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生动恋爱记》博物馆和脸

1、（一）至（三）

　　（一）卖手工冰棍的盲人青年
　　无花转学到古龙大学是在一个夏天。他由于不能忍受父亲在日本组建的新家庭而回到了母亲石观音身边。
　　这个夏天不是很热，也没有六月飞雪的奇观，因此平平无奇。
　　他的车经过宿舍区大门时被拦了下来。保安说私家车不能开入宿舍区。于是他从车上下来，摔了车门走掉了。无花这一年二十岁，风度很好，气性不小。
　　无花头一次认识花满楼这个人就是在他离开车的十分钟后。当然，这种认识完全是错误的认识。他看到的花满楼是个坐在小电风扇旁边面带微笑给一个女学生剥冰棍儿纸的青年人。而小店的旁边竖了很大一块牌子，写着“盲人卖冰棍”这几个字。无花从小就没吃过手工冰棍，他觉得对待冰棍这种物体不管是舔还是嘬都是欠高贵的事。
　　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个青年人是个盲人。
　　而他的行动比意识要快许多，他已经走到了这间冷饮店门口。
　　刚才的女学生买了只粉红色的冰棍就走了，现在的店里只有青年一个人。无花觉得这是个非常漂亮的青年人，眼眉生得既英俊又温柔。
　　青年人不像个盲人，他似乎知道无花站在他面前。他对无花笑了笑。
　　无花退了一步，他本来像既然是个瞎子也就是说什么都不见，也不可能知道我在看他，所以我看看就走也没什么吧。
　　“你好，请问你要吃什么口味的冰棍。”青年人说话了。
　　无花不回答，可他又舍不得走。他从小到大还没见得不舍什么。
　　“请问你要吃什么口味的？”青年又重复了一遍。
　　“我……”无花有点想说要刚才那个女生吃的粉红色的那个。
　　青年的神情变得有些迷惑了，但转而又明朗起来。
　　“哦，我们这里有栗子味的红糖味的夏桑菊味的……嗯，真不好意思，我总是背不完。我可以拿给你自己选。”说着青年推开一旁冰柜的上盖。他从冰柜里取出了七种颜色的冰棍在桌前一字排开。
　　“嗯……”无花发现每种颜色的冰棍棒上都打了不同的结。
　　结果没有粉红色的冰棍。
　　无花有一种微妙的不好意思的感觉，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买个冰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额，你是忘了带钱么？”青年感觉到了无花的纠结。
　　“啊？”无花一愣
　　“算了，这次就当我请你吧。”青年笑了起来。
　　他说着把桌上的冰棍收回了冰柜，又从柜中拿出一只来。
　　粉红色的，很嫩很艳的粉红色。若是平素里无花见到这种颜色的食物，会很厌恶地觉得这是劣质色素的成果。可现在无花觉得这粉红色的冰棍颇为动人。
　　“来，这是我请你吃的。我刚才都忘了还有这种颜色了。这是最近热卖的手工冰棍。”青年将冰棍往前一递。
　　无花的手有点抖，还是接住了冰棍棒。只可惜，他没有碰到青年的手。
　　“这个，咳，这个是什么味的？”他不知哪来的勇气。
　　青年人神秘地一笑道：“这个就是粉红口味，你想知道是什么味可以自己尝一尝。”
　　这天气是真不热，无花是真感到热了。
　　他手拿粉红色的冰棍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冷饮店。可今天他已经不想去看寝室了，甚至是什么也不想干。所以他从宿舍区门口开走了自己的车。
　　至于粉红色的冰棍，他一直捏着冰棍棒看着，把它给看化了。
　　冰棍化的水从他手上流下，滴到了衣服裤子上，以及车上。

　　（二）织毛衣的阿姨和留小胡子的流氓
　　林仙儿这个女人很妙。她生得十七八岁如花似玉的模样，却已在江湖上横行了二十五年。
　　同样的，无花的母亲石观音也是这个情况。
　　因此，石观音和林仙儿是结拜姐妹。林仙儿是无花的姨。
　　无花的姨还有很多，多半都是这类型的。上次石观音还让无花管东方不败叫姨，无花却对着怎么看都是男性，并且是英俊性感型的东方不败叫不出来。东方不败倒是很随和，只说；“孩子么，不要勉强。”
　　“无花，眼看秋天到了，阿姨给你织件毛衣吧。”林仙儿从游泳池里冒出头来，笑得又娇又媚。她不知从何时起喜欢上了织毛衣，尤其喜欢给自己的情人织毛衣。不过，据说这织毛衣的风潮就是由那位东方不败发起的。
　　石观音躺在阳伞下，笑道：“我儿子怎么够你塞牙缝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林仙儿上了岸来。
　　无花对于爱织毛衣的林仙儿阿姨早已免疫，只是笑了笑，没有说好也不说不好。
　　林仙儿指着无花衣服叫道：“哎哟，怎么给打湿了？”
　　无花说是吃冰棍弄的。
　　“太纯情了，这么大了还吃冰棍。”林仙儿笑了起来。
　　石观音说：“现在的小姑娘都爱纯情的。”
　　无花也没觉得脸上挂不住，却也感到留在这里没什么意思。他便借口换衣服从侧门进屋了。
　　他在日本的时候就没有人跟他开玩笑。古板的父亲另取了一个也有身份的妻子，整个家庭的氛围安静而肃穆。

