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全一章 ...
-
◇◆◇◆
“凉，你去隔壁的小镇买些日用品回来吧，喏，这是钱，别去买糖吃啊，不然回来揍你！”
稍微肥胖的妇女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把前塞进前面的男孩手中，嘴里虽然说着狠话，可脸上分明带有笑意。
“知道了，妈，你再生气皱纹又多几条了啊，到时候……”
男孩话未说完，便被妇人截住了话。
“你这小子是不是皮痒啊，来！让老娘狠狠地给你抽几下吧。”
说罢就在附近寻着竹藤子，嘴里还不停喊着“这小子”。
男孩看情况不妙，连忙把钱塞进裤兜里，边跑边喊着，“啊，妈，我先走啦！”
身后还听见妇人的骂声，随着距离越来越细。
通往城里的小路弯弯曲曲的，不时还看见小水洼，男孩一大步跨过，脸上尽是喜悦和自豪，夏日的阳光照射在脸上，似笼罩着一层金灿灿的光晕。
炎炎夏日，即使在被山林包围的村子里，也不禁觉得燥热起来。
少女抱着一个大木盆，里面全是些破旧的衣服。走到小河旁，找到一个稍微有点树荫的地方，放下木盆，蹲在小石子上，把双手伸进河水里，捧了一些水往脸上泼。
“呼，真舒服啊。”
少女不禁感叹起来。
之后又连续洗了几把脸，当少女把双手从脸上拿开时，清澈的双眸注视着双手，上面的道道伤痕显然可见，有深的有浅的，这些伤痕在白皙的双手上是那么大的瑕疵。少女把手放了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慢地呼出，樱唇动了动道。
“这算什么。”
周围鸟啼虫鸣，飘絮着花草的香气，抬头仰望蔚蓝的天空，太阳强烈的光让少女不禁闭起眼睛，像是感受这一切，感受这一刻的宁静。
“啊”突然少女轻呼起来。
赶快洗衣服才行啊。
连续的几声喇叭声响起，刺耳的声音让人不觉看向声音的来源。
“真是的，这是什么烂鬼村子啊，看，这路这么窄的，一会刮花了我的名车该怎么办啊，在这里住真倒霉啊。”
一辆车身银白色的轿车里，身穿光鲜的女士把头伸出车窗外，不断抱怨着，脸上尽是怒气，双眉皱得紧紧。
“妈妈，外婆家到了吗？”
坐在副驾座的女孩用稚嫩的声音问道。
“到了到了，不就是前面那间破屋子吗，你可以下车了。”
女士的回答像是有些厌烦，把车钥匙拔出，便开门下车了。
“……哦。”
女孩低下头，较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不一会，她便开门走下车。
夏天正午的太阳像火般燃烧着，人们额头上的汗水滚滚而下，嘴里都抱怨着这天气。
女孩跟在女士的身后往前方可见的旧屋子走去，途中村民们都不时看着这两位身穿亮丽的城市人，有赞叹的，有羡慕的，也有不屑的，厌恶的。
“有什么好看的，你们一辈子都不可能像我这样，继续你们的苦劳工作吧！”
女士不满的说，走路时左拐右拐的，怕踩到什么脏东西似的。
“哎呀，我的乖孙女啊，你终于来了，来来，让外婆看看变漂亮没。”
旧屋子门口走出来一位老婆婆，身穿暗灰色的短袖衣服，花斑的头发有些乱，脸上带有慈祥的微笑，向女孩走来。
“外婆好。”
女孩有礼貌地向老婆婆问好，脸上却很平静。
“呃，好好，进来屋子坐吧。”
老婆婆轻轻拉着女孩的手，带她回屋子。
“妈，妈妈。”
女孩有些着急的回头看向女士。
女士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会无视她，然而听见女孩的喊声，她立马回神，道。
