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如梦》吴乐

1、黄昏如梦

　　有时候，我会带着那本早些年所记下的笔记，坐在院子中的那棵百年老树下，抱着那本笔记，静静的呆上一天。
　　都说记忆会随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变淡，我原先是并不信这个的，总觉的，若有一个你真心想要记住的人，又怎么会让他的烙印随时间而消逝？——可我现在不得不信，因为我不得不去承认，早些年那个曾让我爱到刻骨铭心亦痛到刻骨铭心的男人，如今在我的记忆中也只剩下的那把染血的黑金古刀，最多，再加上那个常常在笔记中出现却永远不变的连帽衫背影。
　　大约是三四年前吧，也就是王胖子那个家伙还活着的时候，曾经有那么一两年的时间，他没事儿就在我这里住上个十天半个月，见我总是坐在树下发呆，便常常一边叹气一边劝我忘记他，他说人总不能老是活在回忆里，生活这么阳光美好，你总得向前看；又说什么阳世间的思念会化成阴世间的锁链，锁住那些被人思念的人，使他们永生永世不得再入轮回……
　　但我不信，因为更多的时候，他还是在陪我发呆，我想我的张起灵，他想他的潘子。
　　至今我仍然记得，当初送走小哥儿然后从长白山上下来后，我曾经把自己反锁在楼上三天不吃不喝，吓的王盟一通电话叫来了当时还远在北京的胖子，说什么他再不来我就死在楼上了，害的王胖子放下手头正在计划的生意就飞了过来，结果才知道是虚惊一场。
　　很奇怪……那时的我明明还年轻，却是表现的浑浑噩噩，似是生无可恋；明明身体健康，却是一看见白雪就浑身发抖，谁都止不住。三叔叹着气说是我的魂儿被那个张家小哥儿给勾走了，王胖子就在一旁骂我不争气——不就是张家小哥儿不见了么？你个大男人的看看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我不说话，只是低着头老老实实挨训——你个死胖子有什么资格说我？我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什么模样——想当年，你在潘子死后就敢说比我现在好多少？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有资格去说谁，谁都不行。

　　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也就真的慢慢的看开了。
　　想想这些年与我认识的人先后死去——秀秀、胖子、小花……甚至连比我小的王盟都走在了我前面，我就会想，大概下一个就轮到我了吧……
　　所以，及时早些年的心思在如何如何，现在的我额已经没有资格再去妄想了。就算是小哥真的完好无损的回来，站在我面前，一如当初，我大概也只会笑笑，再无别的念想。
　　——对不起，张起灵，我终究还是等不起了。
　　我不会再如原来的那般天真无邪，因为几十年的时间早已将他们挥霍一空；我亦不会再如原来的那般一笔一划的在笔记本带上写下瘦金的字体，一点一点的记录着我们之间的故事，因为那已经毫无意义。
　　小哥儿，你或许还会是原来的张起灵，虽然沉默却意外的使人安心。但我却再也不会是原来的吴邪了。

　　你曾说，你愿用你的一生，再换我十年的天真无邪。
　　我却说，我亦愿用我的一生，换得你十年伴我身边。
　　从此，执子之手，然后再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