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枪决 ...
-
醒来的时候也许天亮了，也许还没有，我没法子知道。
“醒了吧，来，把这个吃下去。”有人在跟我说话，那人说着还敲了敲什么东西，那东西发出一种奇怪的，让我总觉得熟悉的声响。
我从破旧的小床上坐起来，身上是不甚干净的白色床单，薄薄的一层。我看着几米外，正从栏杆中对着我招手的人。那似乎是个白人，金发碧眼，有一副轻佻的样貌，我直觉有些危险，特别是他手中握着的盛了也许是白水的杯子和在水中缓缓溶解的不知道是什么。
那个白人看我没动，皱了皱眉，然后扭头问了句什么，我听不懂。他收到回复后，掏出钥匙打开了这牢狱的门。
我吓了一跳，脑袋很痛，空空荡荡的，整个人迟钝的要命。
“你，不要过来。”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惊恐，充满疲惫。用脏脏的床单裹住身体，向墙角退过去，在也是白色的床上留下黑色的痕迹。
白人踩着黑皮鞋走向我，看见我的动作，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我低下头，长长的黑发遮住了脸，我缩在阴暗的墙角感到安心。
白人大步走着，似乎耐心快被耗尽，他粗暴地扯我的头发，将我按在附着青苔微微湿润的墙上，他抬起我的头，按我的脸颊，强硬地掰开我的嘴，将那液体倒进去，然后不再看我，发泄似的摔烂了玻璃杯，对着我骂了句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我下意识皱了皱眉，觉得恶心。
牢狱天花板下方的墙上嵌着长方形的窗，上面安着粗粗的栏杆，微弱的光透进来，莫名的悲哀。
我裹着被单发抖，感到恐慌，不是为在牢狱中恐慌，而是为不明白我为什么在牢狱中而恐慌。就在刚才，我突然发现一件事——我是谁？
我呆呆地仰头，思绪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对，清晰而空白。我开始大笑，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哭泣的渴望，可是我在笑。我狠狠地笑，笑到脸痛，我觉得更害怕了。
我想我一定是忘记了什么，而我一定想不起来我到底忘记了什么，因为我很清楚的感受到什么在流逝。我觉得我就快要忘记我在忘记这件事了。
从窗透进来的光真的很微弱，微弱到我快记不起自己在监狱里这件事了。忘记忘记忘记忘记……
“咔。”钥匙转动的声音，我茫然地回过头，走进来一个陌生的人。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人，宽厚的臂膀，棱角分明的脸，闪烁着锐利光芒的眼睛绿得就像家乡的湖水，我喜欢那双透着冷意的眼睛，那似乎使我更清醒一些。
英俊的男人沉默地看着我，身上的军装有肃穆的感觉，他走近一些，军靴发出好听的声音。我的心随着这美妙的声音跳动，这几天我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啊，我一定是爱上了这个英俊的家伙，我想。
男人停下脚步，他困惑地看着我的脸，似乎在为我通红的脸颊和发抖的身子而困惑着。他笔直地站着，那姿势真是帅极了，我无可救药的爱上了眼前的这个人。
“Z-409号，到了服刑的日子了。”男人对我说。
嗯，声音也醉人，真是完美啊……我从来没有遇上过这样的人。我眨了眨眼睛，羞涩地站起来，局促地拍了拍身上的污垢。但这似乎是徒劳，我实在是脏了很久了，看吧，我都差点忘了我有多脏了。
男人看着我的动作，更加大了疑惑，但他还是一丝不苟地站立着，双脚外八，标准的军姿。他转过身走向牢狱的门，边走边重复了一遍那句话：“到了服刑的日子了，Z-409号。”
我看着他离开我，慌张极了，跨步想要跟上去，却狠狠地摔了一跤，狠狠地，可是不那么痛。我趴在地上抬头看那男人的背影，突然觉得很难过。于是我哭了起来，嚎叫着哭了起来。
男人回头看着我，碧绿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疑惑和诧异。他迟疑了一下，走过来将我扶起，我注意到他戴了白色的手套，手指似乎也修长美型的很。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声音嘶哑极了，我抬起头看着男人，微光下，泛着冷意的眸子真是美丽。