　　第二天，无花又开车去了古龙大学，依旧是将车停在宿舍去门口，步行至冷饮店。
　　可他看见一个留小胡子的青年倚在冷饮店的冰柜上同盲人青年说笑。
　　流氓才留小胡子。
　　这无疑是个留小胡子的流氓调戏卖冰棍的盲人美人的故事。
　　可他又看了看，他看见盲人青年笑得很开心。他上次来的时候，也没见盲人青年笑得这么开心。
　　所以，他没有走过去，就站得远远地看着。
　　这一天比前一天要热一些，有点风。他站在道旁的小树边上，树枝被风吹得轻轻扫过了他头顶。过路的几个女学生盯着他看了很久，他也浑然未觉。就像是他盯着那个盲人青年看，对方也浑然未觉一样。
　　过了一阵后，他低着头走掉了。
　　他发现小流氓和盲人青年总是在笑，就像笑不完一样。

　　陆小凤白吃了花满楼两根冰棍儿，正打算要第三根。
　　“你最近有没有觉得生意好了许多？”他问。
　　花满楼笑道：“自从你把盲人卖冰棍的牌子立在店门口后，我的生意就兴隆起来了，真是谢谢你。”
　　“这个你不要怪我，我完全是为了你的生意考虑。”
　　“是啊，所以我才请你吃了两支冰棍。你再吃就要付钱了。
　　陆小凤撇了撇嘴。
　　“话说你打算就把卖冰棍当作社会实践？”
　　“当然不是。我从欧洲回来时给导师打电话了。他很满意我在那边的经历。我坐在这里卖冰棍只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打过工，而且卖冰棍的老婆婆最近一段时间都要去医院照顾她的老伴儿。”
　　“听说你们家老六结婚了？”
　　“是的，上个月。可惜我没回来。”
　　“哦，就差你了。”
　　“你不是也没有吗？”花满楼笑道。
　　“研不读完，我是不考虑个人问题的。”陆小凤说得很坚定。
　　“啊，我记得你读书很早。研都拖了三年了。”
　　“有三年吗？两年半好吧。”
　　花满楼突然表情认真起来：“我觉得你要拖上五年。”

　　（三）无处可寻的校花
　　李红袖更新博客时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从上个月楚留香的照片来看，他身边的女人质量大不如前了。
　　“上个月香帅主要是在追宫南燕啊。”宋甜儿觉得宫南燕还不错。
　　苏蓉蓉笑道：“可是和他拍照的多半都是女子防身术老师水母阴姬，以及老师的男朋友雄娘子。”
　　李红袖扶额道：“现在已经有人在网上质疑香帅的审美了。”
　　“这没什么，这个月我们随便找个校花级别的和香帅约会就好了。”苏蓉蓉很淡定。
　　李红袖同宋甜儿拍手称是。
　　楚留香的三位天使都体贴非常，并各司其职，打理楚留香的生活。这是多少男同胞做梦都梦不来的。

　　“楚留香，你手上拿的是什么？”陆小凤说着一把夺下了楚留香手里的皮革笔记本。
　　“拿去看吧。”楚留香看上去状态不佳，心情沮丧。
　　“各院系系花，各大学校花清单与备注……”陆小凤随手又从花满楼的冰柜里抽了支冰棍儿出来。
　　花满楼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这个月她们三个给你安排的指标吧。”他打趣道。
　　陆小凤翻了几页，差些把嘴里的冰棍渣喷出来。
　　“文学院大一新生李寻欢？你们外交学院大三的王怜花？金庸大学针织协会会长东方不败？温瑞安大学静若处子无情与好一朵白莲花方应看？哎呀，这些好像都是男的吧。”陆小凤还未将名录看完，就已经发现了好几个性别非女的人物。
　　“除了东方不败性别待定，其他都是男的。”楚留香叹了口气，也顺手从冰柜里拿了支冰棍，剥开吃了起来。
　　花满楼倒没有笑，只说：“她们太有远见了，完全为你开辟了一个新天地。”
　　“其实这个名录有点意思。”陆小凤指的意思当然是前面写的朱七七小龙女雷纯之类的。
　　“你喜欢就拿去，我不要了。”楚留香道。
　　“咳，咳。”他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咳嗽声。
　　“请让一下。”这个声音很清澈，却又些气不足，充满少年人在变声阶段的美好。
　　他下意识让开了。走到冰柜前的是一个比他略矮一些的少年。
　　苍白的面容，漂亮的颈项弧度。
　　少年的手中握着张古龙大学校园一卡通。他的手很美，姿势也很美，足以握住别人的梦。
　　“我要板蓝根口味的冰棍。”他说。
　　花满楼伸手摸到那张一卡通，摇了摇头。
　　“对不起，冷饮店不能使用一卡通，只能付现金。”
　　少年又随手摸了张一百元。
　　楚留香鬼使神差地说道：“我来付吧。”
　　“那你帮我也付了吧。”陆小凤笑道。
　　楚留香瞪了他一眼。
　　花满楼对少年笑道：“这个人帮你付了。而且，一百块我也找不开。”
　　少年回过头看了看楚留香，轻轻说了句谢谢。
　　“不用不用。”楚留香忙说。
　　“嗯。“少年人心满意足地吃着板蓝根口味的冰棍儿走了。
　　花满楼问道：“楚留香，你想不想知道他是谁。”
　　“不想。”楚留香答得很干脆，但眼睛的余光还在扫着少年的背影。
　　陆小凤却道：“他就是文学院的才子李寻欢啊。你这个笔记本不要，就给我好了。”
　　楚留香忙把笔记本收好道：“陆小凤你想不劳而获是不对的。”
　　所谓苍白如雪的少年李寻欢一边吃着冰棍儿一边想：那个卖冰棍儿的人可不就是花家的花满楼？他为啥在卖冰棍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