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月下对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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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已将有了夏天的气息，天慢慢变得温热，时不时还会骤然降雨。
时沉月静静站在房檐下，听着落雨的声响。慕寒影站在一根柱子后看着时沉月，时沉月看了多久，慕寒影就站了多久，在这磅礴大雨中静立。
时沉月前几日与慕寒影谈论过后，不知为何，心中还是觉得很累。她抬头看着如串珠的落雨，感觉自己的灵魂就像在这大雨之中浸泡一般，又湿又重，带着身体一起乏累。
也许这并不全是因为慕寒影，是因为她作为一个异世之人，存在于一个与她不相符的尘世。虽然在这里有疼爱她的父母双亲，兄长。但无可避免的她还是很想念另外一个尘世的家人，朋友。
嘈杂的雨声中参杂着一声轻叹，竟然有些忘记另一个世界的记忆了。她摇了摇头转身，就与慕寒影对视上，她扯着嘴角笑笑。
但慕寒影一眼就看出时沉月眼底的疲乏，他走上前：“五小姐，近几日没休息好？”
“没，春困夏乏嘛，正常的。”笑意却不答眼底，她觉得头很重，不像发烧，但时沉月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这话并没有让慕寒影放下心来，刚要开口就听见时沉月轻哼一声，毫无预兆就向旁边倒去。慕寒影忙伸手将时沉月揽入怀中，声音慌乱又带着颤抖：“小姐！小姐！时沉月！”
等时沉月再次醒来时是在自己的卧房，她艰难地睁开眼，时枫时荣，李若雪等人都呆在她房间，神情都不算太好。
她想开口，却一分多余的力气都没有。还是时枫先看到时沉月醒了。
“妹妹醒了，妹妹你怎么样，还好么？”时枫一个闪现就移到时沉月的床边，蹲下来十分关心地问道。
这一声呼喊，众人的目光都齐聚过来，急忙来看时沉月的情况。
“阿允，你怎么样？”
声音由远及近，像隔着一层膜，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时沉月四肢无力，喉咙发紧，只能睁着眼睛，其它什么都做不了。
就这样过了很久，时沉月才发出一两个音节：“水……我……没事，别担……担心。”
云汐倒了茶水喂给时沉月，干涩的嗓子得到水，变得不那么紧了，她才疑惑地开口：“我怎么了？”
李若雪坐在床边，面容也有些憔悴，忧虑地说：“你突然之间晕倒了，是慕寒影将你送回来的。”
“要我说。你就是和他相克，他一来你就遭受那么多，又是落水，又是昏迷的。”时枫义愤填膺地说着，时荣面色也不佳。
时沉月在房间扫视一圈，没发现慕寒影的身影，想来也是，他父兄不太待见他，因为此事还有些迁怒于他，定然不会让他在这里。
她轻咳两声，说道：“我真的没事，你们也不要过于介怀，他也没做错什么。”
“你还替他说话！”一声怒吼，将时沉月吓了一跳，茶水都撒了出来。
时荣一脸不满，恨时沉月不争气又实在心疼这个女儿，怒斥了一声就说不出什么话了。
时沉月低着头，心中也有些烦躁，有气无力地说道：“娘，我这是怎么了，大夫怎么说的？”
众人一听时沉月这气息微弱的声音，纵是天大的怒火都熄下去了，只剩下密密麻麻的心疼。
李若雪替她将贴在脸上的碎发弄到耳后，说道：“大夫说你只是忧思过重，多休息一下就好，阿允，没有什么比自己的身体重要。”
“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自己的身体，真不会在这样了。”时沉月艰难地扯出一个笑，让他们放心。
等众人都出去时，时沉月才躺了下来思考今天这件事。那疼痛不是普通的疼痛，像是电流在脑海划过，炸起火花。如果时沉月没猜错，这是她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留下一个任务就销声匿迹的死人系统。
可是时隔多日，现在出来是因为什么，有新任务么？她尝试在脑海里喊了两声，没有任何反应。她又在试了几次，一阵电流划过，时沉月口中腥甜，一口血吐落在地，成了一朵朵鲜艳的血花。
时沉月在心里大骂了一声，不回答就不回答，突然暗算算什么本事。她浑身无力地趴在床沿边，眼前密密麻麻的，什么都看不清。