男人松开我，后退几步站好，耐心地重复：“你该走了，去服刑。”
我依旧懵懵懂懂地望着他，展开一个甜美地微笑：“我喜欢你的眼睛，你叫什么？告诉我好吗？”
男人终于皱起了眉头，他用陌生的目光望着我：“Z-409号，你怎么了。”
我回望他，刚才那句话像巨大的虫子钻进了脑袋，它在脑中蠕动着，撕扯着。我抱着脑袋蹲下来，细细密密的疼痛充斥着全身，我大叫起来，不，也许是尖叫。男人退后了几步，他看着我，冷绿的眸子闪着奇特的光芒，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看着那双眼睛，歇斯底里的嘶吼着一些自己都不明白的句子：“不要丢下我啊！我说过了我会疯掉的！疯掉了！啊——啊啊——”
男人静静地站在微光中，看我近乎癫狂地在阴暗的角落旁发抖咆哮。他那透着冷意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像锋利的冰锥，撕扯着我的脑袋和心。我看着他，泪流满面。
“你好，我是麦考利，请叫我路易莎。”黑发的女孩提起厚重的裙摆，优雅地行了个礼。
男孩衣着光鲜，碧绿的眼睛泛着冷意，他呆呆地看着路易莎：“你真漂亮……”
女孩捂着嘴微笑：“你说的很对，我是最漂亮的一个。”说着，抬起戴了白手套的右手，男孩恍惚了一下，捧起那只手，虔诚地亲吻。女孩看着他可爱的发旋，高傲地抬了抬下巴，黑色的眼睛闪亮亮的。
男孩抱着女孩在月光下起舞，女孩和男孩青涩地嘴贴嘴，然后女孩离开了。
“亲爱的王子殿下，你要记住我是最漂亮的一个。”女孩提着裙摆小心地跑着，临走前，她笑着对男孩说。
“好久不见。”“你是谁？”
少女抚了抚黑色的长发，甜美地笑：“我是麦考利，请叫我路易莎。”
少年看着她，少女依然笑得光彩照人。绿色眼睛的少年轻声道：“你很漂亮。”
少女解开衣服，她一边解一边向床边的少年靠过去：“谢谢，我是最漂亮的一个。”衣服渐渐褪去，露出雪白的肌肤，她引诱着少年，黑色的眼睛张扬肆意。
少年和少女在月光下结合，少女得到了一大笔钱，然后少女离开了。
“我爱你，”青年认真地对怀中的女子道。
女子抬起头，黑色的眼睛对上透着冷意的绿色眼睛，她笑着说：“我知道。不过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爱我了。”
“不会的，你是最漂亮的一个，我永远记着的，”青年慌张地看着女子。
女子挣脱青年的怀抱，她当着青年的面，褪下衣服，抽过白色的床单裹住身体。
她在月光下瑟瑟发抖，她对呆愣的青年笑道：“亲爱的王子殿下，不论这个女人将来生，老，病，死，你都能发誓永远照顾她，爱护她，陪伴她直到老去吗？”
青年看着她，绿色的眼睛很漂亮，他缓缓道：“我愿意。”
女子笑了，哭一样的。
我像是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哭着开始，笑着醒来。我睁开眼，阳光猛烈的要把我穿透一样。我站在刑场上，他们将会用枪结果我。
我看着几十米之外的那个男人，他泛着冷意的绿色眼睛看起来深不可测，他站在其中一个枪手的后方，我不太能分辨那是左边还是右边。他看着我，笔挺的军装闪着耀眼的光。
四五个枪手围成一个圈，男人在圈外冷漠地看。我感到脱力一般，脚和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扣上了冰冷的链条，不能动弹。
我抬头看惨白的阳光，看到眼眶刺痛，然后我泪眼朦胧地看向那个男人，他回望我。我们离得那么远，我却相信我们都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时间突然过得很慢，我对着男人微笑：“再见——”
“嘭——”
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
我对着我亲爱的王子殿下微笑，我告诉他：“活下去。”
别记起我，活下去。
The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枪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