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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闻红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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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微融坞。
雪微融体弱畏寒,微融坞内暖香一片。
唐浔道:“怎么了?”拉着他回来这里,说是有话要说。虽然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大致也猜出了她的心思,但他怎能直说。
雪微融低着头,半响,抬头凝着他的眼睛:“表哥,你对叶菱表姐……”
唐浔不愿看她困窘,不逼她说完,就道:“她在雪家不自在,毕竟也有出世未久的原因,带她多逛逛,见识多了,说不定就能适应这里的生活。再说,微融,你我,都欠着她的情。”
雪微融疑惑道:“你欠她的情我知,但是我欠她的情,从何说起?”
唐浔抿唇,目光变的深邃,慢慢开口:“不是值得回味的往事,不提也罢。”
雪微融更加惊异,但是见他不欲说,也不强求,只是追问道:“难道你帮她怜她,只是报恩的缘故吗?”
唐浔皱眉思索,终道:“她与我共历生死,情趣相投,已是知己好友。”
雪微融眉眼一黯:“知己好友……表哥,你生性淡漠,这江湖上能当的上你知己好友的,又有几人?”
唐浔又何不知晓这个表妹对自己的心思,与其让她郁结担忧,不如直接断了她的念想,当下狠心道:“是,我已对她动心,他日,说不定你得称她一声表嫂。”
雪微融一震,大大的眼睛顿时含満了泪水:“表哥,你,你怎能……”
唐浔叹息一声,抚摸着她的秀发,轻声道:“妹妹啊……”
雪微融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自认为从小到大,自己对他的心思已算明显,而他也并未排斥不是吗,为何如今来了叶菱,一切都变了呢?
“你……喜欢她?”问出这句话,多么艰涩。
然后唐浔却有些微愣,“喜欢”,多么遥远却温暖的词啊。心里有种感觉划过,尚不及细想,已难以寻觅。又想,既然说到这里,就没有中途心软的余地,点点头,道:“是。”一时,也释然,不知是终于对微融摊开了话头,还是别的些什么。
雪微融脸色苍白,身型摇摇欲坠,颤声道:“我知道了,你再也不会疼我了,你以前一直待我与别人不同的,即使对芷珊,也没有这么好。”
唐浔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皱起眉,心中怜惜,斥道:“怎会不再疼你,表哥会永远像以往那样疼你惜你的。”
雪微融听了这话,眼泪却突如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晶莹的泪滴,划过苍白的脸颊,唐浔一声长叹,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慰。
当晚,唐云曦派人送来了冬衣,却是叶菱偏爱的鹅黄色,她试了一下,正合身。
第二天一早,叶菱起床,才知道雪微融病了。
“昨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病了?”她问绿萼。
绿萼答道:“小姐体弱,常年小病不断。昨晚天寒,许是染了风寒。”
叶菱点点头,穿好衣服,拿起药箱道:“我去看看吧。”
绿萼拿起一把伞道:“外面又开始下雪了,我陪姑娘去吧。”
叶菱取过她手中的伞,笑道:“不必了,刮风下雪的,没的让姐姐跑这一趟,却是为甚?”
外面风极大,虽然撑着伞,刺骨的寒风还是夹杂着雪花打到她脸上。
到微融坞时,雪晴和唐浔已在那儿。她诊了脉,除了风寒,更是内感积伤,却不知是为何。若不好好开导心病,怕是会一病缠绵。她写了方子,雪晴忙差人去熬药。
叶菱便叫二人到得外间,把她的病情说知。
唐浔目光沉吟,似有隐情。
叶菱观他神色,心知他昨日必是对微融说了些什么。能让这个表妹如此伤心,不禁心中暗叹。
不时,药已熬好送来,叶菱朝汤色看了一眼,端到鼻尖闻了闻。
雪晴奇道:“这药难道有何不妥?”
