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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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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世界失去了你的声音,我还能听见什么?
_越前龙马,午神奈川
海天一线。
这样的景色很难说秀美--烟灰色的云盘踞在天空尽头,一望无际的海洋彼岸也是灰蒙蒙的一线。流动的空气里隐隐有什么在蠢蠢欲动,让人呼吸受阻。
越前把球袋的背带往上扯了下以减轻肩膀的压力,太长时间没捡起球拍果然是要付出代价--应约参加国中时的前辈们在神奈川的网球俱乐部举行的聚会,被强烈要求而带上球拍的后续就是接连不断的比赛--自然不会输多,在家里也是经常有人陪练的,而且是不分轩轾的对手。
即使每人只打了一盘,长久没有经过如此剧烈运动的身体还是有点吃不消。越前有些百无聊赖地偏着头,独自走在长长的海堤上。
聚会到一半他执意离开,并不是因为讨厌相聚,只是几近崩溃的意志和枯竭的生命太过单薄,他不想让更多人为此悲伤。
白色宾利在身边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不二周助微笑里多了一分肆意的冰凉:“上车,我们送你。”
我们?越前挑眉,副驾驶座上的手冢国光一脸敌不动我不动的冰山模样,越前认命地坐在后面--谁让国中时受他们照顾太多?
风景的流逝忽然飞速起来,暗色的土和浅色的天在视野里模糊起来,晃荡的水波再怎么流淌,终究也只能沉在这样一个看似无限广袤实则无比狭窄的空间里,永不自龘由。
“你们最近还好吗?”
越前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不二所说的【你们】是指什么。他微微移开视线,“嗯,还好。”
“那他呢?也还好吗?”
“是。”
“那么为什么你境况这么尴尬?”
能够微笑着把质问说得像慰问一样的,也只有不二前辈了吧?越前自嘲地扬起唇角,琥珀色的眸深邃而辽远。
“我很好。”
我很好,我很好--大脑里不受控制地重复出现这样的声音,越前忍住按住额角的冲动,他不想让不二和手冢看出自己的失常。
“拜托你下次嘴硬前先做好工作--你脸色很难看,越前。”不二从后视镜里望了眼越前,墨绿色在光度不高的车内看上去更接近墨色,惨白的脸色却无处可藏。“我记得你说过退出职网的原因不是远山,那是什么?”
“……不二前辈你会不会太聪明了一点”。越前无力地稍微往后靠,修长的手攥紧了网球袋的背带。
当初他宣布退出职网,多数人都把责任归咎于小金。那时他们的事正在风口浪尖上,几乎没有人满意他们的决定。
然而不仅是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一往无前,小金的决定也出乎意料。那么随心所欲的他,竟然为了他坚持到现在。
而现在呢?他们的前面还有什么?
明明已经没有了阻碍,但还是不能走到永久。命运的玩笑冰冷无情,一个转折就让世界错失成陌生的模样。
“这是在转移话题吗,越前?”
“不是。只是,”他从后视镜里望他们一眼,忽别过头看着灰色的天空,“也许不久之后我就听不见了。”
刺耳的刹车声从公路上传来,巨大的惯性力撞击着每个人。摇晃的世界让那句“也许不久之后我会连球拍都举不起”有些像天外之音,但越前确信自己清楚地说了出来。
两年之前,他被恶意下毒,慢性毒药在身体里潜伏了近百个昼夜,破坏了免疫系统和感官。
也许体育圈这个世界本就不适合过于真实的他--如若当年不是他拒绝打假赛,也不会被对手和在外场花大笔钱买他输的人怀恨在心,更不会有之后的投毒事件。
“你没有报警么?”
“察觉到的时候已过了很长时间,而且没有证据。”越前不甚在意地弯弯唇角,好像在讲述别人的玩笑。他伸出手,握成拳:“我会慢慢听不见,看不到,感觉不到,然后就这样,毫无知觉地在某个时候死去。”
“别说傻话。”一直沉默的手冢终于打破了有些沉重的气氛,他的语气总是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我会帮你找医生。”
“不用了,部长。”越前发现自己还是习惯这样称呼他,“我也不是,一直都坐以待毙。”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些事是无能为力不可改变的。未来不会因为什么而迟到,但它也一定不会提前到来。未来是虚幻的,它遥不可及,充盈着生命的是现在。
“远山知道这些吗?”不二重新发动了车子,笑容不再。
越前摇了下头,提到小金,他微微露出笑容:“就算和他说了,依他现在的状况恐怕很快就会忘记。”
琥珀色眸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熠熠生辉,明亮地让人产生回到他还十二岁那年的错觉。这般明亮的光焰就像是点燃了最后的生命。
回光返照是最不幸的成语--
我们满心苦涩,却要回报以歌。当赞美的歌词配上葬送的乐曲,我们该笑还是该哭?
“你能隐瞒多久?那对他也不公平,越前。”
越前默然不语,他望着窗外,年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阴影。
他不知道自己能隐瞒多久,但说出来于事无补也徒增烦恼。更何况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以爱之名的隐瞒本身就是对自我的一种惩罚。他日日夜夜在其中倍受煎熬,却也只能一个人扛。
“他会在后悔中渡过余生。”
如果他的余生还不足以支撑到我的离去呢?
越前的眸子黯了黯,被忧伤的情绪蒙上沉湎的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