“你就先在外婆家住着先吧，妈妈工作很忙，没时间管你。”
说罢，女士就转身走去银白色的轿车，在村民们的注视下开车往城里开去。
女孩一直看着这一切，脸上的着急消失了，恢复以往的平静，跟着老婆婆回到屋子里去。
轿车慢慢加速往城里的驶去，阳光照在银白色的车上，闪闪发光。
◇◆◇◆
其实村子离城镇并不远，因为这个小城镇当初建起也是为了方便村子里的村民到这买卖。村子从很久前就存在了，有多久并没有人说得清，即使是当地的村民，也只能说‘只有我爷爷那一辈才清楚吧’。村子叫树庭村，因而小城镇也叫树庭镇。虽然比不上大城市的繁华，但小小的城镇在白天还是挺热闹的。
白云在蓝天中随风飘动，看起来广阔无边，像一片辽阔的海洋。
男孩身穿深蓝短袖，墨色的宽身短裤，火红的头发特别让人瞩目。机灵的眼睛看见某样新奇的事物瞪得大大的，似乎闪闪发光。
大步跑到一间商店的橱窗外，看着玻璃里七彩的糖果，男孩咽了咽口水，把脸紧紧地贴在玻璃上。
夏风轻轻吹拂着火红的发丝，摇摆不定。男孩看了看糖果底下的标价，双眼又瞪得大大的。
“这、这么一颗小糖果就、就要那么贵？！”
男孩右手往裤袋里摸索一会，抽出一把零钱，低头再仔细数了数。
“这个，买了妈要的东西，还剩这些。”
男孩抬头看向橱窗里的糖果，又看了手里破旧的钱币。
“好像，够了？”
脸上的阴霾立即被笑颜所覆盖。
湛蓝的天空像无边的大海，倒悬着如丝如绸的浮云，像撕扯开的棉絮，自由地飘荡。
男孩坚毅的眉皱了皱，几秒后，又松开了。
“算了，不就是糖。”
把钱不慌不忙地塞进口袋里，瞄了一下眼前缤纷的糖果，转身往街道中心走去。
胶质的拖鞋摩擦着地面，“沙沙”的作响，男孩双手插在两边的裤袋里，大步走进小商店里。
商店门前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一点也不扰人，随风不时的吹来，形成有节奏的旋律，像是演奏一支轻快的乐曲。
“凉！又来帮你母亲买东西啊，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说话的人是一位成熟性感的女人，褐色的长卷发用红色缎带束起，前面的刘海被拂开一边，长长的，遮盖着右眼。身材丰满撩人，穿着紫色吊带衫，黑色的紧身长裤，右手戴着运动手表。翘着双腿坐在柜台后，托着腮笑着说。
“月姨，我一直都这样的懂事啊。”
男孩没有走近她，直走到商品柜旁。
啪！
“喂喂！告诉你多少遍，是月姐！月姐！什么月姨，我有这么老吗，呀，痛，痛痛。”
月把托着腮的手猛地拍在柜台上，向着男孩方向喊道，表示自己的不满，却发现太过用力拍打桌子，手痛得她啊啊大叫。
“是是，月姐，哇！你有皱纹耶！”
男孩并没有被那响声吓到，转过身子对着月唯唯诺诺。突然嘴角扯出一弯好看的弧度，只是短短的一秒又收回了，换成惊讶的表情，嘴巴张得大大的说道。
“什，什么！镜、镜子！”
听见男孩这样说，月不禁着急起来，连忙拉开抽屉寻找镜子，胡乱地把无关的东西都扔到地上。
男孩把购买清单从裤袋里翻出来，看了看纸条，又看了看商品柜上的物品，很快就差不多找全了。
“镜子，镜子！啊，找到了，真的有皱纹？！哪里？！”
明亮光滑的镜子映照着一张精致漂亮的瓜子脸，由于右眼被头发遮盖着，但从左眼那细长有神的凤眼让人觉得另外一只也同样动人。明晰透白的脸上的樱唇娇艳欲滴，鼻如悬胆。
镜子映照的脸顿时变色。
呯啪！
