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凉》请勿回望

8、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牧野一战后，战火很快烧到了殷都。宫里陆陆续续有人携带着宝物出逃，朝中也再无可战之臣，女娲娘娘要我做的事我已达成，商的覆灭只消几日罢了。
　　寒雪覆盖了整个商宫，白茫茫的一片掩没了雕栏玉砌的昔日繁华。殿外的桃花只剩下秃枝，像是一双双瘦骨嶙峋的手向上天乞讨着什么。我裹着厚厚的貂绒站在子辛的背后已然是几个时辰，因为冬眠的缘故最近我总是迷迷糊糊难得清醒。不想今日早起，却是见着他就那样站在窗前，看着天地苍茫一片沉默不语。我问默懿才知，已是连着几日如此。当我醒着的时候他陪着我欢笑，我睡着了他便一个人站着，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妲己……你也走吧。”他开了口，有些嘶哑的嗓子带着低沉的踌躇却无奈。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子辛，被拉长的背影越发投射出他的苍老。一时间，我竟错以为自己心痛了。我是未凉，一生只爱一人的未凉。
　　“你和我一起走吧。”我答应过默懿，我会护他周全，我便一定会做到。我害了妲己，害了姜梓潼，害了比干，害了太多人……唯独不想伤害他。否则我既是见了他，我也会不安。未凉不是没有心，只是性凉薄而已。
　　子辛突然转过身，发红的眼圈让他看起来像一只怒兽：“苏妲己！孤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好意！你来是为什么？孤知道，你不过就是要殷商么？孤说过的，双手奉上，孤做到了！你的目的达到了，你可以走了！滚！给我滚！”
　　我没有说话，原来这些年得自作聪明都是他的有意成全罢了。我只是不明白他是为了什么，愿意让我将他前半生功勋都化为流水。“姬发已经在城门外了，明日他便可攻打进来。我不管你是否恨我，讨厌我，我只是奉命而来，我只是不想欠你太多。你和我走，我定会护你周全。”我凝视着他的眸子，过往的记忆都渐渐变得清晰，我看见他眼里的痛，刻骨铭心。
　　“孤王说最后一次，滚！”他的语气决绝得不容我反驳，像我第一次见他时那样强硬。说罢他强拽着我将我带出寿仙宫，然后紧紧地闭上了殿门。我第一次失魂落魄地坐在雪地里看着他用苍劲的笔法书写的“寿仙宫”三个字，眼泪还未落下已在脸上结成冰霜。那烛火投影下纠缠的身影渐渐模糊，我也渐渐失去了意识，朦胧中看见一幅伟岸的身影向我奔来。
　　“头抬起来。”
　　“爱妃，孤等你很久了。”
　　“爱妃，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要你的江山如何”
　　“那孤愿意双手奉上。”
　　“爱妃，孤只想和你在一起。”
　　“苏妲己！孤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好意！你来是为什么？孤知道，你不过就是要殷商么？孤说过的，双手奉上，孤做到了！你的目的达到了，你可以走了！滚！给我滚！”
　　我又做梦了，斑驳的记忆仿佛一幅延绵的画卷写尽了这一生悲欢离合。我好像回到了灵山，娘的坟前又长了新草。我冰冷的身体在渐渐变暖，依稀听见有人在耳边吞吐着热气，低浅的说着什么。
　　我终是听见，他在唤我“未凉……未凉……”
　　醒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女娲娘娘那副始终冰冷的面庞，她说：“未凉，你醒了。”“我怎么会回来的？”我问。“你做得很好，你成功了。只是这天太凉了，你在寿仙宫外冻得差点露出原形。还好我一直看着你。”女娲娘娘说着，转身准备离开。
　　“商宫现在如何了？”我突然想起子辛来，我记得我最后看到的是他的身影的，还是，只是幻觉罢了。他恨我的。
　　“姬发已经进了商宫了，今晚便是帝辛的结束了吧。”女娲娘娘平静地说着，忽然像察觉什么似的，“未凉，你难道？”我摇了摇头，未凉只爱一人：“娘娘，我只是觉得欠他太多。我想，最后去看看他好么？”
　　“不行！”女娲娘娘拒绝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有些不安。可是她在不安什么呢？“求你了，娘娘……我只是想送送他而已，你知道未凉只爱过一个人，未凉不会做傻事的。”我跪在她的面前，无力地央求。
　　女娲娘娘终是点头默许。但是，她要和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