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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龌龊心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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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琬绞着帕子:“爹爹也是这么说的。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杨家百年望族,纵是罢官,也不至于断了生计。只是希郎他总想不明白。前几日宫中暖寒宴,他却说我怀着身子不甚体面,硬是不让我去。”
  谢昭气道,“混账东西!他既这般薄待你,你还为他奔走什么?不如我找几个侍卫,好生教训他一顿!”
  谢琬拉住她,“万万不可!如今我已不是未出阁的小娘子,哪还能像从前那般任性妄为?”
  谢昭宽慰道:“我知道你的难处。太后那边,我自会慢慢周旋,只是眼下并非求情的最佳时机。这段时日,你不如先回谢府将养些日子?”
  谢琬苦笑摇头,“回家?岂不正好给他们发作的由头?指不定又要生出多少是非。”
  谢昭轻声道:“姐姐,这些事,你娘亲可知晓?”
  谢琬别过脸去,“几日前娘亲来杨府探我,我强撑着笑脸,半点不敢让她瞧出端倪。”
  谢昭喉头微哽:“说来我不羡慕你别的,只羡慕你还有亲娘疼惜。若让她和爹爹知晓你受委屈,莫说接你回府,怕是宁可你和离,也不肯让你继续在杨家受气。”
  谢琬抚着隆起的腹部,“正因如此,我才更不敢说。这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或许待孩儿出世后,希郎便能回心转意。”
  两人对坐用饭,谢琬只略动筷子便搁下了。
  谢昭见状,将一碟青梅推到她面前,轻声道:“且宽宽心。如今你怀着身子,他爱亲近谁便由他去,何苦气坏自己?”
  谢琬幽幽道:“道理我都明白,可心里就是过不去那道坎。总想起新婚时,他得知我爱吃樱桃,冒着大雨去西市给我买。”
  晚间,谢琬返回杨府。
  杨文希斜倚廊柱,怀中搂着个衣衫不整的婢女,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娘子这是打哪儿回来啊?”
  谢琬强压恶心,装作没听见,从他们身侧走过,连眼风都不曾扫过去半分。
  杨文希见她不理会,突然提高声量,“说起来,你那公主妹妹,我这几日在宫宴上见了,果真是国色天香。”
  他故意掐了把怀中婢女的脸,“啧啧,若当初娶的是她,何至于落得这般下场?”
  谢琬猛地转身,“我妹妹如今贵为兰陵公主,你高攀不起。”
  杨文希勃然变色,扬手便朝谢琬脸上掴去,“贱人!杨家遭难,我那好岳父冷眼旁观,半点不肯帮忙!他如今圣眷正隆,在御前美言几句有何难处?分明是沽名钓誉之徒!”
  谢琬被这一掌打得踉跄后退,扶住廊柱才站稳。
  她抬袖拭去唇角血丝,一字一顿道:“我爹爹乃辅国大将军、益州大都督,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妄议朝中重臣?”
  杨文希闻言暴怒,上前一步,又一掌击在谢琬肩上。
  杨文佑与苗璎闻声疾步赶来,正撞见谢琬踉跄后退的一幕。
  他一个箭步上前,横臂拦住杨文希,“文希!你这是做什么?弟妹怀着身孕,你怎能对她动手?”
  苗璎扶住谢琬,见她面色惨白,心疼道:“琬妹,你怎么样?可还撑得住?”
  手指触到她冰凉的手腕,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杨文佑沉着脸道:“夫妻之间有龃龉也该有个分寸,哪能动手打人?更何况弟妹还怀着你的孩子!若今日之事让谢都督知晓,你以为他会饶你?”
  杨文希眼神明显闪烁了几下,显然后怕,却仍梗着脖子强撑。
  杨府夫人赵琼缓步而来,“啧啧,如今真是世风日下。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教训起正经主子来了。”
  杨文佑身形一僵,指节捏得发白。
  赵瑛斜睨儿子,“还不滚回去?等着你父亲请家法么?”
  转而打量泪流满面的谢琬,嗤笑道:“谢都督的千金这是怎么了?哭成这副模样,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若真有个好歹,不如请你那威风八面的父亲来拆了杨府?若无事,就莫在此装模作样了。”
  临走还不忘朝苗璎甩去个白眼。
  谢琬浑身发抖,喉头哽得像堵着团棉花。
  苗璎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弟妹,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今夜就去我院里歇着吧,我陪着你。”
  谢琬在苗璎院中住了数日。
  这日,她见苗璎端着药碗进来,连发髻都因忙碌而微微松散,不由眼眶发热:“嫂嫂,我如今落得这般境地,想不到你还肯真心待我。”
  往日,她自恃谢家女的身份,对这出身寒微的庶嫂向来敷衍,连年节赠礼都是让婢女挑些物件打发。想起自己从前的傲慢,再对比苗璎此刻的照料,心头愈发羞愧。
  苗璎将药碗递到她手中,温声劝道:“说这些做什么?你现在最要紧的是保重身子,腹中的孩子可经不起折腾。”
  谢琬泪珠儿又滚下来:“我如今当真羡慕嫂嫂。杨家不过一时遭难,大伯尚能从容应对。偏生文希,整日不是摔盏就是骂人,连我院里的婢子们都躲着他走,生怕触了他的霉头。”
  苗璎取来热帕子,为她擦脸,“别哭了。文希自小一帆风顺,何曾受过这样的挫折?舅姑最是疼他,定会为他另谋出路。”
  话音刚落,听见杨文佑隔着纱帘轻声问:“弟妹,今日可好些?兰陵公主和你母家嫂嫂来看你了。”
  很快,谢昭陪着谢家嫂嫂杜青掀帘入内,见谢琬眼下青黑,比前日又添了几份病气。
  杜青快步上前,握住谢琬的手,“我的小祖宗,你这是怎么了?你阿兄刚升了礼部侍郎,又忙着操办宴儿的百日宴,这才耽搁了来看你,是兰陵公主特意给我递信,我才知道你病了。”
  谢琬再也忍不住,扑进杜青怀中,哽咽着喊了声 “嫂嫂”。
  杜青轻拍她的背脊,急道:“快别只顾着哭,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咱们谢家定能为你做主。”
  谢琬抽噎着:“他、他打我。”吐出这几个字,她便再抑制不住,放声痛哭。
  谢昭霍然起身,“那畜生敢对你动手?”
