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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风起口福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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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婉清有时觉得,现在的一切都有些不太真实,自己仿佛活在了梦里。
自霍廷渊将那纸地契放到她手中,她的整个世界好像不一样了。那份曾因“无嗣”而生的阴霾,渐渐被忙碌与憧憬而取代。
她把“口福阁”三层最里面的一间,改成了自己的“公事房”。每日夫君去上朝,儿子去上学后,她便也离开将军府,一头扎进定菜品、绘图样、核算用料、培训新来的侍女和厨娘等一应事务里……她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却总是带着一种充实而明亮的笑容。
霍廷渊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有时,他从军营回来,她还未归家。他也不催,牵着刚下学的儿子,父子二人一同骑马,去口福阁寻她。他从不打扰她与掌柜或厨娘议事,只是在她公事房旁边的雅间坐下,耐心地陪着儿子说话。
这日,霍凌一边小口吃着厨房试菜、特意为他留的点心,一边趴在桌上,听着隔壁雅间里,娘亲正与店员们游刃有余地议事,忍不住小声问:“爹爹,娘亲变得好厉害!就是……娘亲什么时候能和以前一样,陪我玩?”
霍廷渊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妻子隐约的身影,他将儿子抱到腿上,眼中是骄傲,温声替妻子解释道:“你娘亲一直都很厉害,只不过以前要照顾我们,她没有时间做别的事。你看,现在这么多人,都愿意听你娘亲的话,为她做事。娘亲是不是很了不起?娘亲忙的时候,爹爹陪你,好不好?”
霍凌随即用力点头:“嗯!娘亲真了不起!那我以后也要学做厉害的事!”
“好,爹爹等着。”霍廷渊亲了亲儿子的额头。
直到月上柳梢,沈婉清才终于得了空闲,带着一身疲惫和满足,进来找父子二人。
“娘亲!”霍凌立刻从爹爹怀里跳下来,冲进她怀里。
“等急了吧?”沈婉清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又好气又好笑地擦去他嘴角的糕点屑,“看把我们凌儿饿的,今日吃了几块点心了?”
霍廷渊含笑起身,极其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账本,放到一旁,然后牵起她的手,低声道:“不急。我们等你一起用晚膳。”
一家三口,时常就在这铺子三楼的雅间里品尝着酒楼的新菜,渐渐成了他们家的新常态。
开业那日
口福阁盛大开业那天,沈家人齐齐到场。
“姐姐!姐夫!”平安归来的沈钰,看着眼前这派热闹景象,比自己的分号开业还高兴。他对着霍廷渊,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姐夫,救命之恩,还有对我沈家的大恩,沈钰没齿难忘!”
“自家人,不必如此。”霍廷渊扶起他。
沈父也感慨万千:“将军为婉清做的这一切,我们老两口都看在眼里了。日后但凡有任何用得上沈家的地方,定当全力以赴!”他从夫人那听闻女儿日后恐怕子嗣有碍,曾好几个晚上都辗转难眠,怕霍廷渊好不容易扭转的心意会再生变故。却万万没想到,女婿不仅没借此疏远女儿,反而给了女儿连自己这个做父亲的都不敢给的自由。他不是不知女儿的能干聪慧,可这个世道对女人的束缚太多,他当初也是怕女儿太过出挑,于她的婚事有碍。
霍廷渊诚恳道:“岳父以后还是叫我廷渊吧。我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二老好,沈家好,婉清才会心安,凌儿也才有更多人护佑。”
沈婉清听着他和家人的话,心中温暖,却不想气氛这么沉重,便打趣道:“爹,娘,阿钰,你们谢来谢去,最该谢的不是我吗?给凌儿找了这么好的爹爹,给咱们家找了这么好的女婿。”说完,她仰头看向霍廷渊,眼中是掩不住的娇俏与信赖。
霍廷渊反手握住她的手,两人相视而笑,而后他对众人道:“最大功臣,自然是夫人!”
晚上回去的马车里,沈婉清靠在丈夫肩头,疲惫却满足:“今日可真累,但心里,却是满的。”
霍廷渊一手护着怀里早已睡熟的儿子,另一只手,却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束带着露水的月季,塞进了她怀里。他心中轻哼,上次儿子送了一支皱皱巴巴的小花,这次他定要送上一束完整无缺的。
“辛苦了,”他靠近,吻了吻她的额角,“送给京城最厉害的沈大掌柜。”
沈婉清笑的很甜,当想起上次儿子送花时,夫君那仿佛小孩子般跟儿子计较的表情,笑容又深了几分。
霍廷渊见妻子没有像上次对凌儿那样立刻接过,一点小小的醋意顿时涌上心头:“怎么,不喜欢我送的?”
