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1章 ...
-
这篇长评,很早以前就想写了。
可是由于自己的懈怠。以为生命很漫长,以为时间总是多到数以万计,以为永远是无尽无止的宏大。而这样搁浅下来,就如同永不能兑现的诺言。
最近一次重读《暮云深》是在2012年元月。如以往很多的日子一般在冬夜的凌晨失了眠。
电子版TXT格式存在手机里总是不舍得删去。
那一夜又一次为荻哥儿、为毓疏。为杜若、为毓清而感怀。为文里的悲欢离合、风月情浓、寂寥伤怀而簌簌落下泪水。
甚至在开头“出了腊八”便又有了写长评的冲动,惊觉时光荏苒,于是终于在今天,鼓起勇气怀揣着对文内角色种种的挚爱,于电脑前留下只言片语。
2012年2月2日
他惑于家中
我的君,你何日归来——评戎葵 《暮云深》
⒈
平心而论,《暮云深》是我看过的耽美古风文中,写的最好的一篇。
我一直很佩服那些写个古风文的作者,因为写古文要注意很多,譬如人物对话里的词汇语句,譬如时代背景、譬如周围环境以及人物服饰,等等等等。这些都要注意。
所以至今,我仍然还是小打小闹,只有看文的勇气,没有写文的水平。
我想,写一篇好的古文是需要很大的决心的,并且对作者自身的文学修养以及对历史文化的了解,这些都相对要比现代文高一些。
《暮云深》不算长,加上所有番外也不及20W字,可以说相比较现在大把的网络小说来讲,真的不算多,甚至比起那种一连载就是几十万,上百万的小说来讲,可以归纳为短篇。
第一次看的时候,看了开头一丁点就觉得这文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文。(请原谅我的修辞以及形容语句的匮乏,完全找不到合适的句子表达我当时的那种心情。)
只是单纯的想看下去,一直想看下去,不吃饭、不睡觉也要看下去。
看《暮云深》时在地铁上坐过了站,看到最后所有的情节以及人物对话反反复复的不断在脑海里徘徊,睡觉闭着眼睛都在感叹。
唏嘘戎葵大人怎么可以这么牛,心想为什么戎葵大人要设定陌楚荻和方杜若最后死掉?为什么毓疏和毓清都是孤苦无依的结局?
对于戎葵大人给文内所有人物设定的人物性格以及最后结局,只能叹一声绝!真绝!
文章最后悄然收幕,人花凋零,痴嗔心碎,这一切都恰似一场云烟。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我们这些看客却终是不能平静的。
直到后来,又一次看《暮云深》的时候,看到荻哥异乡凋零的时候,心倏的一沉。
那个时候才明白,也才承认,其实很多时候一个看似哀伤不完满的结局,其实才是真正的真实。这样的结局设定,以及我们读者在文中很多地方留下眼泪时的心情的确更叫人难以忘怀。
最近一次重读的时候,我甚至能够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体味出整个色调的变化。由那种清清浅浅从黑白逐渐幻变为浓烈的赤、金。
就像黎明到来前的时刻,浅薄的黑暗包裹着尘世,谁也不知道当浓重的雾霭散去、当黑暗渐渐被光明代替,接下来所有喧哗妖冶的东西我们都无法预料,她宏大,不可力抗。
⒉
在文中,深觉让我最最心痛的莫过于方杜若、毓清,最最心疼的莫过于陌楚荻。
看到最后,在番外里。那一个宛若菩萨的少年郎所有的浅吟善态,那纱帽上别着碧牡丹的小小探花郎的痴叹呓语都在脑海里很具体的彰显出来。
总觉得自己是被戎葵大人带入了他们的世界,我是一个旁观者,却又因着他们的悲喜、他们的分离、他们的成长,而感到难过,随着他们之间的故事而悲喜交加。这就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文字比画面更有感染力。
有很多的瞬间,我无数次的希望陌楚荻在毓疏凝视他的时候,突然就明白了以前很多事都错了。
也许在毓疏的眼眸里看见自己倒影的那一刹那的感动,够他想清楚很多事,然后他们都很清明的知道能够相守是多么的不易,那就可以长伴长随,同生同死。
再也不用天人相隔,再也不用让所有的希翼都要等到下辈子,等到三生石前奈何桥边再仔细的清算了。
那就可以什么都不再计较,好好的在一起看尽洛阳花开花落。
然而,时光终是随着人们的爱恨离别渐行渐远,甚至他们来不急奔跑,来不及体味就被时光的洪流带的老远老远,他们却再也没有少年之时了。
时光远走,流年轻度。当他们都站在了时光的尽头,那些破碎的,已然还是破碎。
终于把自己的位置方正,我就只是一个看客,只能或平常,或伤怀,或惋惜,或悲叹的看尽他们上演悲欢离合,尝尽人间百味。而我该做的就是带着淡淡的漠然坐在台下不动声色的,且叹,且怜。
⒊
富春江边春正好,洛迦山上无量佛。
菩提本是情殇树,悲欢宿命怎奈何。
法华三昧渡苍穹,浮生半日幻蝴蝶。
散尽铅华离人泪,尘世违愿谁人怜?
