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羽决》风晓先生

44、一抹朱砂

　　凌羽端着微热的饭菜站在门外，她在犹豫，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可至少现在，她觉得这样对席风来说是最好的。她不清楚她明天还能不能活着回来，自己执意的报仇，她不想把席风也牵扯进来。她宁可之后他怪罪于她，也不想他送命。

　　轻轻推开门，他正坐在窗前发呆，看到她进来，转过头笑了笑。

　　“今天好像很丰盛的样子啊！”席风迫不及待地坐到桌子旁边，拿起筷子来迅速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凌羽在一旁，傻傻地看着他吃饭的样子。

　　“你怎么不吃？有哪里不舒服吗？”席风看着她呆呆的样子，担心地问道。

　　她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说……那天……是我不好，对不起。”

　　他夹着菜的筷子在半空中停住，他顿了顿，轻声说道：“那天我也不对，我不该说那样的话伤你。”

　　“那你……”

　　席风夹起一口青菜塞进她的嘴里，坏坏地笑道：“好了，不说那天的事了，今天有这么多菜，你得好好吃才行。你看看你，现在都瘦成什么了！”

　　席风在她的碗里夹了好多好多的菜，又自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席风。”

　　“嗯？”

　　“为我画一幅画吧。”

　　“啊？”他嘴里塞着满满的饭菜，转过头奇怪地看着她。

　　她笑了笑：“你不是一直都说你很会作画吗？那你就给我画一幅，我想看看你说得是不是真的，你会不会把我画成丑八怪。”

　　他自豪地仰起头，轻蔑似的看着她：“好，你就瞧着吧，一定把你啊……画成丑八怪！”

　　她感觉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因为可以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平时的他，看起来有些随意洒脱，像是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的人，而真正的他，认真做某一件事情的时候，却总是不经意的散发着征服别人的气息。他的浓眉微微相凝，深邃的眼睛认真的盯着画纸，比起其他男人要修长得很多的手指拿着豪笔在纸上挥洒自如，行如流水。

　　“好了。”他脸上露出满意地笑容。

　　凌羽站起来，充满期待的走到画纸面前。画中的她穿着一袭纯白色的轻纱衣，站在遍地花瓣的旷野上，衣角和秀发随着被风吹起的花瓣飞舞，她的头微微扬起，深情注视着天边的一轮圆月，左上侧还提了一首词“墨香无烟，朱玉幽兰，怎敌你眉间一抹朱砂。”

　　“这就是我眼中的你，喜欢吗？”

　　她忍住眼眶中的泪水，抚摸着遍地的花瓣：“喜欢。”

　　这副画里的她在她自己看来是完美的，而现实中的她根本不可能有这么美。她是想让席风画下她的模样，即使她明日回不来，她也希望席风能够永远记得她最美的样子。

　　“我去倒杯酒。”她急忙走过去，背对着他，从袖中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药粉放进他的酒杯。

　　“我敬你。”她装作开心的样子，将酒杯递给他。

　　“为什么要敬我啊？因为我把你画的跟天仙一样是不是？”他调皮地问道。

　　“不仅是谢谢你为我作画，也是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他笑了笑：“不要谢我，我已经得到最好的了。”

　　两支酒杯相碰，清脆的声音就如同夜莺的轻吟，他们对视而笑，一饮而尽。

　　没过多久，席风的意识就有些不清楚了，慢慢闭上眼睛，酒杯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凌羽上前将他扶到床上躺下。看着他这样安详的样子，她心里就轻松了一些。她的手轻轻抚在他的脸颊上，还是一样暖和的温度，而这样的温暖，却更让她知道了自己的双手有多么的冰冷。上天总算给了她点快乐的东西，这段时间，有他陪伴，对于她来说是爹娘被杀之后最美好的日子，也会是最怀念的日子。

　　她轻轻说道：“对不起，我还要骗你一次。你只要在这里好好的睡上一觉就好，这次之后，我答应你，我再也不会骗你，我会放下一切跟你走，去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过平凡人的生活。”

