：“我没事，不要哭。”
　　唐源还体贴地把他拖到房里，亲手给他上药，嫩白圆润的小手指小心翼翼地碰触着肿起的伤处，柔和得像一片羽毛，让袁晓禁不住面红耳赤，悄悄地屏住呼吸，羞涩得抬不起头来。
　　“袁大哥，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了？”唐源的声音微微发颤，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让袁晓有些心疼，不由得放柔了语调，安抚他道：“小侯爷误会了，小的一点都没有生气。”
　　等唐源上好不容易上完了药，袁晓赶紧起身告辞，唐源还把他送到门口，依依不舍又满怀期盼地说：“那你没有生气了，明天一定要来陪我玩呢？”
　　“我一定来。”袁晓在那样企盼愧疚的眼神下根本没法忍心拒绝，甚至觉得以前在府里听闻过的种种传言不过是下人们的夸大其辞，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坏到哪儿去，小侯爷不过是天真活泼顽皮好动罢了。
　　疏忽大意的下场往往迎来的都是悲惨世界，袁晓毫不怀疑地转身离开，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唐源刚才还满怀后悔盼望的小脸上转眼换上了鄙弃和恶意的笑容。

　　这往后的日子里，每当袁晓才刚刚做完府里管家安排好的活，唐源小侯爷总是立马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缠着自己跟他一块儿玩耍。并且，让府里所有仆役都想不到的是，昔日无法无天专门以捉弄人为乐的小侯爷，却对那个木讷愚笨的小奴才异常亲热，甚至往日里那些让下人们害怕不已的整人的鬼点子，也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跟他们所认识的那个唐源小侯爷完全不是一个样儿。
　　袁晓因着自己的身世，从小到大得到的无非是白眼排挤，遭人拳打脚踢更是难以避免，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他那样木讷寡言的性格，不相信任何人，自发远离着府里的所有人。
　　然而，唐源这一些日子跟他的亲热，是他跟府里的人第一次亲密接触。他觉得自己每天过得跟从地狱进了天堂一样，全身轻飘飘的，心里隐隐约约明白这只是小侯爷一时玩性的兴起，这甜蜜也只是泡沫一样毫无真实感，却还是将这一切牢牢烙在了心底。明明每天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欺负，但是相对以往的拳打脚踢的日子，袁晓觉得这已经好上不知道几倍了。
　　每天的日子里，他跟在这个娇生惯养的小侯爷身边，对于他提出的任何要求也百依百顺，舍不得看他有一丝的不开心，即使是皱一皱眉都觉得心疼难忍。
　　日子一天天在过，小侯爷被宠的是越发得寸进尺，袁晓却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妥，还是只会一味的宠让，只是，软襦可人的小侯爷要让自己做的事情也越来越让他左右为难。
　　“袁大哥，你趴下来让我当马骑好不好？”唐源绽开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腮边还有两个漂亮的小酒窝，非常可爱。
　　袁晓虽然平日里都被当做最下作的仆人，但好歹也是偷偷听过夫子讲课的少年，心里也并不是没有一丝做人的自尊，任着唐源摇晃着他的身子，又是撒娇又是撒泼，终究不肯低下自己的身子，唐源小侯爷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内心里一把火在熊熊燃烧着，却也拿倔强的袁晓丝毫没有法子，他哪里是能够受委屈的主，边在内心咬牙切齿定要那个不知好歹的低贱仆人好看，边气得哇哇大哭，引来了无数一大群怕遭殃的仆人围着哄着，甚至连老侯爷夫人也跟着闻讯赶来，又是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地哄着，又是把袁晓抓起来供他泄气。
　　被几个凶神恶煞的护院抓起来的袁晓，无法置信地看着眼前翻天覆地的一切，整个人都吓傻了。看着唐源嫩白的脸蛋哭得稀里哗啦的，他的心也跟着一起犯疼。可要还是让他匍匐在地上，任着别人毫无尊严地践踏，他还是做不到。
　　已经停下哭泣的唐源恶狠狠地看着被捆在一边的袁晓，一口咬定袁晓偷了他出生后一直贴心佩戴的小金锁，说是自己怕极了没了小金锁就会没命，这才哭得狠了。侯爷夫人向来最宠这个娇滴滴的小儿子，哪舍得他受半点委屈，当下板起脸来，要护院马上将袁晓送交官府。
　　“夫人，我没有！小侯爷在撒谎！”袁晓这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挣扎辩解。
