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虚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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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生！”伏在楠木桌案上白衣女子终于从梦中醒来，年轻而绝美的脸上满布汗水。眼角有些湿润。
“原来，又是梦啊……”女子不禁苦笑。
若是让别人知道身为能够调制奇香为人治病的调香师，自己却连觉都睡不好，估计得被笑话了。
不过，真的好久好久，都没有梦见他了呢。
女子擦去汗，揉揉眉心，刚想起身舒展一下因趴着睡而僵硬的身子，不想这时大厅的木门被缓缓推开了。女子眉梢轻挑，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只一瞬便又恢复常态，带着淡淡的微笑着迎上去。
随着木门的开启，一抹纤细的人影呈现。
来人身着一袭黑色职业装，想来，该是白领之类的罢……一张画着淡妆的清秀面庞，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你好，这里是捕香楼，我是店主——调香师，久颜。”失魂落魄的她，听到耳边响起的轻柔女声道。慌乱的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带着温柔浅笑、精致到极点的脸庞。未施粉黛，便已是倾国倾城之姿。她看得有些呆了，好些时间才尴尬的收回目光盯着木质的地板。然而那位唤作久颜的白衣女子却似乎毫不在意，轻轻牵起她的手，带到黄花梨椅旁，轻轻道：“渴么？我去沏茶，先坐吧。”转身便走进里屋。
本是无意间好奇而走进来的，不想店主如此热情……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张明月见久颜走进里屋，便开始细细打量这间古色古香的小楼。空气中似有暗香浮动，明明朴素的装潢，却四处透露出一种古典的大气，四下摆放的物件，如那进门处的粉彩花瓶、那桌案上的紫金檀香炉，看似寻常，仔细观察却能感受到那种独有的精致。且不说这些东西的价值，在这寸土寸金的城市，就算是在这样僻静的巷子里，要有这样面积的土地，价格也定然是不菲的。
张明月的眼珠正盯着那被久颜精心侍弄的花草打转时，久颜端着茶走了出来，带着始终不变的浅笑。
当茶放到她面前时，张明月低头看着脚尖，低低说了声谢谢。在这样的女子面前，她实在自惭形秽。久颜坐到一旁，轻呷一口淡茶，脸上是一成不变的浅笑。
“那么，现在可以开始了么？”久颜道。
张明月瞪大眼睛疑惑的看着久颜问道“开始什么？”
“自然是讲故事啊。”久颜一手撑头解释道“能来我店里的人，大多是拥有着很强执念之人，一般人是走不进这扇门的呢……”
“是么……”尽管张明月觉得这话很扯，但这位店主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让她觉得莫名的安心。或许是这大厅中特殊香气使然吧。
久颜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如果我喜欢你的故事，或许能帮你也不一定呐……”眸光流转，满是魅惑。
张明月惊讶的看着久颜，是了，这样仿若仙娥的女子果然不是普通人的吧。深吸几口气，张明月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些许怨恨的讲述着她的故事。
“废人！”
夹杂在瓷碗破碎声中的这句话在张明月的脑内以排山倒海、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呼啸而来，一波又一波，撞击着她本就脆弱的心脏。
这是和母亲的第几次争吵了呢？她已经不记得了。从记事起，她便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是她唯一的亲人，依靠着打零工赚来的微薄的收入，勉强维持着这个家。许是长久以来累积了不少的怨气，在别人面前又不好发作，只能把不大的她当做是出气筒。其实这些，她张明月早已经习惯了。
——但，这次不同。她捡起地上那张鲜红的试卷，冷冷的看着她的母亲，养育了她十二载的母亲。
“你疯够了么？！”她听到自己冷漠的声音这样说道，“不让我上学？就你也配？！我张明月今天就告诉你，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伸手想你要一分一毫，但同样的，你，从今以后要是再骂我，便付出代价吧！”
张明月被自己的话给吓着了，但看见母亲苍老的容颜上露出的愕然与哀戚，便觉得相当痛快。于是，果断转身飞奔离开，也不管母亲在身后的尖声呼唤。
