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墟》萬萬有

24、"回声"的共鸣

　　"回声"的共鸣

　　图南选择的联络对象是希洛准将，一位以细致谨慎和忠于职守（而非某个派系）闻名的后勤军官，驻扎在海奎特星系外围的“节点七号”补给基地。

　　这个基地位置相对边缘，但负责协调附近几个星域的物资流转，信息渠道灵通。联络方式不能使用任何电子信号。

　　图南采用了最原始也最考验默契的方式——利用一艘途径节点七号、由“幽灵”外围成员操控的民用货运飞船，将一个伪装成普通零件、内部刻有特定识别码和联络坐标的金属垫片，混入一批运往该基地的标准补给品中。

　　如果希洛准将还是那个值得信任的军官，并且足够警觉，她会在例行检查中发现这个不寻常的“零件”，并理解其含义。

　　这是一个被动且充满不确定性的方式，如同将一封没有回信地址的信投入浩瀚海洋。发出信号后，图南能做的只有等待和祈祷，同时做好随时暴露、立刻撤离的准备。

　　与此同时，在据点的另一端，时颜沉浸在阿斯塔设施数据库的浩瀚信息中。她过滤掉那些关于生态调节和基因库维护的知识，专注于寻找任何与意识、能量映射、复制相关的记载。

　　‘阿斯塔’文明对于意识的理解远超人类。他们将个体的意识视作一种独特的能量签名，一种与宇宙基础能量场共振的“谐波”。

　　所谓的“永生”或“升华”，在阿斯塔看来，并非□□的长存，而是将这种纯净的“意识谐波”融入宇宙的能量之海，或者将其安全地“记录”在特殊的介质中，以待未来可能的“重奏”。

　　“回声……”时颜喃喃自语，一个可怕的猜想逐渐清晰：“全视之眼”很可能扭曲了这项技术。

　　他们并非追求意识的升华，而是试图强行捕获、复制甚至篡改个体的“意识谐波”，制造出受控的“回声”——这无异于对灵魂的亵渎和奴役！

　　图南曾是被侵蚀又净化的独特样本，她的“意识谐波”必然蕴含着对抗“侵蚀”和适应“净化”的宝贵信息，这或许就是“全视之眼”对她如此执着的原因。

　　更令时颜心惊的是，她尝试用自己的S级精神力去模拟这种“意识谐波”的读取过程时，竟然隐隐感觉到一种来自遥远方向的、微弱但充满恶意的“共鸣”！方向直指炼狱星！ 难道“回声”系统的底层技术，真的与阿斯塔有关？

　　还是说，“全视之眼”利用了某种从阿斯塔遗迹中获得的、他们自己都一知半解的禁忌知识？

　　就在时颜为自己的发现感到震惊时，图南那边终于有了回音。不是通过任何通讯渠道，而是由“黎明之火”的一个外围联络点转交过来的一盒普通的润滑剂。在润滑剂内部，藏着一枚微小的芯片。

　　芯片里只有简短的文字信息： “信物收到。基地内部有眼，无法详谈。炼狱星戒备升至最高，传闻有‘重要素材’即将送达。‘回声’非复制，乃覆盖。小心。”

　　信息同样简洁，但蕴含的情报却至关重要。“覆盖”这个词，让“回声”系统的威胁性陡然提升——它不是制造一个复制体，而是要覆盖、取代原本的意识！

　　而“重要素材”……图南和时颜心中都升起不祥的预感，这很可能指的就是图南，或者与她们相关的其他关键人物或物品。

　　希洛准将的警告证实了苏知闲情报的准确性，也说明了情况的紧迫性。

　　两人立刻汇总情报。 “‘回声’是意识覆盖，目标是炼狱星，可能与我直接相关。”图南语气冰冷，“我们必须尽快行动，在他们所谓的‘素材’送达之前，潜入炼狱星，查明真相，最好能摧毁那个系统。”

　　“我感觉到‘回声’系统与"阿斯塔"技术可能存在某种联系，甚至是扭曲的滥用，”时颜补充道，“我的力量或许能干扰它，但这需要近距离接触，非常危险。” 计划必须调整。

　　原先的侦察渗透，现在需要更偏向于破坏和突击。

　　她们需要“黎明之火”提供更强力的支援，更精准的潜入路线，以及接应方案。

　　“这几乎是一次自杀式任务。”吉姆在听到新的行动计划后，直言不讳。

　　“但也是阻止他们制造出更多悲剧的唯一机会。”图南看着他，眼神不容置疑，“如果我们不去，下一个被‘覆盖’的，可能就是你，或者任何一个拥有他们所需特质的人。”

　　‘维’最终拍板：“‘黎明之火’会全力配合。我们会动用潜伏在炼狱星外围的所有力量，为你们创造机会。但进入核心区域……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潜入炼狱星

　　当“夜鸮号”越是接近炼狱星，探测器传来的数据就越是令人不安——强烈的能量屏蔽、密集的巡逻舰队信号、以及空间本身传来的那种被扭曲的滞涩感。

　　根据希洛准将的警告和“黎明之火”提供的最新情报，她们放弃了任何常规的接近方式。图南操控着“夜鸮号”，利用一颗途经的小行星作为掩护，如同附骨之疽般紧贴其表面，缓慢而耐心地漂向炼狱星的引力圈。

