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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血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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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月,不再带着一层淡淡的光晕,隐身于繁星点缀着的暗色天幕中,今夜的月,透着一丝诡异的光芒。他人兴许是因行色匆匆而忽视了它,但是,冷月山庄里的人,一定不会。在山庄里的每个角落,望见的月,都是如此地清冷,仿佛你所看见的,不是那明晃晃的月,而是一颗孤寂高悬的心。
倚月楼中,一抹高大的身影被月影拉得老长,身形一动不动地伫立了很久,很久,久到连偷偷瞧向他的月,都忍不住收敛了气息,变的柔和起来。
“绿柳,夫人呢?”
“回老爷,夫人方才还在前厅,现在怕是回房了吧。”
浓眉微敛,他不经意地瞥过天上的月,曾几何时,这份犹在月下的惬意已荡然无存,连寸缕残影也寻迹不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远去。
“老爷还是一点没变,做了武林盟主还这么体贴夫人,可是夫人她。。。”绿柳扭头看了看珠玉阁的方向,一声轻叹。
同一时刻,另一声幽幽的叹息,从阁内传来。
一名白衣美妇,正呆呆地望着半开的雕纹檀木盒发愣,盒内,静静地躺着一支白玉簪,莹润通透,甚是名贵,在其前端,有一道隐隐的暗红色流纹,纤手抚过那抹暗红,美目中闪过震痛,她的心中,愈合了千万次的伤口,重又开裂。
他,在江湖中,是神灵般的传奇人物,种种匪夷所思的离奇通通挂上了他的名,他,有如层层迷雾,任凭你再怎么努力去撩拨,却依旧,神形难辨。早在武林三俊扬名之前,他就是当仁不让的江湖第一人,其人,其艺,众口不一,但唯一的共通,即是一个“冷”字!
人冷,剑冷,心,更冷。
倚月楼前的人影,终于动了身形,
一勾绿,从他的怀里蹦出来,大手一挥,透着阵阵寒意的清夜里,青葱的发带随风飘扬,却始终无法逃离,他握紧的手心。
别来客栈内,黑衣少年早已摘下纱笠,惊人的冷绝从他刻痕般深邃的脸部曲线一直延展到他的双目,乍眼之下,是深幽之感,再望进去,就绝难移开目光,有如磁石般的吸力,让人一头栽了进去,即使深怵,依然甘愿。
他轻啜了一口茶,余光时不时投向床上那二人,少年蜷曲着身子,一脸倦容,琉璃玉目微睁,写满了迷离与惶惑,一直小手探到了他内衫里层,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视线向下游走,少年的怀中,小手的主人正鼓着腮帮,长而微卷的睫毛很是不安分地游移,难道在梦里,都还有人,惹着了她不成?
不动声色地扬起了嘴角,纵然不是由他,拥她入怀,今夜,怕是自己,也绝难入睡。
门外,一个修长的身影略带不安地徘徊,不时在门前停下,又最终,选择远离。
瞥向门外那道影子,缓缓放下手中杯盏,一切,尽在他掌握,只是,“嗯。。。”床上的小人儿发出心满意足的嘤咛,换了个姿势后,又沉沉睡去,完全没有留意,身下那只被压得泛紫,却依旧没有抽离的手。
冷慕麟静静地凝视着她,她,他全盘布局中最最不安定的因子,即使他算尽天下人,都没有可能,将她的心算个尽数,但若是没了她,这一切,于他,又有何意义?