叶菱微一摇头,笑道:“微融妹妹体弱,用药需小心谨慎,不可出丝毫差错。”
雪晴舒了一口气。道:“有你在我就放心了,本来今天一早准备下山去买些拜礼,结果这丫头却病了。我现在去,这里就交给你们看着了。”说着走了出去。
唐浔看着她,眼有微澜,似是感激。
终究,还是拿自己当外人吗?叶菱自嘲一笑,托好碗坐到雪微融床前。
叫道:“微融,起来喝药吧。”
雪微融悠悠醒来,听到有人唤她喝药,只当是丫头。她闻到苦涩的药味,心中一痛,这痛,又岂是药石能救,拿手去推开:“我不喝!”
她心里郁积难纾,这一下便用了力,叶菱不料如此,直觉去稳住碗,几滴滚烫的药便溅到雪微融莹白的手背上,顿时红了一片。
叶菱低呼一声,正要放下碗去看,唐浔已抢过来,执起雪微融的手扫了一眼。皱眉对叶菱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雪微融已清醒过来,见推的人是叶菱,也顾不上手上疼痛,忙连声道歉,神情忐忑:“表姐,我不知是你,你别恼。”
叶菱正要说是自己不好,却听到唐浔疼惜道:“不是你的错,我帮你拿药来擦。” 唐浔见雪微融低声不安的样子,何时让这个从小娇宠的妹妹受过一点委屈。
叶菱见唐浔去翻来药膏,叹了一口气,既然雪微融已醒,便留他们二人好好谈谈也好,纾解了心病,便无需药石,随便扯了个理由道:“我去舅母房里看看,她唤我有些事。”把药递给唐浔,向雪微融嘱道:“这药还是喝了吧。”
她走了出去,唐浔的脸色有些不虞,却没有说什么。
千山顶上积雪甚厚,放眼望去一片雪白,苍老的松树披着纯白的貂袍,悲悯的看着世间。
从山顶上看去,半山腰的山庄半隐在山壑和树间,白,白茫茫的一切。
叶菱环臂坐在暖坞里,没有生火的时候,暖坞不暖。
“哎,不过说了你一句,气性儿怎么这么大呢?”似乎松了一口气,叹息着抱怨道。
叶菱转过头,只见唐浔披着雪,快步走了进来。他身材颀长,发色如墨,一双眼睛像星空一样深黑却闪亮。
不是没有使小性儿的想法,但却是真心希望他们能好好说说话啊。
她摇摇头,没说话。
唐浔见她毫不搭理,皱了皱眉,走到火炉边生起火来。
“微融她,胎里带着病,从小体弱,常犯心悸,受不了委屈。你比她稍大些,又是表亲,便不能让让她?”
叶菱心里一疼,养父叶适远早年受了严重的内伤,一直病痛不断,终至早亡,她自然知晓被体肤之痛折磨的感受。她叹了一口气,道:“你过来了,舅母在那儿照顾着她吗?”
唐浔见她肯说话了,走过去坐在她身边道:“嗯。我知你心善,对微融也是真心的好。”
叶菱笑道:“你知道什么呢?又知道多少?”
唐浔一愣,看向她。
叶菱笑意温柔:“你却不信我。罢罢,和微融谈的如何,可有为她稍解心结。”
唐浔看她的眼神变的凌厉,带着刺伤人的排斥,终又慢慢被压抑,在她云淡风轻的眸子里,生生氲出一派和气。
“我和她说,想和你在一起。”
‘和她说’,如果去掉这三个字,该是一句多么美的誓言。
我,想和你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却只得这一句。
“不在山庄,必是来了这里。无尘大哥带你来过的吧,曾经一年四季,我们都爱来这里坐坐。”
“一年四季?”
“我曾在雪家住过五年,十岁,到十五岁。不过年关时会被唐家接回蜀中,所以,这算是第一次,看到新年的雪。”
“哦。”
“夏天的时候,很多当地人甚至远到的人来这里,那时候山上特别热闹。”
“仲夏之雪?非常……特别吗?”
唐浔笑了,目光里有深远的回望:“今年夏天,一看便知。”
必是,有过一段,还算温暖的回忆吧。
“陆上,还有什么奇景?”
唐浔神秘一笑:“这就与你有关了。”
叶菱奇道:“怎地与我有关?”
“云梦谷的红豆——南国相思。”
谁知,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