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壁外行者》KiKi1

20、第 20 章

　　在姜哲为他争取到的休整最后一天，沈煜没有外出，一整天都呆在位于内城区的家中。
　　他有个习惯，在出任务之前，都会认真仔细地分析所有情报。
　　他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客厅的数据终端前，南极任务的资料悬浮在半空中——“冰棍”传回的数据异常庞杂。
　　破碎的基地结构图、扭曲的能量场模拟、片段的生物变异记录……
　　沈煜的目光逐行扫描每一条信息，手指不时在虚拟键盘上划过，标记重点或是关联线索。
　　阿闪原本趴在一旁的软垫上，专心对付那只塞满了猫薄荷（变异种适应版）的玩具球，又是扑又是咬，自得其乐。
　　但时间一长，它发现沈煜完全沉浸在那片冷光里，便有些不乐意。它丢开球，轻巧一跃，跳上沈煜的膝盖，用毛茸茸的脑袋固执地拱着他搭在虚拟键盘上的手。
　　沈煜的动作终于停顿。他垂下视线，阿闪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无辜地望回来，喉咙里发出撒娇般的咕噜声。沈煜伸手挠了挠阿闪的下巴，小家伙立刻舒服得眯起眼，翻身瘫软在他腿上，露出柔软温暖的肚皮。
　　沈煜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揉着它的肚子，感受着小生命规律而温暖的起伏。
　　午后，将梳理好的关键数据重新录入“冰棍”并做好最终备份，沈煜关闭了幽蓝色的光屏，揉了揉微微发胀的太阳穴。
　　休整时间即将结束，他需要做最后的物资筹备。
　　他利落地换上一套深灰色的外出休闲服，动作熟练地将阿闪揣进胸前特意设计的内置口袋，让小家伙能够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可以好奇地打量着外界。
　　他出门了，目的地是内城区的军用装备库。王贺之前给他开的权限此刻派上了用场——这不仅仅是通行证的问题，更关键的是，通过王贺的权限，所有物资消耗走的是最高议会直属的预算渠道，而非他所在C区的经费。
　　这意味着他能调用更高级别，更新锐的装备，而无需担心姜哲那边需要事后绞尽脑汁地写报告解释。
　　装备库的入口毫不起眼，嵌在一栋宏伟金属建筑的底部，但经过多重身份验证（虹膜、基因片段、权限码）后，沉重的大门无声滑开，露出其后向下延伸的宽阔通道。
　　库内空间极大，顶灯逐层亮起，照亮一排排高耸至顶的银灰色货架，上面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式装备，从制式武器到尖端特种工具，一应俱全。
　　沈煜目标很明确。他先走向标有“环境适应”的区域，目光扫过一排排抗寒服。他并没有选择通用的极地作战服，而是根据“冰棍”解密数据中关于南极能量场异常的报告，挑选了一件内衬嵌有新型能量阻尼纤维的绝缘服，它能有效隔绝大多数异常辐射和能量脉冲。
　　接着，他转向武器架。他没有多看那些威力巨大但稍显笨重的高斯步枪，而是取下一把紧凑型脉冲手枪，检查了它的能量电容，然后又额外拿了三个备用能量弹匣。
　　经过一侧货架时，他的目光被一款新列装的高频振动战术刀吸引。他拿起它，按下按钮，刀身立刻发出几乎听不见的低频嗡鸣，刃口周围的空气微微扭曲。
　　这对付变异生物的几丁质甲壳或者冰封的障碍物应该很有效。
　　他想着，便也将其收入腿侧的刀鞘。
　　阿闪在他怀里不安分地动了一下，似乎被这把刀启动时细微的能量场惊动了。沈煜拍了拍它，走向下一个区域。
　　在“侦查与反制”货架，他取了一套微型环境传感器投掷包，以及一个可以与冰棍连接的微型多光谱扫描仪。
　　最后，他在一个需要二次权限验证的冷藏柜前停下，里面存放着数支应急医疗针剂。他利用王贺的权限解锁，取了两支高浓度广谱抗毒血清和一支强效兴奋剂——这是为了应对资料中提到可能存在的生物毒素和极端环境下的体力透支。
　　每选择一件装备，他都在脑中模拟着南极基地可能遇到的场景，权衡着重量与效用。
　　将所有选好的装备装入一个低调的黑色重型战术背包后，他最后环顾了一眼，确保毫无遗漏之后便转身离开。
　　离开了装备库，他熟门熟路地穿过数条隐蔽的通道和隔离门，再次来到了外城区与旧港交界处的那片废弃区域。
　　相比起内城区的秩序井然，这里的气氛明显压抑而混乱。
　　他避开零星活动的人群，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错综复杂的房屋阴影中，很快便抵达了那个隐蔽的入口。
　　拨开伪装的障碍物，他再次钻进了那间熟悉的“安全屋”。
　　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那个加固隐藏起来的低温储存盒上，那里面全都是稳定剂。
　　南极任务凶险未知，耗时必然漫长。将这些无比珍贵的备用稳定剂继续留在这个无人看守、安全性日益下降的废弃之地，风险太大。