　　小唐源窝在母亲怀里，闻言哭得是惊天动地，侯爷夫人听不得任何人说自个儿宝贝的不是，更是怒气冲天，怒极反笑：“你这是在说小侯爷撒谎？这府里的人谁不知道小侯爷最近待你有多好，我看你才是那个不知好歹，忘恩负义的下贱仆人，竟然敢反咬主人一口，不好好惩罚你，以后仆人不还都爬到主子头上造反了。”
　　“夫人，我知道你平日都一直在礼佛做善举，我一直以来也都非常尊敬你，现在夫人怎么就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人了？”袁晓拼着命又是解释又是挣扎，“小侯爷的小金锁，我见也没有见过，怎么会是我偷的！”
　　袁晓越是挣扎，身上挨到棍棒的毒打就越多。他也顾不上自己浑身的疼痛，顾不得嘴角淌血，发了疯了朝舒舒服服窝在在侯爷夫人怀里，正恶狠狠朝他嚣张地笑着的唐源大声骂道：“唐源，你自己摸摸良心老实说，我有没有偷你的小金锁？我今天算是看清楚你了！我自认没有一点对不起你，你就这样诬赖我！我才明白为什么府里的人都在骂你黑心小鬼！小恶魔！······”
　　“放肆！”侯爷夫人第一次亲耳听到竟然有仆人如此不客气辱骂的心头肉，当下气得花枝乱颤，放声要护院们立即把这该死的小奴才处死，袁晓愣是秉着一股气拼命反抗，很快就和房里的护院们打成一团。
　　书房里打斗声乱成一片，连老侯爷也闻声一并赶来了，他到底是明白自家儿子的心性，平日里对下人也并非残酷无情，见袁晓一脸的鼻青脸肿，眼里还有一份府里下人所没有的傲气，心里感叹一声到底是蕊娘的孩子，就是心性高，看儿子一时间气也消了，便道：“原来是源儿误会了，小金锁也是小丫鬟给收好的，你们可以停手了。”
　　“爹地，你可不要这么轻易就放过这下贱的奴才！”唐源正得意着，哪里能就这样扫兴，一下子从母亲怀里跳了下来，走到袁晓跟前指着他破口大骂：“袁晓，你自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无耻的小奴才，下贱的骨头！亏得我放下身份有心跟你玩，你还给脸不要脸，你这下等人，无耻、贱到极点，给我道歉，跪下来道歉，要不然我绝不会原谅你！看你是要死，还是要跪着求饶”
　　袁晓本来已经不想再计较，此时听了这番话，顿时气得浑身发抖，气怒至极，反而平静下来，再看着无动于衷的侯爷夫妇和周围的那一群人，他心下了然，冷冷地开口：“我一直以为小侯爷你只是小孩子心性，只是喜欢捉弄人，没想到小小年纪心肠竟如此歹毒，我算是看明白你了。”
　　原来，这世上哪来的善人和平等，就因为自己出身卑贱，所以可以随意地被诬蔑、被欺凌，在财势通天的侯爷府之中，他就像那小小的蝼蚁，连个十岁的小孩子都能随意要他的命。他总算明白了，一切不过只是自己的有眼无珠，没什么可抱怨的。
　　袁晓就那样挺直身板站好，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唐源，由上到下，鄙弃不屑地俯视着他。
　　唐源见到他那样的目光，当场气得夺走下人手里的鞭子，往袁晓身上毫不留情的挥舞着。啪啪啪，一阵阵的毒打声响起，袁晓被他抽得血肉模糊，但还是一声不吭，更别说低下头求饶。
　　“你这下贱的狗奴才，也不瞧瞧你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这辈子绝不会放过你，我要让你后悔冒犯了我。”唐源撂下狠话，手下更是狠辣，每一鞭都虎虎生风。
　　房里的众奴仆明明知晓他再这么打下去，甚至有可能会就这样打死袁晓；但是在唐源如此暴怒的时刻，侯爷和夫人又没有插手的意思，所以竟然没人敢替袁晓多说一句话。
　　袁晓咬紧双唇，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地上一鞭鞭打出的血红，完全没让他退缩。他直视着唐源，说出来的话铿锵有力，挑衅至极。
　　“我以前是有眼无珠，看错了人。我不会跟你这卑鄙小人道歉，不值得。”
　　这句话就像火上加油一样，让唐源下手更不留情。他脸色涨红，气得摔了鞭子，趋前狠狠的掌了袁晓好几个耳光。将袁晓打得两颊歪肿，他才又拿起鞭子，狠狠的抽他；直抽到袁晓昏迷不醒，遍地是血迹，他还未消气。
　　“你们把他丢到路边，我要看这天寒地冻的，冷不冷得死这下贱的狗奴才？”
　　袁晓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却对着他一味冷笑，无声地用口型对他说道：我一定会回来找你，唐源。
　　大家早已吓得大气不敢多喘一口，护院们立刻遵照命令，将袁晓丢到下着雪的荒僻路上。天寒地冻，气温低得很，袁晓又被打得半死不活，昏迷不醒；府里的人都明白他能够活下来，恐怕比登天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