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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   全部的爱,听起来像是童话故事里才会出现的词语。

      在李知秋尚未被病痛折磨变成一个冷漠,对世界都感到无趣的人时,我们在小阁楼有过关于“爱”这个话题的讨论。
      裴雪柔对他看管得很严,但是她工作也忙,只能在李知秋的房间安装摄像头,工作的间隙时不时看一眼,我和李知秋发现可以用红外遥控器干扰摄像头,画面会模糊好七八秒,趁画面模糊的时候,李知秋就趁机用毛绒玩具伪装成自己还在床上睡觉,然后偷偷溜出卧室,用盥洗台下偷藏的阁楼钥匙打开阁楼的门。

      我们的小动作从未被发现过。
      直到上初中,李知秋用绝食抗议,要求裴雪柔拆掉了卧室的摄像头。

      我们俩在阁楼里度过了好多时间,没有电子设备,就用漫画、跳棋、围棋、五子棋打发时间,就是在阁楼,我和李知秋学会了各种桌游的玩法。

      似乎从有记忆开始,裴雪柔就不喜我和李知秋待在一起,我猜测她应该是不喜欢我,连带着也不喜欢我和她心爱的孩子待在一起。
      我和李知秋装不熟的游戏,大约也起始于此。

      我曾经哭着问他:“为什么妈妈不爱我?”

      我心里总在比较,拿最小的事情对比裴雪柔对我和李知秋的态度,然后发现,哪怕在最小的事情上,裴雪柔最在乎的都是李知秋。
      这是不明而喻的事实。

      我嘴上问李知秋,为什么裴雪柔不爱我,实则是暗含了恨意和嫉妒的。
      但下一秒,李知秋就牢牢地把我抱住,用他的衬衣给我擦眼泪,他甚至都不知道用“妈妈其实很爱你”这样的假话来安慰我,而是惊慌地胡言乱语:“那我来爱你,好吗?”

      年少时我总纠结于此,认为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又或者是什么做得不够好,才不讨她的喜欢,直到我年纪渐长,发现“父母对孩子的爱是无条件的”这句话也不过是洗脑的骗局,才终于停止自我的怀疑和贬低。

      裴雪柔和李宏瑞不知道,他们大部分不在家的时间里,我和李知秋在阁楼共同度过了漫长的午后。

      李知秋不像哥哥,更像是一个朋友。

      关昉走的那天,我在浴缸里喝得烂醉,差点淹死在浴缸,李知秋把我从浴缸里拔出来,动作毫不温柔,但说的话却是:“李知意,你知道我最羡慕你哪一点吗?你不会沉浸在悲伤中,下一次看到你。你就已经迈步向前了。”

      我不觉得我身上有李知秋说的这点特质,但是他说,我就信了。

      我知道悲伤不可避免,但也不可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因为我亲眼见过悲伤的情绪如何将人吞噬。裴雪柔有钱又漂亮,做事雷厉风行相当有手腕和能力,可她还是被困在当年的产房里,她执拗地不肯松手,像操纵游戏的小人一样操纵着李知秋的人生。
      而我是无所作为的旁观者。

      李知秋病到胡言乱语的时候,抓着我的手,不许我离开。
      我担心裴雪柔马上会回家,一边安慰李知秋说“我不会走”,一边趁他松了力气偷偷离开。

      我好像也得病了,这个家里,每个人都有些见不得人的疾病,我拿不起我的雕刻刀,我去吃药,看精神科医生,都是尝试自救的方式。
      似乎除了安眠药能给我带来短暂的宁静,其他的方法都没有效果。

      我请了病假,不去学校,也不愿意出门,每天窝在床上,像是等待火化的尸体。

      李知秋来敲门,他对我说:“你要不要走?”
      我问他:“走?走到哪里去?”

      “随便哪里。”李知秋难得露出一个微笑,“只要离开这里。”
      在此之前,我并没有离开李家的想法,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我心里还是把这里当做家。

      但是李知秋说:“等你离开这里,会发现天地一片广阔。”

      我的逃离,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共犯就是李知秋。

      我走的那天,是最平常的一天,天气晴朗乌云,我的房间干干净净,看似没有什么变化,我背着背包要出门,其实护照、身份证和银行卡就放在里面,我的行李也早就被寄走,甚至要租的房子,也已经通过房屋中介找好了,我只需要搭上飞机,然后——再也不回来。

      李知秋坐在沙发上看书,我走到门口,换好了外出的鞋,回看了一眼,他没有再看书,而是望着我。
      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我大概率不会再回到这个家了。

      李知秋说,走就要走得干干净净,这里所有的人和事都不要再联系,包括他自己。

      可是临走前回头看一眼是个错误的决定,只看了一眼,我就忍不住走到他跟前,李知秋张嘴,说了句话,声音太小,我没听清,我半蹲,和他平视,靠近了问:“你说什么?”

      开门声响起,裴雪柔踩着高跟鞋进屋的脚步声传来。

      我正想站起来,李知秋突然靠近,像是不经意间,碰到了我的嘴唇,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可心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只是呆愣了一会。
      就当做是一个告别的吻吧。

      我走到门口,裴雪柔正在换鞋,她看到我,先是皱了一下眉:“怎么进屋不换鞋?”
      我才注意到,刚刚我穿着室外鞋就走过去了。

      我“哦”了一声,对裴雪柔说:“让让。”
      然后趁她还在愣神,就直接推门出去了,关上门时,裴雪柔的声音还飘来:“越长大越没教养……”

      一晃眼四年过去。
      可能没有人相信,我是心甘情愿地要把我的一颗肾捐给的李知秋,我怕裴雪柔不相信,还特意找她要钱,当一切像是一笔公平交易的时候,反而让人安心了。

      可是李知秋在手术前消失了,视频监控的录像里,他在卫生间换上常服,护工站在卫生间门口玩手机,他就光明正大地离开医院,打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拐进老城区的小巷,他就这样消失了踪影。

      李泽川问我:“你觉得他可能去什么地方?”
      医院监控室的安保把录像反反复复地播放,试图找出一点线索。

      可是李知秋是那么聪明的人,又怎么会留下线索呢?
      我摇头:“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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