沈婉清赶紧接过花,伸出手俏皮地轻拍了一下夫君的脸颊:“怎么会不喜欢?我的夫君,这样高大英俊,对外能驱逐强敌,安邦定国;我忙起来,对内还能把老人孩子都照顾得妥妥帖帖。普天之下,上哪儿再找这么好的夫君去?”
霍廷渊被妻子这一番毫不吝啬的夸赞,说得通体舒泰,心中万分妥帖:“还有一条,你忘了说。”
“哦?你说说看。”
霍廷渊凑到她耳边道:“对夫人,言听计从!”
沈婉清笑道:“是吗?那霍大人为何这般听夫人的话?”
霍廷渊笑得一脸自豪:“因为以我家夫人的才干,成为京中首富指日可待。到那时,为夫便可早早告老还乡,安享清福了。”
沈婉清笑得不行:“那为妻也要更加努力了!”
公主的加盟
这日说来也巧,沈婉清在店里,竟又遇到了那位北疆公主格格木。
“将军夫人,”格格木没了上次的醉意,却多了几分无聊,“您这酒楼生意真是红火,想必日进斗金。”
沈婉清笑了笑,问她近来过得如何。
“我?还不是老样子。”格格木叹了口气,“嫁人也没什么意思,每日除了在府里对着四方天,便无事可做,快要闷出病来了。”
沈婉清笑着为她添上一杯新茶,柔声道:“我理解公主的感受。女子一生,若无称心如意的郎君,又困于后宅,确实无趣。”她心中一动,试探着发出邀请:“公主若是不嫌弃,可愿来我这铺子里,与我一同做些事?只当是解解闷。”
“我?”格格木指着自己,有些没自信,“我能干什么?我可不像你这般会算账经营。”
“你会的可太多了。”沈婉清的眼中闪着商人的敏锐,“听将军说,过几日有几位北疆的王爷要来访京,届时跟随的使团肯定不少。我想在口福阁,推出几道最地道的北疆烤肉和烤馕,只是苦于没有正宗的方子和行家。这件事,放眼整个京城,公主您,可是最大的行家了。”
格格木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当即一拍桌子:“你当真?你若信得过我,我们今日便开始!”见沈婉-清诚恳点头,她立刻来了兴致,“说起烤肉,京城这些厨子做的,毫无新意!听我的,要用一年生的羔-羊,用我们北疆特有的沙葱和野韭花来腌制……”
两人一拍即合。公主是个行动派,不仅完美复刻了家乡的味道,还在沈婉清的引导下,举一反三,又寻了京中其他几个少数部族的友人,一同开发了不少新奇的菜色。
一时间,口福阁凭着这份“独一无二”,在京中风头大盛,竟隐隐盖过了老牌的繁楼。
朝堂上的风暴
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这日早朝,太和殿内,气氛庄严肃穆。霍廷渊站在武将之首,目光越过身前的空间,能清晰地看到隔着御道、站在斜前方的兵部尚书。但他心中,却全然不是朝堂上的权衡算计,而是盘算着今日下朝后,婉清说要试做一道新菜,让他去品尝。
就在此时,御史台的一位老臣,手持玉笏,赫然出列。
“启禀陛下!臣,有本要参!”
满朝文武,瞬间寂静。
那李御史的声音,在太和殿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臣,弹劾镇北将军霍廷渊!其一,霍将军身为朝廷重臣,却以权谋私,公然为其妻族商号撑腰,与商贾过从甚密,有失朝廷体面!”
“其二,其妻沈氏,出身商贾,本应谨守妇道。霍廷渊却纵容其抛头露面,开设酒楼,逐利于市井,败坏世家风气!此乃治家不严,德行有亏!”
“其三,霍将军深受皇恩,不想着为国尽忠,却沉溺于商贾之利。长此以往,恐有爱慕钱财、玩物丧志之嫌!臣恳请陛下,严加申饬,以正视听!”
字字句句,如淬了毒的利箭,直指霍廷渊。大殿之上,落针可闻。龙椅上的皇帝,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