镜子被扔到地上，无辜地碎了。
“凉！！！我要打到你向我求饶！”
男孩抱着一堆商品，慌忙地看了看怒气冲冲的月，从裤袋里掏出钱放在商品柜旁，然后逃之夭夭。
月追了到店门口，风铃还是那清脆的声音。
“别让我抓到你！”
声音夹着愤怒。
“月姐——你都能做我妈了——”是男孩带有稚气的声音。
“啊——凉！我诅咒你没女孩子喜欢！！！一辈子都没有——”
这一声，不知吓跑了多少在茂盛翠绿的大树上栖息的鸟儿。
太阳渐渐地躲到山下，白天悠闲飘荡的云朵依然自由地飘荡，多了一份色彩，多了一份温暖。
夕阳洒向大地，为万物披上金黄的衣纱。
◇◆◇◆
小路上原来的水洼早已蒸发了，走在松垮的沙土上沙沙作响。
路两旁长满毛茸茸的狗尾巴草，在风中摇曳着。
走了一段路程，男孩感到微湿的沙土粘在脚跟上很不舒服。停止向前走的步伐，转身往左边走。
风胡乱地吹着，把男孩火红的头发吹成像摇摆不定的火焰。
临近走出狗尾巴草丛，一阵婉妙空灵的歌声随风飘送，如清澈的泉水般美好，传入男孩耳中。
顾不上到河边冲洗双脚，男孩定定的看着不远处那洁白的身影，海蓝色柔顺的长发，身穿纯白色及膝长裙，裙边随风荡漾，宛如溅起的浪花。
一切仿佛就此定格，流动的河水拍打着岸边的石头，风把吹过大树，飒飒响起，都为这清澈无瑕的歌声伴奏。
男孩似乎已经忘记了来这要做的事情，手里还拿着一大袋日用品。直到歌声停下，声音还在耳边回荡时……
咦？
少女抱着大木盆转过身来正准备回去，却看见一个男孩呆呆地站在不远处，不禁发出惊讶的声音。
“诶？啊，那个，我……”
男孩支支吾吾地不知该说什么，右手紧张地扯着头发，双眼不知该往哪里看。
“很难听吧。”
少女微笑道。唇角扬起美丽的弧度。
“不、不会啊，很好听！”
男孩摆手示意。双颊通红。
哈哈，小朋友，你太可爱。
少女嫌装满衣服的大木盆太重，把它放在铺满小沙石的岸边，大大咧咧地直接坐下来，双脚合拢伸直。
“什么小朋友！我已经十三岁了！”
“什么啊，才十三岁啊，姐姐我比你大咧。”
几根调皮的发丝飘到透白脸庞，少女伸出手温柔地拂去。
“切，又一个老女人。”
男孩不屑地说道。
“喂，小朋友，说话别太过耶，姐姐我比你才大那两岁，怎么就成了老女人啊。”
少女把眼睛瞪地大大的，生气道。
“是你先说我小朋友，既然你想认老我也没办法。”
夕阳把那火红的头发映照地更火热。
“算了算了，姐姐我没时间跟你耗了，我叫蓝，你叫什么。”
流动的河水在夕阳的照射下波光粼粼，不时有鱼儿跳起，泛起水花。
“啊，我也要赶着回去把这些东西给老妈啊，不然会给她骂死的，还有，我叫凉，别再叫小朋友了。”
男孩突然想起自己今天的任务，想起母亲的吩咐，自己一脸着急。
“这样啊，那不如一起回去吧，我住在东区那边，你呢？”
少女神色不太自然，抱起大木盆，向男孩的方向走去。
男孩也没有多问，一面并肩走着。
“东区啊？怪不得没有见过你，那里不是常常闹鬼的吗？！好了好了，我住南区，离你那边也不是很远。”
看到少女一面不满，便停住了那个话题。
太阳已经被高山所掩盖了，周围还有那么一片橙黄，照在两人身上。
山的另一边已经挂着几颗微弱的孤星，依稀照着薄云。
一路上飘来阵阵炊米香，还夹带着青草的香气。
不久，眼前便可看见灯火通明，听见村民的欢声笑语，还有蟋蟀翅膜摩擦发出蛐蛐的响声。
走到岔路。
“蓝，我从这边回去了。”
男孩指指南边的方向。
“那我……”
“那不是凉吗？”
少女欲说自己往东边走，却被一束略显沙哑的声音打断。
柳从家门慢慢地走出，脸上带有微笑却不自然。