“小姐，你没事吧！”慕寒影从窗户翻进来，映入眼帘的就是这幅惊悚的景象，慕寒影纵是心脏好，但短短几个时辰被连着刺激，也还会受不了。
慕寒影将时沉月搀扶起来，揽在自己的怀里，还调了下位置，让时沉月靠的舒服些。时沉月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慕寒影的肩膀上，闭着眼睛皱着眉头。
慕寒影没什么趁手的锦帕，就用衣袖小心翼翼地擦着时沉月的嘴角。时沉月则是在心里骂了漏电系统百八十遍，慰问了它所有亲朋好友。
“小姐？小姐？我去叫大夫。”慕寒影正准备起身去找大夫，时沉月就轻哼了一声：“别。”
时沉月全身乏力，索性就躺在慕寒影的怀里：“没事，我自己作的，大夫来也看不出什么的。”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慕寒影听得云里雾里的。
“没什么，就是缓缓它自己就会好。”
时沉月没打算解释太多，她皱着眉头轻叹，“只是最近应当是不太能出门了。”
因为上次落水，时沉月的身体虽不至于太差，但也比不上普通女子的，上次是李若雪心软，才放她如此逍遥快活的。这次李若雪应当不会再如此心软了，定会让她彻彻底底养好了才肯放她快活。
慕寒影揽着时沉月的肩膀，很瘦很薄很脆弱，他不知道时沉月作为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金枝玉叶大小姐怎会如此之瘦弱，将军府不给她饭吃么？
“那小姐多多休息吧，我会陪着小姐的。”慕寒影紧蹙眉头，但还是赞同李若雪的做法的。
“不用陪，你还是去做好自己的事吧。”
“不冲突的。”
时沉月实在是没力气笑了，躺在慕寒影的怀里睡着了。
窗外雨声拍窗，时沉月不知何时在门上挂上了一个浅绿色的风铃，随着风声发出“叮叮铃铃~”的响声。
少女浅淡的呼吸伴着风铃的声响，缓缓慢慢，听得让人心安。
慕寒影低头看着怀中的少女，少女脸色像一张白纸，眉头微皱。他抬手轻轻抚平时沉月的皱眉。
“你也有很多烦心事，真的是受苦了。”慕寒影心中酸涩，时不时还有些抽痛。但他没去抚摸自己的心脏，而是将放在时沉月肩上的手移在时沉月的腰上，头轻轻地靠在时沉月的肩旁上。
少女的腰纤细，只一把就能握下。而这与以往的感觉不一样，这一次更多是心疼，心疼时沉月刚刚及笄，就有很多秘密。
这件事慕寒影最懂了，一个人身上的秘密变得多了，就会活得很累，任何激情都会被这背负的秘密磨灭。他眼眸晦暗不明，独自喃喃道：“你也会被这个世道磨平棱角么？”
回答他的是少女浅淡的呼吸声……
慕寒影将时沉月放平，替她盖好被子，除了头一点缝隙都没留。
回到西院，雨势丝毫没有减小的痕迹，几个黑影披着蓑衣跪在庭院里。
慕寒影负手站立在房门前，看不清他的神色：“查查接下来宫里的那几位要干什么，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来汇报。”
说罢之后，又想起今日时沉月突然晕倒，这次有他，倘若还有下次，而他又不在呢。
“夜祈，你去跟着五小姐，有任何事都得向我禀报。”说完后，黑影四散而去。
夜祈隐藏在暗处，心中不平，他可是陪着慕寒影出生入死多年，是慕寒影的左膀右臂，现如今竟然被发配来盯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气大小姐。
夜祈心中虽然吐槽，但还是要尽心尽力，他知道慕寒影的手段，若是没办好，后果不堪设想。
……
夏日气息越来越重，时而烈日高悬，时而乌云密布。时沉月倒是喜闻乐见，趴在窗户旁观察天气的阴晴云雨，有时下雨了还会伸出手去接住掉落的雨滴，湿哒哒的，凉凉的；有时天晴也会如同孩童一般去找寻一直叫个不停的蛐蛐；有时去欣赏月亮投在白墙上的的竹影，长久不移开视线；有时也会心血来潮走到池水旁，明知故问地问水中会不会捞到月亮……
今夜风清，夜色明朗，月华白洁。
时沉月已经在家呆了许久，由于身体原因，李若雪还是不同意她出府玩耍，但她也不介意。将军府占地面积很大，风景也很优美。在这里的时日，她的心静了下来，没有往日的浮躁，这样平和的感觉让她很喜欢。
时沉月一身月白色的衣裙，和今夜的月色相辉映，竹影也识时务叠在她的裙尾。
她蹲在池水边，眼睛盯着这一潭池水中的月亮，风一吹，圆圆的月亮就会变成一块块发光的碎片，等水面上的涟漪平静时，碎片又会变回月亮。
水面上波光粼粼，时沉月蹲在岸边心绪是复杂的。原主就是在这潭水中溺亡的，这才有她在这个世界上，经历这一切。
