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寄生虫》happykuain

10、第 10 章

　　王律师的办公室位于市中心一栋老牌写字楼的高层，隔音良好，装修沉稳。林雪坐在厚重的实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两杯早已冷掉的茶。王律师——王志毅，一位年近五十、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的男人，正放下电话，脸色凝重。
　　“查过了，”王律师看向林雪，语气低沉，“青庭苑7栋B单元2103的业主登记在一个离岸公司名下，层层穿透，最终受益人信息被刻意隐藏了，非常专业的手法。水电网络登记姓名是周淑雯，但用的是商业虚拟地址注册，很难直接定位。对方准备得很充分。”
　　林雪的心沉了一下，但并不意外。周姨的谨慎和资源远超常人。
　　“张逸明律师那边呢？”这是她更关心的问题。
　　“更麻烦。”王志毅揉了揉眉心，“我托了司法系统的朋友旁敲侧击，反馈回来的信息是，张逸明上周因突发性心肌梗塞，在自家书房去世了。”
　　“什么？！”林雪猛地坐直身体，一股寒意瞬间窜上脊背。“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我们试图联系他的前两天。警方初步调查排除了他杀，认定为意外。”王志毅的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林雪，“巧合得令人不安，不是吗？”
　　巧合？林雪绝不相信。妹妹苏雅“意外”坠楼，知情律师“意外”猝死……周姨在清理障碍，而且手法干净利落，毫不留情。张律师一死，遗嘱附录原件的线索很可能就此中断，甚至可能已经被销毁。这条线，几乎断了。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缺乏直接、有力的证据来指证周淑雯。”林雪的声音有些发干。苏晚传递出的信息虽然关键，但都是间接证据和单方面陈述，在法律上难以形成闭环，尤其对手还是一个善于利用规则、心思缜密且似乎拥有不俗能量的角色。
　　“目前看，是的。”王志毅坦诚道，“单凭你提供的这些信息——来访者的叙述、一封含义模糊的邮件主题、以及我们基于此的推测——远远不够立案，更别说对抗一个准备了不知多久的对手。贸然行动，打草惊蛇不说，你自己和你的来访者，都可能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办公室内陷入沉默。冷掉的茶水面映出林雪略显苍白的脸。希望似乎刚露头就被掐灭。苏晚还在那个牢笼里，每多待一秒，危险就增加一分。
　　“不过，”王志毅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未必没有别的路子。明的不行，可以走暗的。既然她善于利用规则和漏洞，我们也可以从规则之外想办法。”
　　林雪抬眼看他：“什么意思？”
　　“周淑雯的目标是遗产，是苏家姐妹名下的所有财产。要实现这个目标，尤其是在苏晚还活着的情况下，她必须完成一系列复杂的法律和财务操作。这些操作，一定会留下痕迹，尤其是在资金流向和股权变更上。”王志毅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在经侦和金融调查领域有些老朋友，或许可以从这个角度，悄悄摸一下她的底。看看她为了这笔钱，到底铺了多大一张网，动了哪些手脚。只要找到一处硬伤，就能撕开一个口子。”
　　这像是在黑暗中看到的一线微光，但风险极大。“这需要时间，而且一旦被察觉……”
　　“我知道风险。”王志毅打断她，“所以必须绝对保密，由我通过私人关系进行非正式查询，不会留下官方记录。你需要做的，是稳住你的来访者，确保她的安全，并尽可能……获取更具体的指向性信息。比如，她是否知道家族核心资产（公司股权、不动产、大额保单等）的具体情况？周淑雯可能从哪些环节下手？”
　　更具体的指向性信息？林雪感到一阵无力。苏晚自身难保，如何能获取更具体的资产信息？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一条新信息，来自那个之前接收过苏晚“空调26度粉色”邮件的陌生账号。内容极其简短，只有一个词：
　　“镜子”
　　林雪瞳孔骤缩！又是苏晚！在如此严密的监控下，她竟然再次冒险发出了信息！这次是“镜子”？什么意思？
　　她立刻将手机屏幕递给王志毅看。
　　王志毅皱紧眉头：“镜子？这又是什么暗号？”
　　林雪的大脑飞速运转。镜子？映照？反射？虚假的影像？和之前的信息有什么关联？空调（通信渠道）、粉色（妹妹的线索/证据）、镜子（？）…… 这像是一个残缺的密码，苏晚在拼命传递她发现的线索碎片。
　　“这很可能是指代某种……映射关系，或者虚假的表象？”林雪尝试分析，“也可能是一个具体的地点或物品？周姨家里有特别的镜子？或者……这暗示周姨的某个行为或计划，像镜子一样，是在模仿或反射什么？”
　　信息太模糊，难以解读。但这条信息的成功发出本身，说明苏晚还没有放弃，还在艰难地寻找机会。这也意味着，周姨的监控并非毫无漏洞。
　　“王律师，资金调查的事情，请您务必谨慎着手。”林雪下定决心，抬起头，眼神恢复了冷静和决断，“‘镜子’这个线索，我会想办法核实。另外，我们需要一个备选方案，以确保苏晚的人身安全是第一位。如果……如果证据调查进展缓慢，或者苏晚的处境急剧恶化，我们可能需要考虑更直接的方式，比如……”
　　她压低了声音，说出一个冒险的计划雏形。王志毅听着，神色越来越严肃，最终缓缓点头：“风险很高，但……必要时，或许是唯一的选择。我会开始准备相关框架文件。你那边，一切小心。”
　　离开律师事务所，城市华灯初上。林雪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反而像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棋盘，对手已经布好杀局，而她和苏晚，只是两颗艰难移动的棋子。周姨的网比她想象的更深、更暗。张律师的死，是一个明确的警告：任何试图触碰真相的人，都可能遭遇不测。
　　她现在不仅是在帮助一个来访者，更是在踏入一个可能致命的漩涡。而苏晚传来的“镜子”二字，像迷雾中一道微弱的反光，指引着方向，却看不清前路是深渊还是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