“哦，柳婆婆好。”
男孩露出微笑。
少女并没有说话，然而柳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这一丝尴尬在一个女孩的出现打破了。
金黄卷发及腰际，前面的刘海顺直的，稍微有点长，却遮盖不了那双灵气的眼睛，双瞳剪水，在灯光的映照下双瞳泛起的光明明灭灭。花瓣般的唇微动。
“外婆，饭煮熟了。”
女孩躲在门后伸出头道。声音娇柔却不做作，显然很紧张。
“柳婆婆，这个女孩是谁啊？”
男孩看得呆呆了。
少女眼里也充满疑惑，却没有作声，也没有离开，似乎也在等着答案。
柳狭长的双眼笑起来更是眯成一条直线。
“呵，这是我的乖孙女哟，来，瑶，过来过来。”
“咦？！柳婆婆的孙女吗？！好可爱。”
涼道。
少女臉色暗淡。
只见女孩不自然地走到柳身后，微微探出头，身穿洋裙的她譬像一个洋娃娃。
“来来，害羞什么，外婆去煮菜，你们聊吧。”
說著又不忘看了看藍。
柳把女孩拉到身前，说了番话边回到屋子里。
“小妹妹你好，我叫蓝。”
少女放开刚才的冷漠，露出微笑道。
“啊，我叫凉，其实你也可以叫我凉哥哥啊，哈哈。”
男孩仰起头哈哈大笑。
“别在这显眼了，还哥哥呢，都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
少女露出不屑的表情。
“你！老女人！”
“什么！？你这个小屁孩！回家喝奶去！”
“老女人！”
“小屁孩！！”
……
突然女孩发出嘤嘤笑声，接着似乎忍不住了，抱着肚子笑起来。
“你们很搞笑哦。”
眼眶带有泪光。
“诶？”
“咦？”
两人呆呆地看着。
“你好，我叫瑶，以后请多多指教。”
女孩恢复平静，微微弯腰道。
“多多指教就不需要了，那以后就做好朋友吧。”
蓝微笑道，依然动人的声音。
“啊，已经很晚了啊，我妈绝对会打死我，蓝，瑶，那我先回去了。”
凉着急地拿起袋子向着远处的小径跑去，直到黑夜将之淹没。
“好了，我也要回去了，瑶，再见。”
蓝感到有点饿了。
“蓝姐姐路上小心，再见。”
瑶摆动着右手示意。
蓝颤动了一下，但瑶却没发现。
吱声应好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晚上的风比白天的要猛，迎面吹来似乎感到有点冷，瑶也回到屋子里了。
天色慢慢暗下，闪星渐渐露出，衬托着洒下银光的一轮弯月。
稀零的几只萤火虫在狗尾巴草丛中飞舞着，停在一株狗尾巴草上，像一盏微弱的灯，风一吹来，那一点莹光又飞起来，绕着这片草丛与同伴们嬉戏着。
◇◆◇◆
唯獨時間的流逝最令人無奈，抓不到，也留不住。
夏夜的樹庭村不像白天那般悶熱，陣陣清爽的風夾帶著草香味撲面而來，輕柔的，令人舒心。
今夜是樹庭村一年一度的盛大節日，流朔節。據說是很久之前就有的節日，爲了悼念因戰爭而死去的戰士，給予供品，以消去他們的仇恨，使他們的靈魂早日解脫。但久而久之，這片土地沒有了戰爭，自然沒有戰士死去，也無需安撫他們。但這節日卻沒有停止，不知何時起，流朔節的舉辦就是爲了樹庭村的和平。所以，這一天，對樹庭村的所有村民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
天色暗了，家家戶戶門前的燈籠都陸續亮起，染紅了半邊天。
經過數十天的聯繫，涼藍瑤三人已經很熟絡了，今晚也約好一起去放河燈，抓螢火蟲。
約定的地點是小河邊，既能放河燈也有很多螢火蟲可以抓，這是涼建議的。