总觉得《暮云深》中,最最真性情的就是毓清,他所有的爱恨情仇好像都只是随着方杜若而起。
夺位与不夺位都是为了方杜若,他这一生仿佛就是为了那一个菩萨似得人儿而来,他来到这个尘世仿佛就只是为了寻他。没有过多的理由,抑或根本也不需要理由。
自八岁那一年,仲夏的天气他站在净水池里,见到了方杜若,他毫不怯生的对他说“我是一路跑了来的,他们都追不上我,可热死我了。”
他是一路跑来的,那么急切,冥冥中好似就是注定的。他不自觉的就迈开了步子,奔跑着,呼唤着,一路披荆斩棘的只为寻他而来。
他活的简单而坚定。就像那一次三更天在马厩里,喝了酒扬起鞭子就朝踏云骢一通抽,一边抽一边问“他为什么不回来!”
“……你说他有什么好……胆小怕事,木讷无趣……百无一用……你说他有什么好,我这里为他掏心掏肺,为他拿情争拿命争……他那里一句‘使命未尽’,推得干干净净……我这些日子究竟为了什么……我这些年……究竟为了什么……”
是啊,方杜若有什么好?在夺位之战中,因为心善引火上身,并没有给毓清多大的帮助。
方杜若的才智都用来护毓清平安,不曾拿出一分一毫用来使诈奸佞。
他到底有什么好?只怕我们都说不明白,只有毓清自己明白。因为方杜若就是方杜若,毓清爱着的方杜若。
毓清曾经说“你不知道,有你在世上,我什么都能赢。”仿佛方杜若就是他的一切,是他的佛陀,保他平安护他周全。有这个人在,什么都能赢。那个时候,一切都还在继续,谁也不知道后来。
一直都很喜欢方杜若,觉得他就是一只白蝴蝶。就连最后他与毓清从西沧启程回去时,在路途中被刺,给毓清施戒的时候我都觉得他是一只白蝴蝶。那么干净,纯洁。不受外物的污染。
他说,“……你受我一戒……毓清……”看到这的时候,一下子就想起了方杜若说的那些话。
他说,“我折阳寿换你的命,多少都可以,我向菩萨许了三天三夜的愿,你听不听得见……”“那观世音菩萨非常像你,不止是菩萨,那佛堂里大大小小上千佛像,都让我觉得像你。”三世三千佛,个个都像你,我还能往哪里躲。
以往的点点滴滴都一下子绽开了。就如同洪水猛兽一下子就侵袭了我的意志,然后无声无息的泪水就滑落了眼眶,我与毓清一样,为方杜若的离去感到难过。
为他们不能相守的结局感到叹息。是惋惜,也是是悲叹。方杜若就如同一只纷飞的白蝴蝶潇潇洒洒人世间走了一遭,到头来却又摇摇欲坠零尽化作一捧黄土。
他与毓清在不久前,方才设定他们的未来。毓清说,“父皇许将传位给我,我是知道的。但只要此战能赢,我们能一同回去,我得了皇位也会禅给三哥,然后我们去寻个清净所在,隐居避世,你吹你的笛子,我钓我的鱼,你说可好?”
