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苍山负雪 ...
-
岳明烛不顾旁边那人脸色铁青,颠来倒去把那张治肾虚的纸来回又看了一遍,可颜衡怎么也不像这类人群,多疑问了句,“你多少号?”
颜衡生无可恋地说出来,“29。”
那张处方笺上苍劲有力地写着28号。
岳明烛不好意思地歉意一笑,双手合十作揖,“哦哦哦拿错了,这是上一个病人的,姥爷也真是的,怎么随便乱放。”
颜衡是笑不出来,心里直犯嘀咕说你声音再大点,全中药馆的人都要误以为我肾虚了。
看着她聚精会神地整理桌上散乱着的药方,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忽至远——
自己没有过,也不知道多长时间。
嗯……
她未婚夫会很久么?
颜衡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来,要是岳明烛不在,他现在真想给自己来上一巴掌,脑子里仿佛装了马桶的下水道,一天到晚想什么歪七扭八的东西。
然后就听见她清脆的、混合着柚子酸甜味的嗓音响起打破沉默,“没什么大问题,季节性感冒,晚点过来取代煎的药就行了。就是你的手还有腱鞘炎的么,需不需要上楼去一趟针灸?不过只针灸一次治标不治本,得来几个疗程,但是你们队伍安排……”
“不用了。”颜衡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冷冷抛下三个字就离开诊室,走出善慈堂。
外头的灰烬和stare各自手上残留着半根烟没抽完,头上还亮着火星子。stare甚至还在开玩笑打赌说颜衡会不会做点什么出格的事情。
灰烬说,可得了吧,站在女主持人旁边接受采访,但凡女主持靠近一点,他都能退避三尺,拉开长江那么宽的距离。之前还在青训营的时候,几个毛头小子撺掇要去半夜翻墙去夜店,就颜衡一个拒绝,义正言辞地说未成年不能去那些地方。队友们觉得他很扫兴,以后什么集体活动也就没带着他,经常让颜衡一个人独自留守在基地。
不过后来那群人一个打出来的都没有,甚至连露面的边也没摸着,到了年纪全部遣散回家。
所以说,指望颜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还不如指望明天太阳从西边升起。
然后就看到他们讨论的男主角双手插在兜里,伫立在形形色色的人流中。简单的黑色夹克棉服和米白色棉裤,只是因为身形优渥,显出一番鹤立鸡群的意味。
灰烬掐了烟头赶忙迎上去,“这就走了?你不多待待?”
颜衡默不作声,等着后面的stare吸完最后一口烟,三个人上了车后,边扣保险带边颇有些恼羞成怒地开玩笑,“要待你待,楼上好像还有个什么针灸减肥,挺适合你。”
“你吃枪药了?语气这么冲。”坐在副驾的stare也不是傻,他都能听出来这话里面的火药味。
颜衡也觉得说的话太冲了,把车窗降下来,让迎面吹来的冷风醒醒神,“我只是觉得肖想有夫之妇不好。”
他没具体说这个肖想是什么,也说不出口。要是被他俩知道,尤其是stare,第二天连来做饭的阿姨都会知道,Balance的脑子里全是黄色废料,和他平常冷淡人设太南辕北辙。
灰烬不以为然,扭着方向盘拐了个弯进了基地,“你不是说她的未婚夫不是个好东西吗?我以为你没把他放在眼里。”
“是不是好东西也不是我来决定的。她本人要是觉得无所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那我们能说什么?而且是未婚夫不是男朋友,说明都已经过了家长那关了。”
一排的大榕叶撞入视线,眼前的景色变得异常熟悉。由于进了基地,车速也慢下来,再也没有刚刚那迎面吹拂的冷风,颜衡却更加清醒。
罢了罢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
岳川解决完那难搞的病人,又重新回到了座位上,看到岳明烛还在位置上处理源源不断的病人,也默许了她从药房擅离职守的行为。
岳明烛见岳川回来,起身让座。
“刚刚那个小伙子呢?你给他扎针了吗?安排什么疗程?”岳川边坐下边端起茶杯,吹开上层漂浮着的枸杞红枣,抿了口润润喉咙。
岳明烛实话实说,“姥爷,他是职业电竞选手,队里会有相应的安排治疗,可能只是今天队医临时请假,得了点小感冒过来应付一下,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来我们这里,就是我们的病人,人家花了钱相信我们,我们有义务帮他治好。如果按照你这个想法,人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到外头说我们善慈堂治不了病,都是庸医。”岳川立马吹胡子瞪眼,撂下狠话来,“我看你这个医也别学了,越学越回去了。”
这话像颗重磅炸弹掷在地上,也丢进了岳明烛的心里。