瞥见透进纱窗的昏淡月影,他冷笑,
月下,那个人,怕是要气疯了吧。。。
次日,宣城,街市热闹非凡,放眼望去,尽是四处招揽生意的小贩,入耳的也皆是此起彼伏的叫卖,原是一如往常的闹市,却因四个人的到来变了味。
路人停驻了脚步,正与小贩辩价的尖嘴妇人们定格了视线,嘴沫子横飞的小贩像是觅到了宝贝般瞪大了双眼,天底下,竟有如此俊逸的人儿!他们揉了揉眼,怕是方才所见不过是幻境一场,可一睁开眼却倒叫人看得更明白,更透彻了,但见为首的那黑衣男子,不过十六,七岁,深邃的容颜却在短短瞬间,狠狠地在众人心中,刻下烙印。其后的青衫少年,略显迷离的双目中流彩四溢,多瞧几眼仿佛就要碎裂般,叫人不忍直视。最后那身着紫金色华衣的年轻男子,颀长俊雅,眉清目朗,只是他的眼里,时不时流露出些许愁绪。若说这三人可惊为天人,那么,青衫少年怀中那被小心呵护着的小不点儿,颇为令人错愕,若非细看,还真像个漂亮的娃娃,闪着墨泽的发上飞扬着两道晃眼的翠绿,大而灵动的黑眸,小巧的鼻子,红润的唇,莹白的肌肤,若不是“她”好奇异常地左顾右盼,真会闹了个大误会。
“无名,快看那边,还有这里,这里。。。”
青色的身影随着清悦的指示步履匆忙。
原来“娃娃”真的会说话,众人笑着相视一眼,各自继续先前的忙活。
“姑娘,你可真有眼光,这是锡今出产的陨玉,虽不名贵却也是独一无二,我这儿也只有唯一一块,你看看喜欢不?”妇人瞅着她眼里的痴迷,转眼又看看那几个卓然而立的男子,
“姑娘好福气,兄长个个都像仙人一般,若是我有女儿啊,一定将她。。。”意识到那道锋刃般阴冽的视线,妇人不由收声,这么俊的小伙子,怎地眼神如此令人心寒,她心中仍顾自喃喃。
捧起泪珠形的玉石,她细细往里瞧,一片五光十色的绚烂,刺得她不由闭目,
“姑娘,你要喜欢就买下吧,就一两银子,确实值这个价啊。”狠下心来说了个价,面上却是依然满脸堆笑。
未作多想,冷慕麟扔下一锭银子,示意无名带着她离开。紫衣男子扭头看了一眼妇人挎篮中那一大把各色石头,若有所思。
“三哥,陨玉当真是独一无二吗?”稚气的声音带着犹疑。
“不见得。”长眉微挑,这小妖精,从小就迷恋美丽的东西。
“原来真的不是啊。。。”翠袖一扬,晶莹的碎雨由她袖口飘然落下。
“主子。。。”他愕然。
黑眸望向这世间,她最最珍贵的宝石,红唇却吐着戏谑:“无名,你的眼睛,比起它来可要漂亮多了。。。”
妇人喜滋滋地捧着那锭沉甸甸的银子,今个儿莫不真是遇见了贵人。。。,正这么想着忽地惊觉一横视线正冷冷地投向她,赶忙收起银子,重摆笑脸:“客人喜欢什么,来随便看看。”抬眼瞧见一个肤色黝黑,高高瘦瘦的男子正盯着她,不由倒抽一口气,才送走仙人模样的少年怎么就来了个似阎罗的人,死水般毫无生气的滞容上,一道刺眼的疤痕由眉心爬向右颊,如长长的爬虫般狰狞万分。
“石头。。。,刚才。。。,姑娘。。。,”嘶哑含糊的声音加上比划,妇人猛一拍大腿,我就说嘛,原来今个儿真是财神爷找上了门,笑眯眯地从怀中摸出又一块陨玉,献宝似地递到他面前,男子看了又看,没有去接。
又掏出几块齐齐放到他眼底,眼前的死水顿时起了骤变。
周遭的人只觉一道银光迅疾于眼前,伴随着一个溅落的血球骨碌碌地和散落到地上的石头滚到了一起,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有那么一瞬,闹市成了静市。
片刻后,“杀人啦,杀人啦。。。”
宣城的上空,似是染上了厚厚的一层阴霾。
拾起滚落到脚边的一块血红玉石,微眯双目,唇角轻扬,这个见面礼,还真是有趣的很。
混乱的人群中,一个灰色的布衣身影,瞬而隐没不见。
翠凤阁,翠,红两色正在门前僵持着,
“本小姐为什么不可以进去?”咄咄逼人的气势不减,
“我家小姐正在招待贵客,姑娘你还是改日再来吧。”红菱好言相劝,
柳眉挑起,“你可知道我是谁?”
“姑娘乃萧庄主掌上明珠,只是这翠凤阁,不见得怕了蛮横之徒。。。,”语中带刺,
“好哇,一个小丫头都那么放肆,”萧明珠气急,沁言山庄里谁人敢对她如此,不由大声喊骂,“冷慕麟你给我出来,枉你堂堂武林三俊之一,还要靠女人来作荫蔽么?”