他答,“没有更好了的,毓清。”
没有更好的了,有些话,也许方杜若不开口说毓清也会明白,有些路他们不一起相伴着走下去,也能变得很长很长。
时光或许会苍老了毓清的发丝,也会苍老了他的容颜。而方杜若在最美好的年岁里给毓清留下了的那些感动,那些不用言语宣誓深沉的爱护。都不会随着时光而改变一丝一缕。
他走进毓清的生命,从毓清八岁起就伴着他,从年少无知到张扬跋扈。
有微风吹过,蝶舞繁华,方杜若就是天边那最美的一道风景,他路过毓清的生命,经历过的往事,彼此放在心间就好。
活着的人,也不过百年,青丝白发,几十年的光阴总是匆匆而过。毓清和方杜若说到底也只不过是凡尘里的一粒尘埃,渺小、随尘、随风而又自由。
历史的车轮碾过那些他们相伴在一起的年岁,在毓清的心头留下深深浅浅如同烙铁一般的痕迹,原本设定的未来也成为了遥不可及的梦,转瞬成空,现实的残酷摆在眼前,到头来,只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当铅华散尽,多少年后。毓清老到不能再老,当青丝变成白发。曾经的美好会再次徘徊于记忆的边缘,毓清忆起那些逝去的岁月,或许才恍然感悟,生命就是如此。
纯白的年华我与你相遇,你代我折了阳寿,代我下了血池地狱,代我入了修罗道。我犯的杀孽,我该遭的报应,神佛都降给了你,你是代我死的。
我要代你参经求佛,代你积福德,我要将你赎出修罗道,转世为人,来世相见。
我们静听雨落,默度凡尘。
“三哥方才问我想要什么。弟弟想要一个清静的太平天下,要东郊白马寺旁,一片墓地,一间禅房。”
无数雪片仿佛纷飞的白蝴蝶,苍穹赐下的洁净,覆盖所有污秽。
⒋
洛阳秋霜红满地,三更伏案拟家书。
今生有情终磐涅,只求来世白首离。
痴迷不醒帝王梦,机关算尽太聪明。
孤飘单零异乡客,谁是帝王梦中人?
人人道荻哥儿似王熙凤,机关算尽太聪明。
聪明到算了旁人的爱恨情仇,算了三殿下的脆弱坚毅,连他自己的生死时日也要算进这一场帝王将相的夺位之战中。
虽然我也心疼毓疏,心疼他失去了小荻,失去了乐趣,终究被荻哥一把推上帝王之业得承大统,真真是明主无私情了。
可我终究还是恨不起来。只为陌楚荻的惊才绝艳,为他那深沉似海的爱,为他呕血异乡飘零的最终。
没人会知道这一个小小探花郎,在束发之年便得知自己终将是活不过而立的时候,是否会害怕,是否会怨恨,是否有许许多多未能完成心愿,会不会舍不得那个自己痴恋了半辈子的三哥哥。
我想,他该是怕的,就好似眼前的明灯一盏盏渐渐的熄灭,留给他的只余下满室蔓延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也该是怨的,为何别人种种能够长生常伴,而自己终是辗转病榻,连日苦疾。
谁也不会知晓他有如何的不忍离去,大限将至,不能许于三哥哥的承诺终究还是被无奈的谎言遮盖了去。
“殿下要什么小荻都会给,现在就可以给,但是小荻不愿意,殿下要记得。”
他为何不愿意?
只为自束发之年,遍隐去了自己对三殿下所有的爱恨,因为不忍。不忍因为自己终会先一步到来的离世而致使他最最爱的,最最放在心里看作神明的三哥哥难过。
那便只把毓疏放在离他自己心尖差一步的距离吧,他是他的三哥哥,是将来的新帝,是他心里最最不能启齿又时时疼痛的伤口。
在牢房里,他对越临川说“……我横竖要死,今日让他遭些罪,来日他会好过得多。”
我的三哥哥,你叫小荻如何许你?
他自己都不知晓,哪一日闭上眼,终究是再也醒不来的。那一日牢房中的种种在现在想来都很清晰。如果荻哥儿不是那么坚持那么言辞雀雀,如果毓疏不是鄙夷厌弃、不是厌恨怨怒。那该有多好!或许他们的最后一面也不至于隔着长亭、隔着梨花树,隔着千山万水、隔着心与心之间的距离。毓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渐渐模糊的背影愈来愈远。
“人一辈子能对一个人一生不负,怎样的福分都配得。”
他目光平静,说出这些个话的时候。不知是安慰弄碧,还是安慰自己。
他这一辈子,最最不愿辜负的便是他的三哥哥。可又如何呢,那是不得不辜负的,自己命不久矣,还能奢望些什么。
可到底还是负了毓疏,这世间悲悲戚戚,他真是什么福分都没有配得。塞外的流放中,不经意间的,就苍凉落幕了,留下一句尚未说的出口的再见,就已经悄然离开。
越临川问他,“陌兄想留的是?”