跑了许久，她累了，在一个废旧的工厂旁，就那样瘫软在草地上，接着毫无形象的放声大哭。她突然后悔了，自己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身上又没钱，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上，应该怎样生存？可她不敢回去，也不愿意就这样向那个疯子一样的母亲低下头。
夜深了，张明月就这样在这里哭了一宿，知道天渐渐亮了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小会儿。梦里有好多好吃的……
梦醒了，她实在是饿的不行了，拖着疲惫的身子打算回家。是了，最多被打一顿，她张明月的抗打能力还是很强的。跑回家的路上，张明月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刹车声，然后便是重物倒地的声音，可现在的她根本没那个心思去想这个，满脑子装的是等会儿怎么弄些吃的……
回到家，家里没人，她便拿了一次不小心发现母亲藏在床头的钱、买了些吃食，边走边吃，知道看见邻家的李大爷神色匆忙地向邻村赶去。
李大爷见到她，连忙叫住。“明月！快跟爷爷走，你母亲出事啦！”
张明月的脑袋“轰”的炸了，什么叫出事了？！李大爷不会是骗她罢？！李大爷根本不给她机会多想，拽着她便走。
那是怎样刺目的鲜红啊……血泊里，躺着的，是她那疯子般的母亲，只是现在，再也不会叫她废人了……
李大爷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幅情景，不然也不会将她带来。现在只能连忙捂上她的眼。而她，扳开了李大爷的手，走向母亲，抱着她沾血的冰凉尸体大笑了起来。
李大爷已经被吓着了，语无伦次的说着“……我，我只是……听说她遭车祸了，不知道……不知道这么严重……”“她昨天找了你一晚上……”
张明月的眼里现在只有刚才从工厂了跑出来的时听到的刹车声和重物沉沉倒地的声音，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在回放……
在这样偏远的农村里，根本找不到肇事人。李大爷和其他人凑了些钱，葬了她母亲。从此以后，张明月真的如她所言，只能靠自己生活了，因为她的母亲，再也给不了她一分一毫。
她开始捡破烂，帮人洗衣服赚取学费和生活费。有时候人家看她可怜，也会想接济她，但她不愿。因为她曾那样对母亲说过不是么？
十年后，她终于找到了一份正式的工作，虽然只是个小秘书，但她会慢慢向上爬……十年来的坚韧的生活，虽然培养了她不屈的性格，可是，她却仍旧不懂该怎样与人相处。这十年来，她活得很孤单，根本走不进别人的生活……爬得越高摔得越惨，被同事排挤，被人陷害……
呵呵……现在，已经被解雇了呢……
故事的结尾，张明月说，如果她也曾有幸福的家庭，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这天道，不公！
久颜放下手中的茶杯，脸上的浅笑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只是坐在那里，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突然，久颜转过头来，用充满魅惑的声音道：“你想拥有另一段人生么？”久颜深邃的眼眸直视张明月，仿佛穿透她的灵魂让她难以呼吸。
许久，她听到自己的喉咙发出艰涩的声响——“是。”
久颜笑了，不同于之前的浅笑，这是魅惑人心的笑颜……
从捕香楼出来，已是傍晚。一袭职业装的女子很迷茫的看着自己周围的景物。我是什么时候跑到这巷子里来的？张明月心想。随后用力甩甩脑袋，再不去想这些了。
回家之前，她下意识往后一瞥，是条死胡同呢……除了几盆杂草，什么都没有。然而她却没有看见自己身后萦绕着的一缕淡得快融入空气的气流。
“你这样做，真的好么？”一身着青衣的英俊男子从珠帘后缓步而出。久颜轻轻的歪了歪头看向他，“这是她所希望的呢。半生，我不过是用幻香篡改了她的记忆罢了，让她的记忆里拥有一个幸福一点的童年而已。改命易运，逆天而行这种事情我暂时还做不出来呢。”
“一切不过是虚妄。”唤作半生的男子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真是拿你没办法呢，难道你真是活了太多年无聊的么？”
久颜默然不应，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半生，突然道：“我饿了……”半生好笑的看着她，“看来你也只有叫我做饭的时候才会把我唤醒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做给我吃一回啊！”
“就算我做了，你能吃么？”斜睨他一眼，久颜将头转向那些木桌，点燃香炉，随着袅袅的烟雾腾起，她的面容不再真实，目光轻浅迷离。
命运在轮回转动，捕香楼，今夜寂静。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虚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