　　“能量伪装系统全功率运行，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图南的声音在寂静的舰桥内响起，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她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跳动，计算着巡逻舰队的间隙和星球防御网络的薄弱点。

　　时颜闭目凝神，她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触须，向前延伸。她不仅能“看”到那些显性的防御工事，更能隐约感受到从星球地表某个深处传来的、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空洞感”和“掠夺性”的共鸣——那一定就是“回声”系统所在。

　　“左舷45度，下倾角18度，三秒后全速俯冲，目标——坐标K-9区域，那片废弃的熔炼厂废墟。”时颜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紧绷。她感知到那里的防御网络有一个因能量湍流形成的、极其短暂的“窗口期”。

　　“抓紧！”图南毫不犹豫，猛地推动操纵杆。

　　“夜鸮号”如同挣脱束缚的猎鹰，从小行星阴影中猛地窜出，以近乎自杀的角度，朝着那颗灰暗、布满锈蚀痕迹和新建的金属结构的星球表面扎去！剧烈的摩擦让船体发出刺耳的尖啸，护盾能量急剧消耗。

　　警报声被图南强行静音，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规避地面防空火力和穿过那片混乱的能量湍流上。几次能量束擦着船身掠过，灼热的气浪甚至让舷窗外一片模糊。

　　当时颜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时，剧烈的震动传来——“夜鸮号”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冲进了一个巨大的、早已废弃的熔炉内部，溅起漫天锈蚀的尘埃，最终在一声刺耳的刮擦声中停了下来。

　　舱门开启，一股混合着硫磺、金属氧化物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消毒液和腐败物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即使戴着呼吸过滤器也让人作呕。

　　她们降落的地点是一个巨大的封闭空间，头顶是锈迹斑斑、布满破洞的穹顶，微弱的光线从破洞中透下，照亮了下方的断壁残垣和堆积如山的工业垃圾。

　　然而，与这破败景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远处可以看到新建的、光滑的金属通道和闪烁着指示灯的密封门，隐隐传来机械运行的嗡鸣。

　　“我们还在外围，”图南迅速检查环境，举起了脉冲步枪，“根据地图，核心区域在旧矿坑深处，垂直向下至少三公里。”

　　她们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废墟与新建的设施边缘，避开巡逻的自动机兵和监控探头。时颜的精神感知全力展开，如同一个活体雷达，提前预警着前方的生命迹象和能量陷阱。

　　沿途的景象愈发诡异。她们看到了被改造的、半机械化的生物在封闭的透明管道内蠕动；发现了储存着大量克隆器官和组织样本的培养舱；甚至在一个废弃的传送带旁，发现了一些被丢弃的、印有“意识映射同步率低于5%，废弃处理”标签的档案袋。

　　“他们在进行大规模的人体实验……”时颜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

　　越是深入，时颜感受到的那种“空洞感”和“掠夺性”的共鸣就越发强烈。它不再仅仅是感受，甚至开始试图主动“拉扯”她的意识，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钩子在刮擦她的精神屏障。

　　“它在……试图扫描我，”时颜脸色微微发白，停下脚步，扶住冰冷的墙壁，“这个系统有某种主动感知能力。”

　　图南立刻挡在她身前，警惕地环顾四周：“能屏蔽吗？”

　　“我在尝试……”时颜集中精神，调动体内"阿斯塔"的能量，在自身周围形成一个柔和的、如同星云般的能量场。那股令人不适的拉扯感稍微减弱了一些，但并未完全消失。

　　“它很强大，而且……很饥饿。”她们知道，必须尽快找到系统的核心。

　　跟着时颜感知的指引，她们潜入一条新建的、通往地底深处的磁悬浮货运通道，利用维护间隙，附着在一辆运输车底部，向着地狱的最深处沉降。

　　周围的温度开始升高，空气变得更加浑浊，墙壁也由金属变成了某种光滑的、仿佛生物组织般的暗色材质，表面还有血管般的能量脉络在微微搏动。

　　当运输车终于停下时，她们悄然脱离，隐藏在阴影中。

　　眼前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空间的中央，是一个由无数能量导管和晶体矩阵构成的、如同巨大大脑般的复杂结构——“回声”系统核心！

　　它无声地运行着，散发出冰冷的光芒。在它周围，连接着数十个透明的维生舱，里面悬浮着昏迷的人类，他们的面部表情扭曲，仿佛在经历无尽的噩梦。

　　而系统的能量正源源不断地从这些维生舱中抽取着什么，又注入到核心深处某个看不见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通过无处不在的广播系统响起，回荡在空旷的空间中：

　　“欢迎，星耀之子，还有……我珍贵的‘原体’，图南中校。我们等待你们，已经很久了。”

　　灯光骤然亮起，将她们所在的位置照得如同白昼。一个穿着“全视之眼”高级指挥官制服、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的人影，出现在核心上方的控制平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