说实话她说不清自己心里对原主是什么想法，感激么？但是她在原先的世界过的幸福美满，本不用经历这些与她毫不相符的一切。怨恨她么？恨她为什么走路不小心些？这个想法好像也没有，毕竟她在这个世界上也感受到了爱，也有自己想拯救的人。
时沉月歪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慕寒影，眼中晦暗不明。她每次来这池水旁，李若雪都会让慕寒影远远守着，一房意外再发生。
“慕寒影。”时沉月喊了一声身后的人，却迟迟没有下文。
慕寒影，慕寒影，时沉月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寒夜里的影子，寓意倒是一点都不好。
慕寒影快步向前，看见自家小姐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心中猜不透,只能试探地喊了一句：“小姐？”
风声幽幽，时沉月将头看向池水中的月亮，极轻地应了一句：“嗯。”月亮碎在池水上。
周边蝉鸣声不断地往两人耳朵凑，时沉月想起件有趣的事，轻笑一声：“这个蝉鸣在地里潜伏那么多年，活那么几天就去死，所以总是费尽全身力气去叫，争取在世的这几天留下自己的一点痕迹，不知是可悲还是可笑。”
慕寒影没去接茬，而是反问道：“那五小姐觉得它是可悲还是可笑？”
时沉月蹲累了，索性就直接坐在岸边，轻叹一声：“不知道，毕竟有多少人获得还没有一只蝉痛快，有一些人的命运和蝉相差不了多少。”
“那五小姐的命运和这蝉是否同频共振呢？”慕寒影抿着嘴唇，看着时沉月。
“试探我？”时沉月侧仰着头，还是看不见慕寒影的神色，也听不见他的回答，只能认栽地说，“谁知道呢？”
慕寒影听此嘴唇抿得更紧了，迟迟没说话，若是月光再明亮些，就能注意到他绷紧的背和紧握的拳头。
“慕寒影？慕寒影？”时沉月心中有些无奈，伸手用力拉了一下慕寒影的衣袖，将他拉坐在自己身旁。
慕寒影怕自己太板正会让时沉月的指甲发痛，只能顺着她的力道坐下来：“那蝉是个短命鬼，五小姐与它是不一样的。”
时沉月拉着他衣袖的手顿了下，手指不自觉蜷缩，人百年一生，她能与他蹉跎的岁月少之又少，这又为何不算只能再地面上的活十多天的蝉呢。
但她还是说：“我可没说过我是短命鬼，倒是你别英年早逝了才是。”
慕寒影余光看着时沉月，少女一袭白衣，盛着月辉，像九天的神女。他双手撑在身后，轻扬头看着高悬的月亮，问道：“小姐为什么看月亮，无论是天上的，还是水面的。”
这个问题倒是有趣，时沉月望着水中的月亮，笑了笑：“因为我总是在想天上的月亮是月亮，高不可碰，水上的月亮也是月亮，还是不可碰，这月亮真是好大的排场。”
她故作惆怅地鼓起脸颊说道：“真气人，想捞个月亮都捞不了。”
“月亮就是要高不可碰的。”慕寒影这样说，可是看向的不是月亮而是时沉月，“五小姐也是如此。”
时沉月这回是真笑了，她说自己是朝生暮死的夏蝉，慕寒影偏说她是高不可攀的皎月。
“慕寒影，我的名字是‘沉月’，不是高悬的月亮。”她转头看着慕寒影，想看看慕寒影这脑袋里在想什么。
慕寒影这时却不看她了，只是自顾自地说：“都是一样的，都是月亮。”
时沉月气笑了，站起身拍了拍衣裙说道：“那你觉得‘时高月’它好听么。”说完时沉月自己都忍住吐槽了一句
她忽又想到什么，弯腰看着慕寒影的眼眸，认真地说道：“我倒是觉得你的名字不太好，‘寒影~寒影~’又冷又黑的，不好。”
慕寒影觉得时沉月嘴里喊出的那两声十分悦耳，好像只有时沉月叫他的名字才会如此悦耳，更何况是“寒影”如此亲昵的名讳，慕寒影抬头看着时沉月，嘴角扬着笑。
“诶，慕寒影，我说你名字不好听，你傻笑什么？”时沉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谁料慕寒影说：“我觉得这名字还行。”毕竟月亮如此柔和，而且有月亮的地方就会有影子。
“这两人聊什么呢？都快聊半宿了。”时枫鬼鬼祟祟地藏在假山后悄悄窥探，心里已经脑补了慕寒影这个坏小子忽悠自己单纯的妹妹的戏码。如果不是自己的阿娘准允的，他定要将这个混小子打一顿。
他余光一扫，惊讶发现柱子后还有一人，三妹妹时蕴？她怎会在这里，难不成和自己目的一样，时蕴明显也看到了时枫，横了他一眼就生气走了。
他哪里惹到过这个三妹妹么？时枫不明所以，继续窥探二人，可岸边的两人早已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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