他平静坚定的说,“三殿下的家国,三殿下的天下。”
唯有给三哥哥留下他的天下,护他周全。如果毓疏不是一个皇子,不需要皇位天下。没有野心、没有争权夺势的欲望,那荻哥应该也不会那么拼了命的去帮这毓疏夺皇位,斩大臣,费心思,直到最后把自己也给算计了进去。
也可能自打荻哥儿一出生起,他就已经身处戏中,再也走不出这一局乱世红尘纷扰的折子戏。
“……你对三殿下,究竟有无半分真心?”
他将浸满鲜血的手举至越临川眼前,“贤弟看看这是什么,便知道了。”
他怎的不是真心呢,自是年少,韶华倾负。爱到最后他便成为了他的精血,他的命啊。
谁都道他心机重重,可又有谁心疼他一分一毫呢?我想大概就是因为爱的太深,那些个爱过的痕迹已经深入骨髓,所以硬逼自己生生去除那些痕迹的话,一不小心就把自己伤的鲜血淋漓。
所以,毓疏啊。纵使你有千般埋怨,万般怨恨。你都不该厌弃那个从来都只把你放在心坎里的荻哥儿。
他即使说了这些个混账话,说“臣弟不是不喜男色,臣弟只是不喜与殿下共行床第之事罢了。”。
你也不能厌弃他、鄙视他、羞辱他,觉得他是肮脏不堪的。
要知道,说出这些话要对自己下多少狠心,要多少决心,又要有多少的勇气,逼迫自己成为你眼中肮脏不堪曲意逢迎的孬种。
其实毓疏也该是明白的,那只不过是场面话,是假的,是陌楚荻咬碎牙齿合血吞生生逼自己说出来的假话。
他气的,是荻哥的任性,是荻哥无所畏惧的迎接死亡,是他看不到来日的希望,是从这一日起,他的小荻真的再也回不来了,他有的只是臣弟陌楚荻。
“来日不管出了什么事,这些信都要一封一封按月寄出,一定记住。”
“如有来世,愿为掌心记眉间痣,长伴长随,同生——”
他摇头笑了笑,蘸过新墨将这些字重重抹去,墨迹一层层洇透十数信纸。何必,令你大吉之日过得不顺畅舒服。。
那一层层被墨迹覆盖的却也是他从未说出口的真心。
“上、新帝”我的三哥哥,小荻什么也留不下了。唯有给你留下帝王之业,望你……
“山居闲养经年病,暂辞朝衣缓归程。洛阳东风明年至,桃花得似旧时——”
红……
真红。好似那洛阳暮春的花,开的极盛,红艳艳,一片连着一片。
红过了手心里的血,红过了来世眉间的朱砂痣。
秋日塞外的寒风呼啸而过,三哥哥,我们此生别过,只待来世能与你相伴到白首。
纵然我这般心如铁石,这般辜负你的情谊,这般机关算尽将你推上帝王霸业。我却仍是想你,想你记着我。不枉我耗尽毕生的力气,给你,给你这一片……
洛阳春花,开了又落。
直到最后,陌府那满满一室的姹紫嫣红随着陌楚荻飘飘摇摇,徒留一地枝零残花,空气中肆散着淡淡的花香。可那一个淡淡的人儿却也在寻不到任何踪迹。
锦瑟流年,人似风过。满地苍凉,繁华过后,叹一地残花败影。
那终究没有流出眼眶的浊泪,却也汪在眼眶里,来回烧灼,刺痛了心,模糊了景。
陌楚荻,终尔有你这般一人,让我心疼至此。
⒌
念念不忘暮云深。
⒍
谨以此,向戎葵大人致敬。
感谢她的惊人才华,感谢她的文辞瑰丽,感谢她带给我们无法割舍的《暮云》情怀。
多年以后,或许我仍旧会为《暮云深》而伤怀,但那时的心境却一定不如现下这般干净。
此时,万家灯火,阑珊而起。
我们目送着各自心中的荻哥,毓疏,杜若,毓清,渐渐远去,直到淡淡的只留下一抹若有若无的嫣红清浅的却又深刻的在心底怎般也抹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