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人间留不住》焦糖勺

6、雨打清秋2

　　“爹，娘，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乔安和握着发烫的蒸糕看着这对被吓得脸色惨白的男女。
　　“安和啊，这你还看不出，你就对你爹行个好救救他，他把你拉扯到7岁也不容易。”何翠莲像是被刚才的枪声吓哭了，两行泪流得满脸都是，刚才的枪声真是把她的魂魄都吓飞了出去。
　　行个好。
　　救救他。
　　不容易。
　　这便是他的爹让他从这间屋子里滚蛋的原因吗？乔安和无辜地握着已有了裂缝的糕点。刚下过雨的清新的地方，因着三声枪声硝烟味儿，多了死亡的气息。
　　“爹，这是丹南给你的！”乔安和像是从角落里发出的声音，而话里的意思就像炸弹一样让乔老大跳了起来。他刚想接过乔安和的糕点，想着就算豁出去他这条命也要护儿子周全，却错过了他儿子的糕点。
　　“爹。”眼前的周老爷看着孝顺的乔安和，笑得花枝乱颤，“这孩子我喜欢，我喜欢，宝贝，再叫声。”
　　“爹。”这可比翠莲的那番话给伤乔老大的心，这，这已经不是伤心了，这是切肤、挖肉、剜心、噬骨。
　　7岁的乔安和可以跪着向周老爷叫爹，17岁的乔安和会不会忘了夏丹南。乔安和自己都不知道，他何尝不是苦到心头上去。跟周老爷，他死，爹生，不跟周老爷，他死，爹死，何翠莲死就连着肚子的娃也会归西。
　　7岁的乔安和不懂得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而他就是有这种天赋，会权衡利弊得失，权衡得把感情全置之度外，这样的乔安和，会给人一种冷漠绝情的感觉。他恨何翠莲，他恨乔老大，他更恨那个生下他这个不清不白也许是野种的娘，可是他才7岁，他觉得叫声“爹”便能了了一切的事情。
　　这便是7岁的乔安和权衡利弊的结果。
　　“你这个杂种！”乔老大血冲上头，给了乔安和一记大耳光，血从乔安和的嘴角流了出来，安和直感到一阵快感。
　　“我说你这个贱民，见了老爷不下跪还给周少爷耳光，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周老爷养的哈巴狗又叫了起来。
　　周老爷并未发声，只是带着娇羞态看了看乔安和，“模样算得上清俊，就是黑了点，不过到了我府里养养也就变白嫩了。你看看这血.......”周老爷心疼地用手绢给乔安和擦去血迹，又轻轻地哼了声。
　　“姓乔的，这是我们家少爷赏你的！”说着哈巴狗就给了乔老大三记耳光，这份量可比刚才重了许多，乔老大里面的牙都被打出了来，一张嘴，舌头上也都是血。一旁的乔安和看得心惊肉跳，却忍住不哭。
　　何翠莲看准时机，立刻凑了上去。给周老爷又敲背又捏腿。
　　“老爷消气消气，这戆棺材上不了台面不懂规矩。我们说好的这个数......”何翠莲伸出五根粗手指。
　　“加赏加赏。”周老爷又不阴不阳地笑了起来，可这次他是真高兴，笑得把大黄牙都给全露了出来。看看天也不早了，周老爷便大摇大摆地出了门，渡起了他那金黄的大船。
　　乔安和跟着周老爷出去，实在忍不住回头看了爹。乔老大正盘坐在地上，看着钱，像成一个痴呆，满嘴是血，他满手臂的肌肉看上去软得像团泥。
　　乔安和一步三回头，临上了船才想起来夏丹南的小脸。他想开口去见夏丹南，可看着周老爷怪异的脸就是开不了口，他摸了摸口袋是空的，看着脚上的鞋子便脱了下来留在了岸上，这鞋子是雅茹给他缝的，不知道为什么乔安和只想在这里留下点什么。
　　一双小小的鞋子留在了夏丹南的家门口，留在了乔安和的生命里。从此世间再无安和，再无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