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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她是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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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一直吊在半空的那双手实实在在地落在江霈的后背。
柏溪闭上了眼睛,她循着本能,双手毫无章法地在江霈的身上游走。
而前一秒还在柏溪耳边咬牙切齿放狠话的江霈瞬间呆住。
在柏溪触碰到他的那一刹,他便从身到心地全部缴械投降了,身上的肌肉变得僵硬,脑子里的思想也变得混沌。
“江霈”,柏溪靠在他的肩膀上,歪头轻喊了一声,她语调有些飘忽,仿佛真的染上了醉意。
“嗯。”江霈偏了偏头,依旧一唤便应,只是声音比之前哑了很多,像是病了很久。
柏溪却喊了一声便没了下文,两人也就这样抱着沉默起来。
可她的手十分不老实,像两条刚出壳的小蛇在江霈紧实流畅的背肌上爬来爬去。
江霈不知道柏溪究竟想说什么,他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只是隐忍着放任柏溪在他身上作乱。
柏溪其实也不清楚自己想和江霈说些什么,又或者要做些什么。
一开始,她只是觉得贴近江霈会舒服一些,她便伸手抱住了江霈。
可慢慢地,一簇藏匿在拥抱慰藉身后的火苗,悄然冒出了头,并逐渐烧得更旺了,吞噬了刚才的那丝温良的安慰。
不清不楚的火舌正在舔舐柏溪的心脏。
“江霈……”
柏溪又喊了一声,这次语调更加急促,尾音也愈发上扬。
她轻蹙起眉头,仍旧闭着眼睛,眼前却空荡荡又白茫茫。她热切地想要抓住什么。
火为什么一直都在?
它想要熔炼出什么?
或者,已经有什么东西在柏溪心中凝结了。
柏溪骤然睁开眼睛,同时,她学着江霈刚才的样子猛地抱紧了他。
“……怎么了?”江霈呼吸微滞,抬手揉了揉柏溪的后脑勺,声音低哑道。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柏溪的目光变得无比清明,她想通了,也得知了一个噩耗——
不知不觉中,她被江霈色诱了。
而且,江霈已经成功了大半。
可怕的是,这些好像都是江霈无意为之,在他眼里,他们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柏溪瞪大了眼睛。
人是不能爱上同事的!
更何况,他还是娱乐圈里的江霈!
“怎么了?”感受到怀里柏溪突然僵硬的身体,江霈侧过头想要查看她的状态。
柏溪没有说话,一直在江霈身上嚣张跋扈的双手此时像是死了一样。
江霈一声玩味的轻笑飘进她的耳朵里,“酒醒了?”
确实是醒了,柏溪心里的欲望被理智浇醒,只留下一堆不甘的无名火。
装什么装?!还故意压低了声音凑我耳边说话?正常说话不会说?!
人心中的火不会凭空消失,它会公平地置换出去。
柏溪磨着牙眼睛冒火地盯着江霈的耳朵,刚才还觉得很好看的耳朵,柏溪现在是越看越不顺眼。
“你……”江霈猜测柏溪可能已经清醒了,见她一直没有说话,担心她因为刚才的事情而情绪不好,正准备开口说几句——
“嘶!”
下一秒,他的耳垂传来一阵刺痛。
听到江霈难耐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柏溪很快就松了口。
旋即,她面无表情地伸手用力推开江霈。
江霈则捂着耳朵,诧异地盯着柏溪利落地做完这一系列动作。
“你……”
赶在江霈提出什么疑问之前,柏溪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故意冷脸开口道:“不好意思,就是觉得你挺适合打耳钉的。”
“……”江霈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柏溪没有说话,她木着脸,眼睛不太自然地飘忽到一旁。
两人一时都无话。
江霈是在暗暗揣测柏溪的想法,她是发现了什么吗?
柏溪则是大脑在疯狂运转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顺便暗骂几句江霈。
“咳,那个……”柏溪轻轻叹了一口气,歪头看向江霈,她挠了挠眉毛,“你刚才咬了我,我现在咬回来了,我们扯平了。”
她看上去大义凛然。
江霈则匪夷所思,他拧着眉头不可置信地问道:“搞半天,你就是为了咬回来?”
“不然呢?!”柏溪的声调很高,罕见地情绪有些激动,像是一只被踩着尾巴的猫,她白了江霈一眼,理直气壮但又声音越来越小,“你以为是什么……”
好在,江霈没有再说什么,他目光深沉地看了柏溪一眼,便垂下眼睛,将眼底藏着的复杂情绪都敛去。
他脸上又挂上那个玩世不恭的笑容,轻声说道:“厉害,柏老师。”
“你在厉害什么?”柏溪紧紧扣着木栏杆上的木屑,回头谨慎地问道。
江霈没有立刻回答,他嘴角噙着笑,慢悠悠地盯着柏溪走到她身旁,随后,低头扫了一眼她的嘴,暧昧地说道:“牙口很厉害。”
柏溪抿着嘴巴没有理会,她眯起眼睛望向河面。
江霈整天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今夜却格外让人心烦。
夜色已深,柏溪半趴在栏杆上,搓了搓指尖,她抬头望了望四周,现在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想了想,扭头问道:“带烟了吗?”
江霈愣了愣,下意识摸了摸兜,又立刻抬头看向柏溪,轻声问:“你有烟瘾?”
“没,就是想‘释怀释怀’。”柏溪勾起嘴角轻笑了一下。
江霈放松了一些,他又把手放回到栏杆上,“那没有。”
“你这烟只能给人解瘾用?”柏溪倒也没在意,她瞄了一眼江霈的裤兜,调笑道。
江霈淡淡地笑了一下,“刚才不是还说要一起过绿色健康新生活吗?”