以前她对岳川各种吹毛求疵,从来都是取其精华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因为无非是一些技术方面的问题,岳明烛确实需要虚心求教的。
唯独这一次她开始怀疑自己,到底适不适合干这个行业。
可能是自己的两个孩子都不是走中医方面的,岳明烛一出生岳川就对她寄予厚望。不过,岳明烛也没辜负这份期望,从小就耳濡目染,对中医和草药展现了极高的兴趣与天赋。
而启蒙岳川一直被她视为标杆。记得有次他去外地开讲座,正好在回来的高铁上偶遇同车厢的人突发性心脏病,危在旦夕。
因为岳川的挺身而出,把这个人从鬼门关里抢救了回来。
心脏病这东西说不准,治不好的话当场一命呜呼都有可能,到最后那就不是医者,而可能是一个全部责任的背锅侠。
岳明烛也这么跟岳川说了,但当时就被岳川劈头盖脸地痛骂一顿。他满口的医者仁心,和岳明烛的观念形成碰撞。
因为这个,一向维护她的岳延华也会说她两句没心没肺,但岳明烛总是梗着脖子地反驳说,“当年,于叔开车带着醉酒的我爸掉进水沟里,于叔爬上来了,他没有想过捞一捞爸爸,爸爸就这么淹死了。救是情义不救是本分,连同袍都能袖手旁观,我因为在意自己的姥爷所以劝两句,就被说是没心没肺?姥爷先是我的姥爷,再是一名中医。”
岳延华当场哑口无言。
现在岳明烛面对岳川的训斥同样沉默不语。她不想和姥爷争辩这些,老年人的身体经不住大动干戈。
她轻飘飘地说了句,“那我回去再学一遍。”转身回到药房。
颜衡的药经过她的煎煮熬制,被装成四袋汤剂放在一个纸袋子里,搁在取药处。
岳明烛给颜衡发了消息说可以来拿了,在取药处蹲守了会,想等他来的时候,听取岳川的意见给他仔细看看腱鞘炎。
但他本人没等来,等来了跑腿小哥。
戴了副兔耳朵黄色头盔的小哥直接拿走颜衡的药,头也不回地走了。
岳明烛站在原地愣了三秒,看到放药的地方被重新换上了另外一个的药,才反应过来,心说谁爱治谁治去,让你们队医给你治,反正我不治。
-
晚上,岳明烛不想回家面对岳川,扭头去韩韵家找她喝酒,刚想按密码进门,门却在里面被人拉开了,迎面上来的一张妖艳的脸庞,但表情比颜衡还要冷酷。
岳明烛在原地钉住了脚步,这人不是白度么。想起来上次胡文婷说颜衡是新时代明星,那白度这张脸更像是男团c位,二者不遑多让。
白度见有人挡道,冷言冷语地说了句,“借过。”
岳明烛连忙移出一点位置,让他走过去。
没了白度的身体阻挡,她在发现韩韵也是面无表情地站在身后,身穿一袭挂脖红色长裙,是刚从哪个酒会上回来的穿着妆容,两手搭在胸前,一言不发地看着白度离开。
又看到岳明烛站在门口,换了副面孔笑容堆上脸,把她迎进来。
岳明烛边进门边用狐疑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他来干什么?找你借钱还是找你对骂啊?”
她觉得更可能是后者。
韩韵拿来两瓶威士忌,把冰球丢进杯中,再倒点酒,也顾不上岳明烛,先一饮而尽,“哦,刚刚在酒会上遇到的。他妈不管他,缺爱了,来我这里讨要点姐姐的关心。我赶他走,说他妈和我爸已经离婚了,我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我不是他姐姐。”
岳明烛对这个说辞半信半疑,看韩韵的神情,她并不想过多说明,所以也没有进一步去问。
第二杯威士忌下肚,杯子被重重地敲在桌上,声音在安静的别墅里振聋发聩。韩韵借势倒在岳明烛身上,撒起娇来,“小岳岳,FP缺个队医,我看中了你~”
岳明烛刚想喝口酒润润喉,听她这么说,酒差点进气管里,在那疯狂咳嗽,“你是看我不够忙来补一刀的吗?”
韩韵给她递上了纸巾,郑重其事地解释说,“队医很多都是内推,不向外发布招聘的。正好这个队医前几天辞职不来干了,我这短时间内凑不出第二个合适的人选,求善良的小岳岳帮帮忙。”
她双手合十,露出一副可怜兮兮、求岳明烛疼她的模样,就差双膝跪地了。
岳明烛急急忙忙打断大小姐的施法,她知道大小姐最爱装腔作势那一套,要是她不答应韩韵能求她到同意为止。岳明烛没拒绝也没有答应,只说了句,“我可能不适合干这一行。”
韩韵觉得她在黄公好谦,过度谦虚就是自负了,暴跳如雷起来,“你丫的,你五岁认清几百种药材,七岁摸脉问诊,你跟我说你不适合干这一行?你在搞笑咩?”
“我当然不是对我专业有疑问,只是,我可能没什么同理心。”
岳川下午的话是在无形之中打击到了她,岳明烛想不通,不然也不会来找韩韵喝酒。
韩韵酒意上了头,脸颊上泛起薄薄一层红雾,一拍大腿,理直气壮地说,“那正好来和队员们培养培养同理心,朝夕相处总有真情实感了吧。而且你想啊,要是跟队的话,哪天跟TK对上了,你还能在后台亲眼见到July,亲手问他要签名。”
最后一句话没有一个July粉丝能够拒绝,但这完全不足以动摇岳明烛,“让我思考一下,过几天给你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