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身怀有晕却非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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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绣和淡淡地看了一眼我手中的红漆盏子，径自伸手取了她自己跟前的盏子向旁边伺候的丫鬟递过去。那丫鬟慌忙替她满上。她收回手，慢慢起身走到我跟前：“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婆婆刚喝了朱茗绘敬的酒，因为大病初愈不胜酒力，脸上有些微微的红。见我们二人又擎着酒杯过来，面色有些不愉的样子，指着我们两个道：“瞧瞧，瞧瞧！这一个个的都来灌老身的酒，是嫌老身活的时日太长了不是！”
这话说出口，惹得周遭的丫鬟妈子都掩着嘴偷笑。我和张绣和一左一右分别将杯子举过眉梢，我口中喃喃，说着一些吉利的祝酒词，完全没什么新意可言。婆婆摆摆手，仰头将面前一盏子酒喝了干净，我和张绣和见状也干了杯中物。
“你们两个在一处出现，当真少见。”婆婆抬眼看看我，又看看站在我旁边眉眼恭顺的张绣和，“绣儿最近安静得紧，没个动静——连老身屋子里都不过来，不请安，可说得过去？”
张绣和听闻此言却也平静，缓缓开口回话：“不过是最近姐姐屋里忙碌，妹妹不好去烦扰。婆母又疾病缠身，有姐姐还有各位叔叔在跟前，妾身再去叨扰，只会显得妾身不懂事儿罢？”
我心中冷笑，谁知道你心里打了什么小算盘，最近安静得叫人心里不得安生。婆婆却似乎完全不这么想，回答张绣和的话语气很软：“这有什么碍事的？好歹你是我长孙的生母，过来请安有什么不合适的么？”
我没有想到婆婆会在这里提这件事，心中瞬时觉得很堵。婆婆一向都清楚，孩子的事情是我的硬伤，现在却在这样一个场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不得不叫我心中芥蒂更甚。张绣和暂时的失宠这件事，也叫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起来。
“婆婆说，峦儿不是大嫂亲生？”朱茗绘显然对之前这件大事一无所知。当然，今日她问时，我还告诫她不要多管闲事来着，现在逮住了机会又有婆婆在场，她自然问了个顺水推舟。
“今日是个好日子，没的说这些丧气的事情扫了兴致。”婆婆又一句话将这件事情带过去，就好像提起来话头儿的不是她一样，“听这管弦，这可是整个县城最好的乐师班子了，不愧是小谢，能将他们请了来。”
“还不因为是王家的面子？”我将光环转回家族，心中郁郁，想着以后朱茗绘再扯着这件事问起来，自己该如何打发。
三个人陆续回了座位坐下，就着水音儿听着远远的管弦相和，心中思绪缠成一团乱麻，纠结在一起让我全没了什么赏月听曲儿的心思，满心想着的都是回去如何和王允清商议。
男人们在远处另设一席，我远远看见王允清正在和公公谈笑风生。公公就是这样，只和自己的儿子们有话说，对家里的事情反而做了个撒手皇帝，半句话都不问。将视线收回来，我盯着自己面前的饭食，暗暗叹气——这日子过得，真是辛苦啊。一件件要瞒下的事情混在一起，迟早会瞒不下去的。
“你今日怎么了，怎生如此没有兴致？”散了宴席，我把事情交待给几个经验老道的妈子打理，自己跟着王允清无精打采地往回走。他见我如此，便这样询问。
“不过是婆婆似乎无心，却还是有意指我生不出孩子来。”张绣和被婆婆点名儿跟着回去，我便捞了个清静，正好和王允清一道，“今日张绣和见我以茶代酒，似乎很是在意的样子；还有那个朱茗绘，我明明已经告诫过她不该知道的就要把嘴巴闭严实不要问，可是今日婆婆这一提，大概她又会开始打听了罢？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大闲心。”
王允清似乎很是不以为意，脸上的笑容反而更盛起来：“她越是这样问，你越是不说，便引得她的好奇心越发重起来。不如你赶明儿给她找件别的什么事儿做，扯着她的精力，她自然就想不起这档子事儿来。”
我闻言撇嘴：“你就官场上那些个馊主意。”
“你必须承认这‘馊主意’很顶事儿。”王允清对我的评价倒是泰然，“父亲说，他又为我寻了个官职，虽然只是个小吏，总比我在家赋闲的强。”
“真的？”这个消息倒是叫我开心起来，“不过你不在家，便没有人陪着我了。”
“那我便请父亲去推了，免得为我欠下这一个人情儿。”王允清见我如此，半真半假道，“这样可就顺了你的心思？”
“你去当差才是顺了我的心思。”正高兴着，腹中忽然有些坠坠的感觉，我连忙扯住他的衣袖，“我有些感觉不好，快回去，今日分量的药还没有喝齐全！”
王允清听闻立马变了脸色，也不顾后面还有几个丫鬟跟着，直接将我抱起来向自家院子冲。斯容带着奶奶在后面慢慢走，雨涵跟王允清打了个招呼，便先跑回去，大概是叫点珠把药温上。