“谁答应了?”柏溪嗤笑一声,转身准备再拿一罐啤酒。
江霈看出她的意图,伸手轻轻拦在她的腰前,温声道:“别喝了,以后酒量不好也不要轻易和陌生人出去喝酒。”
江霈的话让柏溪瞬间想起刚才的意乱情迷,昏暗里,柏溪愣了一下,立马喊道:“起开,我没醉!”
“你刚才死抱着我,要咬我,还说你没醉?”江霈平静地说道,但柏溪觉得他在憋着笑。
“哦,我醉了。”柏溪果断冷脸妥协。
“其实,释怀不一定要靠烟酒”,江霈注视着柏溪越来越冰的脸色,试探地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回栏杆旁,“你有什么藏在心里的事情吗?可以对着河水说出来,让它像一江春水一样向东流走。这也是释怀。”
“那你呢?”柏溪挑眉看向他。
“我?”
“我现在把心事说出来了,你不就知道了吗?那你能和一江春水一块流走吗?”柏溪弯起她的狐狸眼,眼底带笑地侧目看他。
见柏溪又笑了起来,江霈低头笑道:“我不会走。但我会替你保守秘密,和今晚的风一样掠过。”
他转头眼睛亮亮地盯着柏溪,“只是不知道你信不信我。”
柏溪不露声色地略过他的最后那句话,低声笑道:“懂了,那就是会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呗。”
江霈笑着看她,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苦笑。
看到他无可奈何的表情,柏溪垂头笑了笑,手上随意地捏起栏杆上的碎木屑,轻轻捻在指尖。
两人再一次陷入突然的寂静之中——
“我说我是为了钱来当演员,其实是真的”,柏溪没有看江霈,依旧垂首盯着木栏杆,仿佛真的只是说给河水听的,她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念课文。
“我家里当时出了意外,经济状况不好。那时候,我大学还没毕业,没有工作。而且就是有工作,我也没办法把家里欠的钱很快还上。”
柏溪将木屑碎片摊开在手心上,轻轻一吹,便随风消失了,像是春风的一声叹息。
“我当时正犯愁的时候,一个选秀节目组找到了我,说我有潜力,可以通过他们的节目出道,迅速当顶流,赚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你……”江霈凝视着柏溪,欲言又止。
“你是想问我信不信?”柏溪懒懒地撩起眼皮,帮江霈补充了他没有说出口的问题。
她嗤笑了一声,仰头望向岸边的弯腰柳树,“我当时是年纪小,但我也不傻,更何况当时我爸……”
柏溪绷紧了嘴,适时停住了,她又转回到刚才的话题,“不过我也挺感谢那个节目组的,算是给了我一个赚钱的机会吧,虽然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当演员。”
江霈心底充满了涩意,目光紧紧地锁在柏溪十分平静的脸上。
他觉得此时的柏溪就像是河岸边纤细的柳条,脆弱但坚韧,河水只能打湿她的身体,而她不会被轻易折断。
“如果没有那个意外”,江霈低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这其实只是江霈的一个明知故问,因为答案在三年前柏溪早已告诉过他了,那时的她坚定且昂扬。
“我想做什么?”柏溪深吸了一口气,她探出栏杆,在春风中缓缓伸展着自己的身体,微闭眼睛,像是在回忆遥远到快要遗忘的故事。
“我会当一名编剧,我会写出很多好剧本,我会做一个为大众发声、擅长表达自己的优秀的文艺工作者,我会让大家惊叹我的能力,我会……”
柏溪的声音越来越小,语速越来越快。
说到一半,她陡然停下,愣愣地盯着河水发呆。
自从柏溪入了行,她便刻意封存了自己之前的种种,可如今当她再次熟练地脱口而出自己的理想,仿佛那个天真热血的柏溪只在昨日。
是啊,三年了啊。
柏溪一直将它埋在心里的最深处,在她一心只为赚钱、浑浑噩噩的日子里,那里已然成了一块又大又硬的结石,动一动,便让人心痛。
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起来,泪花晕染了一切,却无法将石块化解。
突然,她的双臂在木栏杆上用力撑直。
面对河流、柳枝和黑夜,柏溪扯着嗓子继续高喊着自己的理想。
“我会!一直一直!坚持下去!”
柏溪轻喘着仰头看天,她好像听到了回声,但河岸边不会有回音,回应她的,是多年前的自己。
晚风轻轻拂过柏溪的脸,把她的一绺碎发吹了起来,柏溪眼角的那颗痣在碎发下面,隐隐约约,影影绰绰。
“江霈”,柏溪扭头看向他,眼睛里盈满了亮光,她神色平静,不卑不亢地开口道:“不是只有你有理想,我也有。”
她缓缓转身,看着缓慢流动的河水蜿蜒、徘徊。
“你知道吗,初春的河水只是看上去温和,其实它很湍急。如果你不小心把东西掉下去,你根本来不及思考,它就会在你眼前消失不见。然后,你就再也找不到了。”
“可我不后悔。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一直走在自己想走的道路上,我即使没有坚持理想,但我也很厉害”,柏溪抬起头盯着江霈,她下巴微扬,脖颈的线条利落挺拔,嘴角扬起一抹明媚的笑。
“我已经还了一半的债务,总有一天,我会靠我自己还清所有债款。”
“我仍旧可以去当一个好编剧。”
“江霈,我们打个赌吧,看我们两个谁会先站在领奖台上。”
月光下,柏溪的眼睛明亮又坦荡,她眼尾轻挑,带着动人的锋芒。
江霈瞳孔微缩,他轻微失神——
柏溪不是什么柔弱的柳条。
她是山。
她是屹立于冽风冰雪中的一座巍峨之山。
她独自扛过了那场江霈未曾知晓,也不敢想象的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