　　他仔细清点了数量，确认每一支药剂的密封性和活性都完好无损，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取出，放入一个专门用于隔绝能量信号和维持低温的特制收纳盒中，随后将收纳盒装入战术背包。
　　做完这一切，再次悄无声息地返回了内城区的家中。
　　——
　　回到家时，姜哲已经回来了，而且罕见地没有立刻埋首于书房那仿佛永远处理不完的文件堆里。
　　尚未开门，一股异常诱人的香味就已经穿透门缝钻了出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丰富。沈煜推开门，那股混合着浓郁肉香、清新蔬果和某种珍贵香料的气味便扑面而来，几乎形成了一个实质性的温暖拥抱。
　　客厅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好几道菜。正中央是一大盆红烧变异角羊肉，酱汁浓稠油亮，肉质炖得酥烂，几近脱骨，散发着令人食指大动的咸香。旁边是一盘清炒的温室鲜蔬，翠绿欲滴，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保留了最大的清甜爽脆。甚至还有一小碟色泽金黄、糖水清亮的黄桃罐头，这在现在是堪比能源核心的珍贵奢侈品，通常只供应给A区的最高议会和D区的顶尖实验室。
　　姜哲正系着那条旧围裙，从厨房端出一碗热气腾腾、汤色乳白的菌菇汤，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桌上最后一个空位上。氤氲的热气柔和了他平日过于冷硬的脸部线条。
　　“回来了？”姜哲抬眼看了一下沈煜，目光在他背上的战术背包上停留了一瞬，“收拾完了？去洗洗手，吃饭了。”
　　沈煜看着这一桌显然耗费了巨大心思和不少积分的丰盛菜肴，甚至一时间有些怔忪：“收拾好了，但是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怎么……”
　　怎么如此隆重？
　　“给你饯行。”姜哲边说着边解下围裙搭在椅背上，“明天不是要走了吗？”
　　沈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抿了抿唇，低低“嗯”了一声，沉默地放下背包，去厨房仔细洗了手，然后回到餐桌旁坐下。
　　阿闪从他肩上跳下，乖巧地蹲在自己的专属小垫子上，面前也放着一小碟姜哲特意为它准备的切得细碎的熟肉。
　　父子二人面对面吃饭。姜哲依旧安静，但他的行动替代了所有语言。他几乎是用公筷不间断地给沈煜夹菜，红烧角羊肉堆满了碗，青菜码得整整齐齐，甚至连那几片矜贵的黄桃，最后也大半落在了沈煜的碗里。他自己的碗里却只有寥寥几根青菜和一点汤。
　　沈煜来者不拒，埋头苦吃。角羊肉炖得极其入味，入口即化，青菜清甜脆嫩，菌菇汤鲜美得不像话，暖流直通胃底，驱散着骨髓里的寒意。就连那糖水黄桃，甜得纯粹而奢侈，是他童年时姜哲偶尔立功受奖后才能带回来一点点让他舔着吃的味道。
　　这是他熟悉到刻入灵魂的味道，是“家”的代名词，是无论在外面经历多少腥风血雨、基因如何躁动不安，都能让他瞬间锚定下来的港湾。
　　餐厅里很安静，只有碗筷轻微碰撞的清脆声响，和阿闪小口咀嚼的细微动静。
　　沈煜吃得格外认真，仿佛要将每一口味道都牢牢记住。他甚至能感觉到姜哲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身上，那目光沉重而复杂，但他没有抬头，只是更专注地吃着碗里的食物。
　　吃完饭，沈煜几乎是立刻起身，主动而迅速地收拾碗筷，端去厨房清洗。水流声哗哗作响，他洗得格外仔细，仿佛想通过这种方式，弥补一些什么，回报一些什么。
　　姜哲没有阻止，只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
　　等沈煜将厨房彻底收拾干净，连流理台都擦得发亮走出来时，姜哲指了指旁边的单人沙发。
　　“坐。”
　　沈煜依言坐下，腰背习惯性地挺直。阿闪跳上沙发扶手，窝在他手边。
　　“明天什么时候走？”姜哲问，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早上，天亮就出发。”沈煜回答，声音平稳。
　　“嗯。”姜哲沉吟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膝盖，“出发前，先来我办公室一趟。”
　　沈煜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有事？”
　　通常他出任务，姜哲只会确认他的装备和状态，很少这样特意嘱咐。
　　“有东西给你。”姜哲的语气平淡，却也不容置疑：“别忘了。”
　　“……好。”沈煜点头应下。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姜哲给的，必然是他此刻最需要的东西。
　　话题到此为止。
　　“早点休息。”姜哲最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