“你说，我都这个样子，竟还能瞒住，当真不容易呢。”我搂着他的脖子，腹中疼痛更甚，可是我却还有心思说笑，“大概是今日的茶饮多了，他不困乏不起来，便这般活泼。”
王允清低头狠狠登我一眼：“你还有这个闲心思！闭眼！闭嘴！马上就到了。”
我笑着阖上眼睛，感觉着他迈的步子越来越大。腹中的疼痛忽然停止，叫我有些微的心安。
赶回了院子里，王允清冲进屋子准备将我放下，点珠却已经端着温度正好的要守在门口张望了。见我们回来，迎上来就要把药往我嘴里灌。我微微张开眼，笑道：“又不是晚一会子喝就会没命的仙丹，你叫我坐下再说可好？”
点珠的脸皱成一团，跟在王允清身后抢白起我来：“小姐真会说笑，这药喝完了，的确会没命，不过没的不是你的命罢了，便如此不以为意。”
王允清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结果药碗试了试温度，便将勺子拿出去直接将碗凑在我唇边，口中就一个字的命令，简明扼要，重点突出：“喝！”
看着面前绛色的汁子，我撇撇嘴，心中想着等功德圆满之后，一定要和这个冤家抱怨他娘亲为了他受了多少罪，便憋住一口气，将慢慢一碗药汁喝了个干净，把空碗丢给点珠，自己坐在床边吐着舌头喘气。
“瞧你这副样子，成和体统？”王允清不知道跑去哪里拧了条热腾腾的手巾帕子开始帮我擦脸擦手，“换了衣裳早些休息，今日你太劳累了。”
我正要点头，就看见穗末气喘吁吁跑进啦道：“大少爷，郎中请来了。”
“郎中？”我和王允清面面相觑。我这样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是虚惊一场，弄得郎中都有些倦怠起来。本来已经说好不再请郎中只自己记着喝药，可是这次大概是雨涵怕了，便跑回来央穗末又去叫了郎中过来。
“罢了，既然已经来了，看看也是好的。”王允清将手中的手巾帕子丢回黄铜的脸盆里，起身将床帐放下来，“娇芸快些躺好。”
最近看郎中看得我们都轻车熟路起来。我躺下身子，将手伸出床帐，王允清钻进来，从我怀里抻走了我的帕子替我盖在腕子上，我静静等着，听见外面寒暄请安的声音，然后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声“冒犯”过后，两根指头便隔着帕子搭在我的手上，半晌才抬起来。
“怎样？”我知道这是诊治完了，便收回手，顺便将帕子收回来丢在床角。王允清的问话里有着很浓重的担心的意味。
“回大少爷，大少奶奶的身子骨本来就差，这母体底子不好，所以……”郎中的话吞吞吐吐，我似乎听见王允清说了什么，便是二人向外面的脚步声传进来。
“站住。”我也顾不得避嫌之类的规矩，扯开床帐子便大吼。这一声惊了外面两个人一大跳，都转过身来看着我流露出惊诧的眼神。
“你们有什么话便直说，不必瞒着我。”我想我当时的脸色一定是差到了极致，阴沉得一定很是怕人——因为王允清都似乎哆嗦了一下。郎中看看我，又看看王允清，便低下头，再不说话了。
我心中很是焦急，也顾不得自己光着脚没有穿鞋子，只着袜便踩到脚踏上面。王允清一个箭步冲回来将我拦下：“我的小祖宗，你的身子骨儿已就就这个样儿了，您了就在意着点儿，没的再给先生出难题了！”
我这才觉得自己太过冲动，老老实实坐回床上，却还是盯着站在下面低着头的郎中。
屋中三个人相对无言，我端坐在床边，伸出手拉住王允清的，缓缓开口，打破屋子中有些让人窒息的安静：“先生，妾身的身子，有什么不妥么？”
郎中身上一个机灵，抬头看了王允清一眼，无奈我盯着他们两个，他们两个无法做什么串通。郎中沉吟半晌，才很是纠结地开口道：“夫人因为头年的附子之毒，身子的底子比旁的人都薄弱，现在又掌管这府上大大小小的事宜，心思走得便更多了起来。其实若没有身子，这些也就没什么大碍，多吃些个补药迟早能将养回来。可是事情坏就坏在这位小少爷来的不是时候，正赶上您身子最孱弱的当口，若以后经常像今日这样走心思，只怕这胎，是保不长久的。”
我没说什么，只是松了拉着王允清的手。他会意，领着郎中去外间开了方子，叫穗末打发了个小厮跟去抓药了。我坐在床上，弯起腿想抱着膝盖，却又有一个略微凸起的小腹碍事。心中又有些焦躁起来，抱着枕头盯着门口发呆。
“这事情只怕是瞒不下去了。”当初胎像更险，王允清才提议先瞒下来，等胎像坐稳了再说，以免我又遭什么不测。这几个月来都相安无事，大概是今日又被婆婆戳了痛处，这才闹得动静大了些。已经开始显怀的肚子，再怎么用宽大的衣服裹，却也是包不住的了。
“便也没了办法——明日晨定，你便在家里歇着，我去跟母亲说。”王允清叫一个小丫鬟去换了盆热水来，继续替我擦身上，“你放心，没事的。”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身怀有晕却非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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