“你。。。。”这萧明珠也太过分了,居然这样侮辱冷公子,红菱忍无可忍,情急之下,欺身出手,
眼前翠影见状冷笑,一个侧跃闪开,反手回击,身形往来缭绕间,只见翠影招招凌厉,杀意渐浓,红影躲闪吃力,很快处于下风,不懈纠缠,翠影一个狠招,迫使对方扯出空位,紧接着一招“神女落尘”,
闷哼一声,红影重重摔倒在地。
“嘻嘻,居然有人敢骂三哥么?”,萧明珠只觉眼前一亮,天底下,居然有如此漂亮的女娃儿!纵然自小便以艳丽的容颜自居,甚至连素来冷颜的娘都以她为傲,久而久之,便从不曾把其他女人看在眼里,可是眼前这精致的小人儿。。。不知怎地,心里陡然起了戒备。眼光瞥到尾随其后的三个男子和一名少女,束素粉衣,姿容秀雅,定是翠凤阁主-楠月儿无疑。
“小姐。。。”红菱垂首,
少女轻叹着摇了摇头,扶起红菱,掏出个玉瓶,倒了粒药丸递给她,美目投向一旁的黑衣少年,他冷傲依旧,似是眼前之事与他全然无关,楠月儿转而看了眼萧明珠,内心泛过一阵苦涩。
“你骂我三哥作甚,难道你也与月儿姐姐一样,为情所困了么?”女娃儿嘻笑,
粉装少女眼底黯然。
翠衣少女闻言冷然,“笑话!本小姐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冷慕麟,”抬眼轻蔑地扫向仍不动声色的少年,“还不及我爹一分!”
呵呵,女孩笑弯了腰,“谁料萧霖堂堂武林盟主,他的宝贝女儿却要一辈子孤寡。。。”,
“你。。。,哪来的野蛮丫头,满口恶言,看我不代你娘好好管教于你!”言罢,手中银针暗握,
“住手,”
她震住,皓腕被一双手有力地钳制,
“萧容夜,家父过去待你不薄,怎地连你也向着外人。。。”紧咬下唇,她不甘。
紫衣男子一反温尔常态,“容夜本非萧家人,六年前蒙庄主收留,礼待甚周,只是这六年来,你可曾将我当作你大哥?”
她不语。
“既是如此,还请代为告知庄主,容夜已找到故人,就此与沁言山庄,再无瓜葛,你走吧!”,松开手,他别过头去,不再看她一眼。
笑盈盈地望着走向自己的少年,一个念头在她心中闪过,拉起他苍白修长的手,笑意渐渐褪去,“容夜哥哥,记不记得答应过我什么?”黑瞳忽闪,辨不清里头藏着何等的繁复。
蹲下身子,凝重地直视进那对黑色的魅石,淡淡道,“小姐,容夜的命是你救的,除了守在你身边,此生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一事了,”缓缓摊开右手,掌心隐隐透出一个红色印记,一道寒冽的目光霎时投向了他,似是警告,另一份莫名的关注来自久立未语的青衣少年,眼前的儒雅男子和他的小主子,为什么此时此刻,自己距离他们是如此地遥远,自从认识了她,他的世界就变得再简单不过,没有过去,没有渴望,只是一切顺着她的意,只是这样而已,可是越是这样想,心,就越像是缺了一块似的,怎么也填不满,一直有个地方,空落落的,这又是为什么呢?
“无名,”她有些气恼,“你先随月儿姐姐下去吧,”楠月儿呆呆望向冷慕麟,纵然自己捧出了整颗心又待如何,还不是一次次在那对疏离的深目中,跌得粉碎!终究是扶了红菱,径直离开,
他,却是不敢再回眼,为什么又惹她生气了呢?为什么自己,总是令她不快!
“萧姐姐,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绽开一个无比甜美的笑容,让周遭的氛围变得古怪起来,
萧明珠只是忿忿地盯着她,清楚地感受到心中翻涌的恨意,她恨冷慕麟,他救了她,却不屑多看她一眼,她恨萧容夜,那个无论她如何努力,六年来始终待她淡然的男子,最后竟不发一言就离她而去,这两个男人令她受尽了挫折,她不允许,作为沁言庄主最宝贝的女儿,她,萧明珠,决不能容忍这一切!