　　轻轻的退出房间，慢慢将门拉上之际，她的双眼依旧看着他，就像这是最后一次这样看他。

　　席风，请你把这当成一场梦，这将是我最后一次离开你，去结束我悲痛的过往，只为今后陪你白头到老。

　　夜很静，散发着怡人的气息，幽幽的梦中，他似乎拉着她的手，去了一个青山绿水相映的地方，他为她盖了一间茅草屋，外面养了几只鹅和鸭，生活很悠闲。天色将暗，他们就像一对普通的农家夫妇观赏着日落的美景，她依偎在他的怀中，眼神中没有仇恨，没有愤怒，绽放着最美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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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都已经过子时了，我还以为你一直都很准时呢。”慕容朔坐在殿上，居高临下看着她笑道。

　　她无所谓的笑了笑：“这有可能会是我活着的最后一天，我当然要花些时间来处理事情。”

　　“穿上它。”慕容朔将一套侍女的衣服推到她的面前，“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龙丘易派遣给我的侍女了，明天一大早我和其他两位域主在大殿上主持天物应龙结束的仪式，到时候你就一直跟着我就行了，我想那会是你接近他的唯一时机。”

　　“你确定龙丘易不会看出什么不对劲吗？”

　　慕容朔笑了笑：“那当然就要看你的演技如何了。”

　　“好，谢谢。”她将衣服抱在怀中，环顾了一下四周，“那我先去换衣服。”

　　女子的服装，她都习惯了原来砌阁那青楼女子的扮束，所以看着镜子前身着侍女衣的自己，她感觉就像是个不经事的小丫头。她就坐在殿后的房间内，静静等着太阳从对面高高的房檐上升起来。或许正是因为宫城内的墙壁比别处高很多，没有什么鸟儿飞进来，在这微亮的凌晨，所有的一切才会静得让人有些发慌。

　　按理说，她不应该这么不安，因为一切事情都安排好了，而席风也会一直昏睡到第三天早上，可是她还是感觉到心中有所顾忌，有所不舍。

　　席风对她失望的样子突然从脑海里冒了出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对我隐瞒？”

　　她吓了一跳，她不知道之后席风醒来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他会不会怪她，甚至恨她。

　　“没想到你穿侍女服也能这么美。”慕容朔掀开珠帘走了进来，“让堂堂尊主小姐当我的侍女，我可真有福气。”

　　“还没有天亮，有什么事吗？”凌羽将头撇了过去。

　　慕容朔摆出一副失望的表情：“唉，还是对我这么冷淡，你似乎一刻也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凌羽瞥了他一眼：“我可不觉得和你待在一起会是什么好主意。”

　　“可你还不是没有拒绝我帮你，现在也还不是和我在一起？”他笑的样子很得意。

　　他走到她的身边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酒喝了一杯。

　　“跟着你来襄崎的那个席风，你怎么处理了？”

　　“我只是让他好好睡上一觉。”

　　他的眼睛犀利地盯着她：“一提到他你的样子就很焦虑，怎么，你很在乎他？”

　　“这和你无关。”她也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当慕容朔看到她这个样子的时候，他竟没想到，自己的心会微微颤了一下，他很想知道，那个傻小子对她而言到底有多重要。

　　“现在可能无关，但说不定以后就和我有关了。”

　　她冷笑：“我明天说不定就死了，哪里还有什么以后。”

　　“你看待死亡难道一直是这么坦然吗？”

　　被问到这个问题，她突然愣了愣，如果是以前，她会很随意地说出“是”，可她却说：“我也不知道，以前的感觉我都有些忘了。”

　　她曾经是坦然的，因为曾经仇恨是支撑她活下去的一切，可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当她今天离开客栈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些害怕死亡了，她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席风，连回忆的机会都没有。

　　“这和我上次听到的答案可有些不一样，上次你可是说为了报仇你会不惜性命。”

　　“这和我怕不怕死没有关系，”她坚定地说道，“为了报仇我会不惜性命，这一点从来就没有变过，到现在也是。我唯一的期望，就是我可以亲眼看着仇人在我面前挣扎着痛苦着死去，这样我才甘心死去。”

　　“我明日只能把你带到龙丘易的面前而已，但是见到了龙丘易，你想怎么做？”

　　“我会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让他亲口承认他对我们司空家所犯下的罪！你放心，我不会说是你帮我接近他的。”

　　慕容朔从她的表情上看得出来，她很清楚自己面对的什么样的刺杀，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根本就没打算活着出去。

　　他笑了笑，突然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微微低下头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无论怎样，你要相信我，我绝不会让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