因而，他早早就抱著一大堆瓶罐還有蠟燭能工具材料在河邊等著。
不遠處傳來大人們笑聲，很熱鬧。
在等待的時間，涼感受著風的撫摸，溫柔的，腦海里閃過一雙藍色的雙眸。
頓然睜大眼睛，臉上滾熱的。
傳來腳步聲，她們來了。
瑤穿得比平時更可愛，而且從她身上隨風飄來陣陣清香，這是涼覺得。
而藍，依舊是長袖白裙，仿佛給人快要消失的感覺。
她笑著，一瞬間，涼以為那笑是對著他的。
這一幕，還有人看在眼裡。
不久，整條河都是稀零的河燈，不時飛來了幾顆瑩光，是螢火蟲。
漸漸地，夜更黑了，螢火蟲的數目也多起來。
涼把瓶子給藍和瑤，自己就連忙去抓螢火蟲了。
把幾個裝著螢火蟲的瓶子放在地上，很亮。
這時，藍唱起了歌，在瑤看來是第一次，可在涼看來第二次的感覺跟第一次的一樣，給人舒心的感覺。
迴蕩著歌聲，藍看見有一瓶螢火蟲快要死了，只發出微弱的光，便連忙叫涼和瑤把其他的放掉。
瑤不滿，他們不知道，在藍唱歌時，瑤看見涼的表情，所以他們也不知道瑤為什麽不滿。
瑤把一瓶裝著螢火蟲的瓶子抱著，往家裡的方向跑去。
藍著急著想追過去，可是卻被涼阻止了。
涼不明白為什麽要阻止，或許，要在很久很久的以後，他才知道是因為什麽。
所以，藍沒有追過去，他們一同聊天，聊著聊著卻鬥嘴起來了，一直，很久很久。
與之同時，瑤抱著瓶子，喃喃道。
是我的。
卻不知道她有沒有發現瓶裡的螢火蟲早已死掉了。
◇◆◇◆
霞，艷紅的，火般的紅。
風吹來，夾帶著濕土的氣味，還有尸體的。
一瞬間，涼感到透不過起來，腦海里一片空白。
直到警察來了，他才明白這一切是真的。
他邁著不穩的腳步走去，雙眼一刻也沒有從尸體上離開。
他聽得見村民的議論聲，卻不知道他們在再說什麽，現在想到的就只有一件事。
藍死了。
眼見只有幾步就接近到尸體，卻被身邊的警察攔住了。
“你認識這女的？”
……
涼抬頭看著他，空洞的雙眼讓人感到心寒。
“……她怎么…死的。”
呃，根據初步的檢查，應該是被虐打致死的。
“虐打……被誰虐打的。”
原本下垂的雙手突然抓住警察的衣袖，聲音有些顫抖。
“誒！啊，這個，我們會調查的，是的！我現在馬上過來！”
警察被同伴叫收集資料，他連忙甩開涼的雙手，似乎有點害怕。
視線再次落在藍的尸體上，原本身上潔白的長裙已經破爛不堪，甚至已經不能穿了。
只見，尸體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有些比較淡，似乎是舊傷。腹部的傷最嚴重，不僅淤青了，皮膚還沁出血。臉上腫了一塊，卻仍然認得出這就是昨天還跟自己鬥嘴的人，昨晚，她還是笑著的。
夕陽似血，人群陸陸續續散開了，醫護人員把尸體用白布蓋上，臺上救護車上。
看不見藍的臉的一瞬，涼終於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藍，她真的死了。
直到救護車緩緩開走，涼還是一直站在那裡，雙眼卻透露出一絲平靜。
而他身後不遠處也一直站著一個女孩，她一直看著他，久久地，唇微動。
終於死了。
一陣風吹來，依然帶有腐臭的氣味，似乎把那句話給吹散了。
◇◆◇◆
沒過幾天，殺害藍的兇手就被查出了，是藍的父親，誠。然而他卻在說出真相后自殺了。
原來，藍的媽媽，梨在生藍的時候難產了，一直深愛著梨的誠恨著這個孩子，在藍五歲前都是把她交給別人養的，而誠卻天天嗜酒，沉浸在對妻子的懷念中。
待把藍接回來后，天天虐打她，而這次，也許是藍的解脫。