死死瞅着眼前的小妖女,总觉得她有些面熟,那飘动着的翠绿顿时冲入了她的视野,不由放声冷笑,原来如此,原来在这世上,真的存在命中注定!
“怎么个玩法?”既是命,倒不如看看是否命中劫数已定!
“简单,就是不知姐姐愿以什么作为赌注?”见她沉吟,她一歪小脑袋,“是啊,姐姐你若输了,能给我什么呢,听说那武林盟主号令群雄,很是威风。。。”意识到身后两个男子一个拢眉,一个微挺身板,她只觉好笑,“可只怕姐姐是给不了,况且我一个小姑娘,哪来那么多雄心,姐姐,我只向你要一样你一定给得起的东西,”不待发问,她接道,“我要世上独一无二的清石,”
“那块不祥的石头么,好,给你又何妨!”
“姐姐真是爽快,若我输了,他们就随你处置,”朝后努努小嘴,迎上两对默然的眼,
萧明珠似是一愣,满是诧异地注视着那两个截然不同,却在此刻同样沉寂的少年,他们对于她,究竟算是什么?忽地被小手牵着走进一间里屋,合上门,她笑着捧出一个精致的盘子,上面摆放着两块乳白色的小圆石,“这叫‘双生泣’,天底下唯一两块一摸一样的石头,姐姐你选一块放在那边的桌上,剩下的那块便是我的,若让人猜中了哪块是你选的,就算妹妹我输了,可好?”
随手挑了一块,放进桌上的凹槽,心中满是不屑,不过是小孩子的玩意,怎么看赌注都是于己有利,只是她或许从未料到,自己在这个笑颜如花的小女孩面前,注定成为命运的玩物。
“小姐。。。,”无名匆匆赶来,身后紧跟着楠月儿,只见地上散落一摊碎石,桌上,另一块石头正一滴滴地淌出乳白色的液体,小手玩味地挑起乳色的水滴,口中喃喃,“可惜了这么好玩的石头,唉,你的兄弟死了,一定很痛吧,我帮你报仇,好不好?”
“小。。。,”他上前一步,却被一个黑色的身形挡住了前路,
“玩够了没有,”冷慕麟一把抱起她,径直走出了众人的视线。
“三哥,你可知我并没有使诈?”
“。。。。”,
“那你是如何猜中的,说嘛说嘛。。。”,死扯着他的玄色衣襟,满是懊恼的墨瞳中折射出一张微微泛着苦涩的脸,
“这么希望输给萧明珠吗?”,冷凝的面容吐着些许无奈,
呆了呆,他呀,无论何时都是太过聪明了,只是这种聪明,在她眼里,常常就成了索然。
末了,他还是一语道破,“你常年摆弄樱草,其香已入骨,凡你所触之物自然也沾染上了它的气味。”
眼睑慢慢下垂,自嘲般绞着衣角,为什么自己就不曾想到这一点呢,真不愧是“他”的儿子啊。。。。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真正明白你的心思,哪怕只是扣开你心门一角呢。。。
“皇公子,你不跟着去吗?”,粉衣少女读懂他的困惑,眼前的男子,即便迷恍,又何尝不是拥有了单纯的幸福?
“皇。。。?”,不解又添一层,步伐下意识地迈出,却又不知该迈向那个方向,
“公子若不嫌弃,不妨与我同行,入得沁言山庄也易些,”紫衣少年悠悠开口。
“兄台如此匆匆,是要赶去哪里?”,黑眉抬了抬,灰色布衣上,是一张平淡无奇的年轻男子的脸,迅速岔开身形,暗自又提一口气,愣是拉开了好几里,扭头,不见一人,“啪,啪”,耳畔忽地传来清脆的掌击声,“兄台也太不给小弟面子了,小弟此番前来,可是要送上一份大礼呢。。。,”
灰影如鬼魅般隐现在他前方,空中,扑棱棱从远处飞来一黑一白两只鸽子,稳稳停落在男子的肩头,细长的手指轻轻抚上鸽子,微微启唇,只见一黑一白两道纤影直直向他飞去,在他脚边落下,将口中所衔放了下来,就在他看清的瞬间,下意识猛地别过头去,
清风拂过,扬起一阵细沙,终是掩去了地上,那两颗尚在淌血的眼珠的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