  杜青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当即就要回谢府叫人,找杨家讨说法。
  谢琬拽住杜青,泪眼婆娑,“不要!求你门别让阿娘和阿兄知道,我不想孩子出生就没了父亲。”
  杜青长叹一声,重新将谢琬搂入怀中。
  待谢琬情绪稍稳,又细细叮嘱婢女们煎药守夜的章程,这才忧心忡忡地离去。
  夜色已深,谢府内院,谢纶抱着襁褓中的幼子,含笑逗弄:“青娘快看,这小家伙会吃手指了,多伶俐。”
  杜青正在整理妆奁,闻言莞尔:“他个把月前就会了,偏你整日忙着礼部的差事,连孩儿这点长进都错过了。”
  她想起日间谢琬憔悴的模样,还有谢昭说的那些话,还是把白日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谢纶又急又气,抱着孩子在房中来回踱步:“此事不能瞒着阿娘。”
  三更时分,王惠礼被惊醒,慌乱问道:“可是宴儿发热了?”
  谢纶在门外答道:“阿娘,宴儿无恙。是琬妹的事,不得已才惊扰阿娘。”
  随后,杜青将谢琬在杨府的境况细细道来,说她如今宿在大伯院中,幸得苗家嫂嫂心善,日夜照料她。
  王惠礼听完,颤声问:“当真、当真如此?杨家竟这般苛待我的琬儿?当初他们求亲时,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如今却让我的琬儿受这等委屈?”
  她泪如雨下,当即喝道:“来人!即刻备车,随我去杨家,把琬儿接回来!我倒要当面问问杨家夫人,是不是觉得大都督远在益州,就当我谢家好欺负?”
  说罢,人就要往外冲。
  谢纶连忙拦住:“阿娘,儿子知您心急如焚,但此事不宜闹大。”
  王惠礼怒道:“便是闹到御前,也是他杨家理亏!”
  谢纶劝道:“阿娘,话虽如此,但深夜上门,传出去难免惹人闲话。杨家如今处境不好,若是被逼急了,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眼下最要紧的是确保琬妹平安生产,追究之事容后再议。
  况且琬妹心意未明,若与杨家彻底撕破脸,便再无转圜余地。依儿子之见,明日我同兰陵公主一同去杨府,先把琬妹接回来,一则家里有人照料,能让她安心养胎;二则也能问明她的意愿。若她决意和离,咱们绝不让她再回杨家受半分委屈。”
  王惠礼忍着气,终究是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谢纶特意向礼部告了假,叫上谢昭同往杨府。
  谢昭闲闲坐着品茶,等了半响,也不见杨文希的身影,只有杨家夫人赵琼出来待客。
  谢纶叉手道:“夫人,家母命我来接琬娘回府小住几日。”
  赵琼心头一跳,莫非那日的事被谢家知晓了?若闹将起来倒是不好了。
  面上却堆满笑容:“可是我们有何照顾不周之处?”
  谢纶从容道:“夫人多虑了。祖母不日将从扬州二叔家返京,家书里特意嘱咐,定要第一时间见到两个孙女儿。这才急着接琬娘回去。”
  赵琼见他神色如常,又见谢昭已是一副不耐烦的神情,人家是太后眼前的红人儿,她惹不起。
  只好道:“太夫人疼爱孙女,也是人之常情,我们怎会阻拦?”
  待见到谢纶,谢琬的泪珠又滚下来:“阿兄稍待,我与苗嫂嫂还有几句话要说,说完便随你们走。”
  众人退去,谢琬紧紧握住苗璎的手:“大伯,嫂嫂,这些日子多亏你们照拂。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
  她突然举起右手,“我对三清起誓,接下来所言句句属实。”
  谢琬咬了咬唇,似是难以启齿,“月余前我给阿姑请安,无意中听见阿姑正与婢女密谋,她们说,要设法将嫂嫂送给晋王。”
  杨文佑面色骤变:“你说什么?”
  “晋王不知何时看上嫂嫂,阿姑说,若能让晋王得手,阿翁便可官复原职。”
  杨文佑牙关紧咬,“原来如此!难怪那日......好个龌龊心思!杨家不过是一时受牵连,子弟不思上进,竟要拿儿媳去换前程?看来我杨家离倾覆之日,也不远了。”
  谢琬深深一福:“总之,你们千万当心,莫要再中了她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