過了不久，事情也真相大白了，村民們的議論也漸漸少了，直至，忘卻了。
而涼也消沉了一段時間，每天在家裡干家務活，父母看見他如此乖巧卻覺得擔心，但也做不了什麽，只能希望他能走出回憶。
那段時間，瑤每天都會來找涼，做點心給他吃，看了一夜笑話爲了第二天給他講。但涼也只是笑了笑。
久而久之，瑤便不去涼家了，而涼也一直消沉著，兩人的聯繫好像就這樣斷了。
不過，時間是最好的治愈藥。
漸漸地，涼會去樹庭鎮幫家人買東西，會調皮地拿狗尾巴草來逗貓，會大字型地躺在草坡上，會跟月鬥嘴。
但誰也沒有再談論藍，也許是怕涼傷心，又也許是藍已經被別人忘記了。
可是涼一直沒忘，即便他變回開朗了，也沒有忘記，沒有忘記那空靈的歌聲，沒有忘記那調皮的笑，沒有忘記那冰冷的尸體。
有一次，他平靜地問月，藍為什麽不告訴我們。月愣了愣，卻沒有認真回答他。
誰知道呢，聽說有一種心理病叫斯德哥爾摩症候群呢。
涼不明白這病是怎么回事，月也沒有解釋，因而涼的疑問，終究沒有弄出答案。
也許，是什麽原因也不重要了吧，重要的是，不，沒有什麽可重要的了。
然而，涼有一次失眠了，客廳傳來談論的聲音，因為聲音很小，涼便起床穿上拖鞋在房門口聽著。
“今天啊，我看見柳婆婆的女兒跟她吵起來呢。”是媽媽的聲音。
“唉，孩子他媽，她們倆關係一直不好的，吵起來也不是什麽好奇怪的。”
“不對不對，來來，我告訴你，原來……”
伊的聲音小了，可涼卻聽得一清二楚。
原來，梨是柳的親生女兒，而琴，瑤的母親，是柳的養女。
梨和琴從小就是好姐妹，可是她們卻愛上城裡的一個男子，越。
然而，柳跟別人有約，要是有了女兒，待到了成婚年齡，便將之嫁過去。
而那個人就是誠，生性溫柔的梨便選擇嫁給誠，而琴卻不知道這回事。
其實柳暗地裡勸梨嫁給越，可是卻被梨拒絕了，而且還被要求不許給琴知道，柳對本來并沒有太深感情的養女有點不滿。
梨難產后，柳對琴加之討厭。
梨生下的孩子給了柳撫養，而琴也因為工作原因，把自己的孩子給柳撫養。
梨生下的是瑤，琴生下的是藍。
命運其實不是天意，而是人為。
對琴的憎恨，柳將之轉到下一代身上。
但她知道誠的性情后，她把琴生下的孩子，藍交給誠，而瑤給了琴。
涼一直想著這事實，想著想著，卻睡著了。
眼角帶著晶瑩，是爲了藍。
◇◆◇◆
第二天，涼頂著黑眼圈去找瑤，他認為，瑤是應該知道的。
也許，他只是爲了藍，即使藍已經不在了。
可是，瑤已經不在了，連柳也不在了。
聽村民說，大概是在柳和琴吵架后的那一天便離開了。
涼帶著一身疲勞走到小河旁，對他來說這裡有著快樂的回憶。
突然，眼前一樣東西在陽光下閃亮著，好奇地走過去。
是一個瓶子。
裡面是死去的螢火蟲。
涼把它放進口袋，看了看小河流過的水，最後還是回家了。
然而，他還是不知道瑤去了哪裡，也不知道，瓶子里裝的是誰的感情，是怎樣的感情，這份感情又有多重，他還是不知道。
過了兩個月，涼在父親明的安排下去了城市念書，於是涼便帶著對兩人僅有的回憶離開了。
與之交錯的是，柳帶著某樣東西回到樹庭村。
瑤的骨灰。
原來，那天琴來找柳，是因為那陣子瑤不適，帶她去醫院檢查，卻發現患病了，需要近親的骨髓。
可是瑤的父母早已不在了。
兩重打擊，讓瑤的身體更虛弱，原本也許能活得更久的，卻在兩個月后去世了。
柳把瑤的骨灰放在梨的旁邊，所有的事情，讓她原本灰白的頭髮更白。
我究竟有多錯。
可是沒有人回答她。
有的只是水流的哭聲，風吹的嘆息。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